宁沁讶然,“她不是说吃坏肚子了吗?怎么一个人先回了宴息处?”
白玉娇却了然地点了点头,跟宁沁说:“俞小姐这是故意支严月茹出来呢!”
事出必有因……那么湖心亭的严三小姐肯定会发生什么事才对。
宁沁很吃惊地看着自家表姐,白玉娇轻轻笑了一下,就拉着宁沁往湖心亭的方向跑,还不忘叮嘱身后的知画和素馨,“你们远远跟着就好,可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知画和素馨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可奈何。
两人还未走到湖心亭,耳边就传来一阵悦耳的琴声,倒说不上意境有多悠远,反而听着有种弹琴之人心情不好的感觉。
严三小姐是没带琴出来的,所以弹琴的另有其人……
宁沁忐忑地望了白玉娇一眼,白玉娇投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就拉着她躲在了湖心亭水榭旁栽种的翠竹盆栽后,翠竹蓊郁茂盛,两人穿着衣服颜色又浅,若不仔细瞧,倒看不出这里藏了人。
探出头往湖心亭一瞧,就看到亭子里坐了个身穿杭绸直裰,身量清瘦修长,面如冠玉,头簪青玉簪的男子,正在抚琴。
隔得有些远,倒看不清他的真实容貌,只隐约可以感觉出,此人气度不凡。
严三小姐在湖心亭廊道上站着,似听得出神,竟也没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处有何不妥。
她身边那懒散懈漫的丫鬟也不知去了何处,也没跟在她身边伺候。
☆、第43章 相看
宁沁有些担心会被严三小姐身边的丫鬟撞见,一双眸子十分警惕地盯着来时的小道。
白玉娇见了就笑她:“俞小姐也不是傻的,既然要算计严月茹,自然会想办法把她身边的丫鬟支开。刚过来的时候,我就瞧见她被人叫走了。”
原来如此……她们落后了那丫鬟好一大截,后来跑的时候,宁沁也只顾着脚下,倒没到注意这些。
她顿时放了心,好奇地往湖心亭那边看去。
严月茹没想到湖心亭会有人,而且还是个男子……他正坐在亭子中央,全神贯注地抚琴,似乎没感觉到她的存在。
她是学过琴的,琴艺虽说不得十分精湛,却也略懂些琴韵。
他弹的曲子很平常,本该是首意境悠远,能让人平心静气的曲子,他却抚出了焦躁不安的感觉来,倒有几分啼笑皆非的感觉。
她就忍不住嗤笑,长得这么好看也没什么用,连一首简单的曲子也弹不好,还在这里装风雅。
心里这么想,脚就鬼神神差地朝湖心亭走了过去。
那人竟然只抬头撇了她一眼,就神色淡淡地垂眸继续抚弄他那不堪入耳的乐曲,似乎还一副很陶醉的样子。
严月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没自知之明的人,分明弹的很难听,却还若无其事地在这卖弄!
“喂!”严月茹喊了他一声,“你这曲子也弹得太难听了吧?我十岁那会儿弹得都比你好了。”
他抬眼,很迷茫地看了她一眼,颇有你是哪位的感觉……
严月茹有意羞辱他一番,就又走前了一步,道:“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他稍稍停了一会儿,拿眼仔细打量严月茹,半响又低下头去,自顾自地抚琴。
三番二次被人无视,严月茹火气顿时就上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就去到他面前,拿手往琴上一按,琴声便戛然而止,她很是得意道:“弹这么难听,简直污了听众的耳,我看你还是别弹了吧!”
他倒是好脾气,哦了一声,就懒懒地站起来,笑了笑说:“我弹得如何自有自己知道,哪里轮得到严三小姐在这里说教!”
神态自若地斟了杯茶喝,“就算我弹得真的很难听,可我也没逼着你非要听,严三小姐听不惯,走开便是,何必来这扰我雅兴。”
两个严三小姐让严月茹整张脸都变得僵硬起来,原来他认识自己,知道她的身份的,还这么无视她……
看他衣着不像是仆从,而且能悠闲自在的在湖心亭弹琴,身份应该不简单。
不是俞府的少爷,就是俞府请来的贵客……
她在会客厅已经给俞小姐惹了不少麻烦了,如果再跟这人闹起来,那俞小姐很可能就会不顾情面了。
他这种明朝暗讽地态度虽让严月茹生气,却也知道,的确是自己闯入他的地盘在先。
她强压着肚子里的怒气,皮笑肉不笑地跟他道歉:“倒是我失礼了,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若不是看在俞小姐的面子上,她早就跟他吵起来了。
看着倒人模人样的,秉性却这么恶劣,还学人家冷嘲热讽,真以为她听不出来呢!
她心里忍不住冷笑,面上却和颜悦色,“既然公子知道我的身份……那敢问公子又是何人?为何大白天在这湖心亭抚琴?难道你不知道今天俞小姐办诗会,把京都闺秀都请到了俞府……你这样,难道就不怕冲撞了她们?”
这里还属于内院的范围,一般家中的小姐请相熟的姐妹到府里来玩,都是要嘱咐家里的哥哥弟弟避到外院去,也免得冲撞了别家的小姐。
俞小姐是谨慎守礼之人,是不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人不听嘱咐,擅自跑到内院来的。
“俞夫人难道也没跟你说,要避到外院去吗?”见他把玩着茶杯不说话,严月茹又问了一遍。
俞延毅嗤笑一声,反问道:“严三小姐怎么就不认为,我是俞夫人请到内院,特地为了跟某些人相会的呢?”刻意咬重了‘某些人’这几个字,意图晦暗不明,眼神却带着几分讥诮,似乎在嘲笑严月茹的愚蠢和无知。
严月茹自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顿时气得满脸通红,道:“你别含血喷人!什么相会!我只是过来看一眼而已,马上就要走了!”
说完就转身去寻找香草,却发现她早已不知所踪……她跺了跺脚,心里把香草全家都问候了遍,哼了一声就要走。
“严三小姐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身后之人却叫住了她,隐晦不明地笑道:“你难道就不好奇,你家丫鬟去了哪里?你又为何会在这里遇到我吗?”
严月茹脚步猛地一滞,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俞延毅坐下来,笑盈盈看着她道:“看来严三小姐果真如传闻那般……”刻意顿了一下,才道:“蛮横无理,又胸无点墨……”
“你说什么?”严月茹咬牙切齿道,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顿时又窜了上来,“你擅闯内院,冲撞闺秀,别以为我不敢告诉俞夫人!”
俞夫人办事公道,又重礼节,知道了这事,肯定会为她做主的。
俞延毅懒懒地笑了一声,道:“说你蠢你还真蠢!且不说这儿只有你我二人,你告发了我,自己的名声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就说现在吧,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你我在这儿说了大半天的话,也不见有丫鬟小厮找过来。”
严月茹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香草为什么忽然不见了,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内院,好死不死地被她撞上了……可这些,都被心里的气给冲糊涂了。
现在想想,也确实觉得很诡异。
难道是有人算计她?
她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俞延毅背过身去,淡然如水的阳光落到他身上,他笑着道:“我说是我娘让我来这与你相看你信吗?”
严月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他却没理会,回过身,态度坚决地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我是绝对不可能娶你这种品行败坏的人为妻的!”
也不管她的震惊,就走到她面前,冷冷地说:“我劝你还是回去告诉你娘,死了这条心!我俞延毅就算一生孤寡,也不屑娶你这种女人!”绕过她,疾步就出了湖心亭。
严月茹整个人都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脸色苍白,浑身冰凉,连脚步也变得轻浮起来。
他刚刚说了什么?
相看?姓俞……
一生孤寡也不愿娶她……
她脑子里反反复复回响着这句话,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已经不会往让她来这里相看是谁的意思,严夫人又是否知情这方面想了。
满脑子都是,她堂堂首辅千金,竟然就这么被一个男子不留情面的拒绝了!
这事若是传出去,她就算不被世人唾骂,也再无法在其他人面前抬起头来了……
让俞延毅来这里相看全是俞夫人的意思,根本就没问过他到底愿不愿意,也没跟他商量,就自作主张地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俞延毅本是不想来的,可看到母亲那种热切的眼神,心里到底有些不忍。
这些年,父母为了他的婚事东奔西走,操了很多心……他也就依着母亲的意思过来了。
他没想到,母亲安排的人,竟然会是外头传的沸沸扬扬,品行败坏,臭名昭著的严首辅的三千金严月茹。
母亲真当他是缺女人缺疯了吗?竟然找了这种人过来!
他心中有气,对她自然不会有好脸色,这会子离开,也是毫无留恋,健步如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