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这京畿府衙门前乱成了一锅粥,叫得叫,跑得跑。这一片大街间陷入了鸡飞狗跳的混乱,每个人不约而同地带着相同的惊惶表情。四散逃窜着。
而在这慌乱的局面中,沈大娘那染血的脸显得更加诡异骇人,一边手拖着那把染血的佩刀,一边缓缓地朝人聚集处走去;刀尖话在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上,发出一声声尖锐刺耳的摩擦声,身后留下一步步深浅不一的血脚印。
只要是被沈大娘锁定的,几乎是难逃厄运。毕竟是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此时又惧怕化身为凶徒的沈大娘,这京畿衙门前的场面完全失控了。
“闲杂人等速速撤离!”
此时十来号手提长枪的官兵从京畿府衙中急急涌出,一边驱散着大街上的路人,一边起阵团团将沈大娘围住。而神智已失的沈大娘完全没有半点退缩之意,一步步地走向包围住自己的官兵,逼得他们步步紧退。
“大胆恶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持刀公然行凶,还不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官兵头架势十足地朝沈大娘喝斥了声,希望她能知难而退,不想此时沈大娘突然目光锁定到这官兵头,扬起刀就奋不顾身地朝他狠狠砍去。
虽然沈大娘的突袭杀得官兵头措手不及,可毕竟是习武之人,又是这京畿衙门的护卫,哪里会没有半点机警?闪身一躲,官兵头顿时一个回旋踢扫上沈大娘,她整个就如断线的风筝般被踢飞开。
“恶贼你还敢逞凶!今日你插翅难逃,还不速速缴械投降,免得自讨苦吃!”
官兵头一脚下去,心想是个女流之辈,估计也够呛的。只是这样的担心没过多久便成了多余,甚至演变了触目惊心。
从地上摇摇晃晃撑起身子的沈大娘,眼角眉骨处已经破了一大块,鲜血顺着她的脸颊缓缓落下;而她此时的表情跟先前毫无差别,麻木,没有半点人的活气,仿佛是不知痛是什么,拖拽着佩刀又一步一个踉跄地走向前方的官兵头。
人若连死都不怕了,那世上真没有什么好忌惮的。
“再警告你一次,别靠近!不然别怪我们手下无情!!”
再声色俱厉地喝斥也抵挡不住此刻沈大娘的杀意,正如那蛊毒之名,杀人须尽欢,没有尽兴之前哪怕还有一口气在,那这杀戮还将持续下去。
重创后再次积聚好力气的沈大娘,突然扬起刀又一次朝那官兵头攻过去,只是这一次,她的脚步还未踏出第二步,一柄枪头顿时从她背部穿过肚腹!
没有痛叫声,没有痛苦表情,只有那汩汩的鲜血顺着那刺破自己肚腹的枪头滴落下来,溅起了一地的血花。定在原地小半会儿的沈大娘,缓缓地扭转过头望向那身后偷袭上自己的官兵,那双空洞的双眼像两个急速旋转的漩涡般在吞噬他的镇定,那官兵害怕地有些发抖起来。
再次动起脚步,沈大娘如行动迟缓的傀儡一般,一点一点地摆脱入腹的枪头,那点点落在地上的血滴在这死寂环境中响起“吧嗒吧嗒”之声,将在场每个人的惊恐推向了极限,爆发了。
嚓。
嚓嚓。
嚓嚓嚓……
一阵阵钝器入肉的声音,五、六个官兵手中的长枪再次补上后手,大口大口的鲜血便从沈大娘口中冒出,她如一只浑身长着铁刺的刺猬立在那一动不动。
金黄色的阳光照着那张无悲无喜的脸,留下了悲伤的阴影;半响过后,风停了,那呼吸也止住了……
第三百五十章 拶指之刑
同样的天空下,相同的危险境遇在酝酿着。
赵昚一声怒喝急急而下,朱昔时还没从突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两名入殿的金刀侍卫左右高高架起!
“嘴硬是吧?!朕今天给你治治这坏毛病,看你吃过苦头后脑子能不能清醒点!”
自己的双手不由自主地被侍卫抓着向前伸,后赶来的宫人将带着五根麻线串着的红漆小木排套入朱昔时的左右手指间,拽着线头严肃地立在她两侧。
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拶指之刑!这等惩戒犯错女子的刑罚早就有所耳闻,不想今日自己能亲身一试,朱昔时的心顿时也凉了半截。
“动刑!”
没有半分怜惜之意的赵昚一声令下,分立在朱昔时两侧的宫人就开始收紧手中的线头。所谓“十指连心”,这急速收缩的夹棍顿时让朱昔时切身体会什么是痛彻心扉,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倏然奏响在整个朝阳殿。
几个须臾的痛苦轮转间,不过是让朱昔时初尝拶指的滋味,而听着她发自肺腑的痛叫,赵昚只是圆目有怒地冷观着。
手一挥,这收紧的夹棍暂时松了下来,而赵昚冷冷地问到朱昔时。
“这拶指的滋味可好受?可想起什么来?”
疼得直喘粗气的朱昔时一张脸扭曲地不成样子,点点痛出的冷汗缀在额间,松了夹力的十指如沾了辣椒油后又浸了盐水,撕着皮肉火辣辣地疼!缓了片刻痛劲,朱昔时这才吃力的抬起头回话到赵昚,口吻依旧倔强。
“皇上,民女……民女冤枉。”
一句冤枉倏然间刺破了赵昚的耐心。怒眉一挑高声喝斥到。
“看样子你还没清醒!给朕继续拉,夹到她肯说实话为止!!”
圣意一下,立在两侧执刑的宫人丝毫不放水,手中的绳索又急速收紧将朱昔时的十指紧紧夹住。如潮水般涌来的痛苦侵袭着朱昔时的理智,再次克制不住本能反应地失声痛叫出口,一张本无血色的脸血气冲头涨得通红,眼泪花是痛苦下的副产物。不住地往眼眶外涌。花了朱昔时的视野将她推入深深的痛苦泥沼中。
力道和时间较之第一次,这酷刑是霸道而持久的,而此时没有赵昚的点头应允场上谁也不敢松劲。剧痛中沉沉浮浮的朱昔时。思绪时而清醒时而浑浊,她第一次感觉到逞能是件如此痛苦不堪的事情,而朱昔时也为自己的固执付出了惨痛代价。
忍,再忍。多忍一会儿,坚持忍……脑子里只有这么一点坚持在为朱昔时鼓劲。她如在危丝上行走的人般,竭尽自己毕生忍耐抗拒着十指间传来的钻心痛楚。
她的极力忍耐,是洛知秋密函中计划的一部分:拼心计,打消圣上对将述之事的猜疑。
朱昔时之前的多番搪塞。不过是为了步步将赵昚引入自己的圈套中;正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若一开始把心中藏着掖着的事情摊开。那眼前七窍玲珑的赵昚未必会信服。而人往往有种惯性错误判断,总认为在大悲大痛下说的话才是实话。此时逼赵昚对自己用了拶指之刑也是出于这样的误导,可无疑这样触怒龙颜是在以身犯险,稍有把持不当便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事不过三,快要痛晕过去的朱昔时一直紧咬着牙关坚持着,一遍遍地暗暗叮嘱自己无论如何要挺过这次拶指之刑。
耐心角逐间,赵昚满心怒气消散了些,也感觉到朱昔时那骨子里的倔强非常人所能比拟,典型地吃软不吃硬!可闹了这么大的排场若不逼问出点什么来,赵昚这高高在上的君王还有何颜面?犹豫和自尊面前,赵昚难免会意气用事地倾向于后者。
大手一挥,拶指之刑又停下来。被左右架着的朱昔时此时似乎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一个头垂得低低的,让赵昚看不清她是个什么表情。
一口憋了老久的固执气终于贯穿了身体,松了痛楚的朱昔时顿时大肆地咳嗽起来,感觉快要把自己的心肺都要咳出来似的。
“滋味可好受?!要不要再重温一遍?”
倏然间,手指间的夹棍有收紧了许多,朱昔时那颗律动过快的心此时都快爆开了,囫囵地吞咽了口唾液,有气无力地说到。
“民女招……什么都招……”
再玩下去,恐怕这双手日后就废了,能熬到这个份上实属不易,切莫过火。
而无疑这话是填了赵昚心中所需的满意,手一挥,宫人便收了朱昔时双手间的夹棍,毕恭毕敬地退到一边待命。威猛的金刀侍卫重新将朱昔时放回软垫子间趴着,她那模样还真像只半死不活的丧家犬,摆在人前任由宰割。
“若先前痛快地坦白,又何必受这皮肉之苦?朕等着你的回话,你可要想清楚,想透彻;若再有半句隐瞒不真,朕保证你将受之罪就不是拶指那么轻松了。”
虎虎生威的步伐走到趴着的朱昔时身边,赵昚此时却蹲下身子和她保持在同一水平视野间,又亮出了手中那圈握多时的玉佩。
“说,这块玉佩是谁给你的?”
那双目间似有灵光,分分秒秒间都在洞悉着朱昔时的反应,而面色间痛楚泛滥的朱昔时看了看玉佩,声音略显气劲不足地回答到。
“是……是一个女子赠给民女的。”
这回答突然间如惊雷劈顶,顿时间将赵昚打得措手不及!女子,这不就是他心心念念要得答案吗?转眼间,赵昚似变了一个人般,手失控地抓上朱昔时的双肩追问到。
“她在哪儿?快说,这赠你玉佩的女子如今在哪儿?!”
“皇……皇上……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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