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朗大喜,当即跪伏叩首谢恩。
出了皇宫,徐朗满面喜色脚步轻快。他回京后就进宫回禀战况,还没来得及回家,到时候可得好好谢谢徐湘那丫头。要不是她派人送信历数庄嫣种种行径,徐朗也不会急着这么快出手,如今正好,皇帝金口玉言许诺给功臣的事,哪怕他太子要插手,也是无用了。
想到来年三月春光盛时心爱的小姑娘就要嫁过来,徐朗久经塞外风沙的坚毅脸庞浮起温柔笑意。翻身上马驰向徐府,当真是冬风得意马蹄疾。
六妹妹,好久不见。
送你小貂、送你砚台,再送你皇帝赐婚之讯,你是否会欢喜?
徐家早就得了信儿,这会儿正等着徐朗回来呢。虽说徐家镇守漠北打过许多胜仗,却嫌少有这样大获全胜的时候,徐老夫人虽然行事不靠谱儿,到底是经历过老国公征战沙场的人,这等大事上也不含糊。
一家子备了好大的阵仗,专等徐朗回来。就连那位平时不着家的徐二爷徐奉良都留在家中,等着侄子回来,叫二夫人在耳边好一顿抱怨——
长房袭着国公之位,两个儿子一个闺女都是勇武之人;三房虽是庶出,这些年在漠北战功卓著,早就有了功名,儿子徐朋也带到漠北历练去了。就只有二房,徐奉良自幼被老夫人宠着,不像兄长那样能担大任,也不像庶弟那样争气上进,几十年混下来,高不成低不就,靠着徐家的军功在兵部混了个闲职,聊胜于无。
徐奉良的儿子徐胜今年十六,却还是个只知道享乐的纨绔,莫说比不上徐朗,连三房的徐朋都比他强几百倍。窦氏也是个争强好胜的人,见着这等场景,能不羡慕含酸?
不过这些也只能压在心里,徐朗进门时带着国公爷徐奉先的书信,二夫人照样得迎上去。
徐老夫人和楚寒衣就在厅里等着,徐朗一进门先报过平安,继而就道:“儿子此次进宫,皇上为我赐婚了。”
“赐婚?那可是大喜事,是谁家的姑娘?”徐老夫人虽然知道两家的婚约,毕竟还是更想娶个跟皇家沾亲带故的人,到时候脸上也有光,下意识的以为皇帝指的是别的姑娘。楚寒衣却知道儿子的性子,必然是琳琅无疑,就问道:“定在什么时候?”
徐朗喜形于色,却还是得依着规矩先回答老夫人,“是贺六妹妹。”随即向楚寒衣道:“来年三月,具体日子咱们定。”语气里已然全是喜悦。
徐湘这会儿就在旁边站着呢,忍不住就道:“明年三月?琳琅明年才十二岁!”徐朗却是笑着不说话。年纪小又怎样?先娶回来放在身边养着,过几年再洞房也无妨,就算干看着不能多碰,却能名正言顺的亲亲抱抱,那是何等幸事!
自打那次在停云居里偷亲了琳琅,徐朗可是一直都念念不忘。十七岁的人也知道人事,好几次佳人如梦,怀中温存娇美,醒来时却隔着云山千里,那等相思之苦别提有多难熬了!这下可好了,再过五个月,她就是他的娇妻,所有的相思皆能有慰藉。
最重要的是,一旦成了婚,就再也不怕别人惦记了!
皇帝赐婚的诏书次日便到了贺家,叫贺文湛夫妇大为意外,就连琳琅都听呆了。她知道徐朗是昨儿回京的,得胜归来皇帝必有赏赐,却未料到是这封赐婚的诏书。更令她意外的是,诏书上说赐明年三月择日完婚,明年三月……她才十二岁啊!
是以当徐朗拜望过贺老太爷,专程请琳琅相见时,琳琅隐隐憋着点怨气。
男女若是已订婚,适当的往来相会是被允许的,秦氏也没说什么,叫锦绣陪着去了。
徐朗就在兰陵院外的那片竹林里等着,以前他爱跟贺卫玠在这里下棋,现在贺卫玠公务忙碌,那棋亭空了出来,徐朗便选在了这里。
半年没见,琳琅其实也颇想念徐朗,
踩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绕进竹林里,冬日里飒飒的风吹着,她裹紧了披风,远远便瞧见了横斜竹枝后的身影。
他又长高了许多,独自站在那里望着远处,背影格外挺直。听徐湘说他这回虽立了不小的战功,也受了一身的伤,不知道现在好了没有?渐渐的走近他身边,琳琅不知怎么的,心跳就快了起来。忽然很想看他的脸,不知塞外风沙打磨之下,是否和以前一样俊朗。
徐朗一直在数着她的脚步,待她走近身边时才缓缓转过身来,脸色虽然是端肃的,眸中却藏着温暖的笑意。他的目光落在琳琅身上就再也挪不开,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庞,那个让他咬牙奋战的姑娘,沐着阳光走来,美好如旧。
琳琅乍然陷进他的眼神里,脚步不由一顿。
“六妹妹,我很想你。”她听见他说。
☆、66|
冬日的阳光懒散而温暖,这会儿正是晌午,沙沙的竹叶在风中轻响,琳琅一袭孔雀纹软毛织锦披风裹在身上,脖颈处围着一圈细软的白狐狸毛,烟水色丝带系作蝴蝶,在胸前盈盈欲飞。柔亮的发间点缀两朵海棠宫花,簪着一支红珊瑚白玉步摇,均匀浑圆的红色珊瑚珠子一支垂到她白腻的耳垂边,衬得她娇嫩而明艳,瑰丽而秀雅。
徐朗怎么看都看不够,斑驳的竹影下,琳琅忽然冲着他笑了笑,漂亮得不像话。
这半年她显然也长高了不少,面对面的站着,她的头顶几乎能够到他的肩头。稚气早已褪去,她站在对面打量他,仿佛在看一个同龄的少年,目光中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味道。徐朗微微俯身,低声道:“六妹妹又长高了。”
“徐二哥也是。”赐婚的圣旨还热乎着,琳琅原本想怨怪他将婚期定得太紧,这会儿却什么都忘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徐朗伸手指着那棋亭里放着蒲团的石凳,“六妹妹先坐,瞧瞧这个。”他自螺钿漆盒取出一方砚台来,琳琅瞧那花纹样式,不由诧异道:“是涛石砚?”徐朗点一点头,琳琅目光渐渐热烈起来,忘了刚才那点矜持端方,捧着砚台一声欢呼,当即甜甜的对琳琅道:“徐二哥真好!”
“你喜欢就好。”徐朗的眼神里仿佛漾着水波,再无塞北风沙打磨出的冷厉,“家里还有不少塞北的土物,你若喜欢,改天让湘儿带你瞧瞧?”
“好哇!”琳琅爽快答应,颇为期待的道:“徐姐姐说你带了小貂回来给我,是真的吗?”
“也还在府里放着,回头我派人送过来。那东西难养,得先让人学学。”徐朗的目光一错不错,瞧着眼前这张明丽的笑颜,心里忍不住的欢悦。再过四个月,她就是他的娇妻了,可以肆意爱护,尽心呵宠。这年头一起,徐朗便道:“那小貂挪窝也麻烦,不如我先帮你养着?反正四个月后……”
总算说到了正题上,徐朗声音一顿,打趣一样瞧着琳琅。
他的目光里仿佛塞北的骄阳,热烈含情,带着些亮光,轻易触进她的心坎儿。提起婚事时坦然而期待,根本没有少年郎该有的羞涩,琳琅在气势上根本拼不过他,心里竟泛起一股类似于羞涩的情绪。对面的人英挺俊朗,暖阳下目光灼灼,竟叫她无端的心慌意乱——那是这辈子她第一次觉得悸动。
“说起来……”她尽力的想要缓和气氛,让自己不那么心慌羞涩,徐朗却忽然欺身近前,毫无预料的,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琳琅身子一僵忘了反应,徐朗没有再进一步的打算,更没有退缩的迹象,只是双唇相印。
如果没有飒飒的风声,琳琅一定能听到徐朗那一刻的心跳,如同鼓声擂起,紧张慌乱。
口中忽然焦躁起来,仿佛梦境重现。那些塞北风声嘶吼的夜里,也曾有这样的场景,小姑娘沐着阳光端坐在他跟前,笑靥如花,甚至有时候,还会乖巧的依偎在他怀里,叫人心跳骤急。
神识有片刻的迷糊,徐朗忍不住伸出手臂,一手将她环在臂弯,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脑袋。小心翼翼的,仿佛触破梦境。
“琳琅,我想你。”头一次,徐朗直呼她的名字。压抑的,轻柔的,蕴藏着积压已久的思念。
那声音飘入耳中,击在心间,带着别样的温暖。
心跳渐渐慢了下来,眼角却觉得温热。虽非紧紧相拥,那瞬间琳琳似乎能感知到他掩藏在端稳得体表象下的种种情愫,远隔千里的塞北,这个人曾在无数个梦回的午夜,思念贺府中娇美的小姑娘。
其实她也想念过他吧?虽然只是偶尔想起,亦不像他这样汹涌深沉。
如果不再逃避,相信这一刻的美好呢?
也许前一世他冒死强闯宫禁,并不只是为了贺家,而是为了多年未见的她呢?那个时候,他也曾这样深沉而隐忍的爱着她吗?
“徐二哥。”琳琅往后缩了缩,人依旧在他的臂弯里,却是仰头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很早之前吧。”徐朗供认不讳。
“那如果我嫁给了别人呢,你还会喜欢我吗?”
徐朗的目光将她笼罩,“为什么不?”很简短的回答,语气却是坚定。我喜欢你,不论生或死、年轻或衰老,若有幸娶你为妻,自要百般呵护,若无缘结发同心,这份感情只会深埋,越酿越醇,绝不会淡去。
小姑娘仿佛又出神了,徐朗毕竟怕有人经过看见了不好,收回手臂端坐在椅上,逗她道:“现在皇上已经赐婚,六妹妹还想嫁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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