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理性之人。父女泪眼相认这种感觉画面自然不会上演,细说身世亦不明智。都很巧妙的避过了这些。
“阿云,你回侯府准备准备,等再过些日子,我就接你回家。”
这是他一早的决定。亦是此行的目的。
诚如秦沐诗所言,他不可能放任自己的骨血在外。
身涉几大世家,又是此等秘事。若是一般人,怎敢轻率说出这话?
秦相将德安侯府的姑娘接回去。面对悠悠众口,要如何解释?对外对内又怎么说?况且秦相的朝中地位,虽是家事,但以他的身份,怕连皇家也要过问。
这并不是一出简单的找回失散多年的女儿就可圆过去的。
陆思琼听了,也不急着反对,只是强调:“侯府,就是我的家。”
她也有她上车的目的,既然已开始了对话,有些事就得说个清楚。
“我做了这么多年陆家的姑娘,这以后就还是陆家的人。”
她仰头直视,见对方脸色如常,续言道:“上一辈的事,我没有参与过,自没资格点评说三道四。
且不论当年谁是谁非,既然当初无人替我争取过什么,那眼下我选择继续现状生活,就谁都没权力替我做更改决定。”
她的语气是嫌少的强硬,没有丝毫怯懦:“您没养过我,就不要妄加左右我的人生。
过几日便是我与永昭伯府二公子的订亲喜宴,相爷若是有空,可过府喝杯薄酒。”
紧了紧握着的拳,又慢慢松开,陆思琼不卑不亢的起身:“没有其他的事,小女先告退了。”
这俨然是不肯认他的节奏。
秦相是何等聪慧的人,当然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见其弯身要起,徐徐说道:“阿云,你心里很清楚,这京都中,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觉得你的人生。
你认与不认,都不能抹掉我们之间的关系。”
彼时,陆思琼已倾身掀起了车帘,闻言动作一滞,却没有回头。
身后人的声音又再响起,含着几分说不出的笑意:“你和你娘,真的很像。”
紧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秦相脸上的笑意,又一点点敛去。
他终是放她下了车,没有阻拦,只是在帷幕落下的时候,又添了句“我给你时间”。
陆思琼径自回了王府。
偏门处,还是不见一人。
原路折返,半途中就看见了候着的秦沐诗。
秦沐诗看见她就笑,喊了声“琼姐儿”就去拉她,被陆思琼巧妙的躲开,语气疏远:“郡主,你我之间,没那么相熟。”
秦沐诗顿在空中的手有些僵硬,又缓缓收回,笑着道:“还真是倔。”
似乎只将这当做了孩子的任性之举。
陆思琼不想多言,蒙头往前。
还没走到花园,就见王府侍从纷纷往会春园方向赶,道周四姑娘出了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破相
心中骤乱,陆思琼提足便随之赶去。
四表姐出事了?
今儿太妃寿宴,她万众瞩目,亦受尽恶妒,毕竟宴席之后的深意,大家都心知肚明。
此行前来的众人,无不存着同宗家结亲的心思,盼着能嫁入王府。
然宴未始,国安太妃便表明了意愿,敬王妃心孝,再思及周家门第,更是捧着灵表姐,难免让人眼红。
这会子听闻此讯,陆思琼满心慌乱,脑中刹那空白。
秦沐诗见她额露薄汗,奇道:“敬王府的人也是稀奇,既是早有了世子妃的人选,又何必再来这一出?
大摆寿宴,不正是给旁人一份希冀吗?
我却真看不出,这太妃娘娘到底是喜欢周四姑娘呢,还是不喜欢。”
她语气陈述,漫不经意的脸上看不出其他情绪。
闻者的脚步倏然缓下。
和敏郡主的话有理,国安太妃若是诚心喜欢四表姐,怎么忍心将她推至如此境地?她可不是不知事的人儿,在深宫里半辈子,连这一层都想不到?
正沉思着,又听身边人说:“说来,贾家当年也是名门贵胄,可惜如今却家族飘零……”
贾家,正是国安太妃的娘家。
贾氏与周家原本都是京都贵族,谈不上如何显赫,但族中子弟在朝野之中都有一席之地。
所不同的是,周太后入宫后久居四妃之首,代掌凤印、风光无限,虽不曾登上后位,却是宫妃中圣泽最盛的一位。且得宠数十年。
纵然其所出的先太子与二皇子受夺位牵扯,可丝毫没影响她在先帝心中的地位,最后仍封了她的第三子、既如今的炎丰帝为东宫太子。
荣国公府自水涨船高,欣欣向荣。
说来,周太后与国安太妃还是一批入宫选秀的,但贾家多年前因为事变而满门获罪,太妃若不是生性淡泊。又育有敬王。哪里还能平安至今日?
贾家因炎丰帝登上大统而大赦天下才得以免罪,只可惜家族早大不如前,现只靠几房旁支撑起门第。
先帝子嗣不多。今上仁心,善待手足,加上周太后时常召国安太妃入宫叙旧,敬王府虽不握实权。可到底不容人小觑。
然同样的起点,现今时局却是如此……
细想了想秦沐诗的话。陆思琼心中一骇,莫不是敬王府从一开始就不是诚心想聘灵表姐?
又或者,国安太妃其实不曾免俗,对太后和周家都积压着妒意?
可这又有何意义?
王府如今的一切。都是周太后和炎丰帝赐予,是聪明人就不可能做这等徒劳无用的事儿。
为此开罪荣国公府,得不偿失。
她觉得敬王府没有这个动机。难以信服。
侧眸,再瞧了眼身边人。见其仍是风轻云淡的模样,只装没听懂,“敬王世子的婚事,太妃娘娘在意,敬王妃自然更为关心。
何况,敬王夫妇孝顺,宴请大家,无非也是想热闹热闹。”
秦沐诗浅笑的看着她,别有深意的莞尔:“你倒是乐观,想来真是姐妹情深。”
提到这话,左右觑了觑,见周边虽不时有人走过,却都来去匆匆,无暇顾及她们,竟也不防备,直道:“说来,左谷蠡王走得还真仓促,竟连定亲宴都等不及。”
后者眸光泛警,一股惧意油然而生。
秦家这是不肯罢休了?
连隆昌公主在突厥新诞一女的事都了如指掌,可见相府势力之大远超她预料。
如此,还真是麻烦。
她愁眉苦脸着,连对灵表姐的担忧都压了下去。
“秦夫人有喜,我都忘了同相爷道声恭喜,有劳郡主代传了。”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秦沐诗表情微滞,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笑意竟有些苦涩,迎着对方回道:“这话,我哥哥听了,可不会高兴。”
顿了顿,惆怅再言:“琼姐儿,你爹爹宠你重视你,可有些事也不是你能左右过问的,不要恃宠而骄。”
陆思琼莫名其妙。
她怎么就成了恃宠而骄?
自己刚刚的话,原不过是想让秦沐诗有个明白,也提醒秦相明白。
隆昌公主在突厥已有了新的生活,而他也有属于他的家庭,秦甄氏正怀着身子,那才是他们相府堂堂正正的血脉,过眼往事又何必再去纠结?
与其为难强迫一个根本不认同他的女儿,或者还对当初隆昌公主嫁去突厥存有不甘或任何其他情绪,都不该是他不肯放手的原因。
隆昌公主当年出嫁异地,他却位极人臣,可见是不曾有过该有的担当。否则,就那样一件秘事,以周太后的手段,他还怎么可能有今时地位?
嘲讽的弯了弯唇角,没有接话。
陆思琼脚下不停,木木的往前走着,脑海里都是刚刚秦相的脸,那种运筹帷幄的神情,不曾说什么强势逼人的言语,可每一言每一行都透着自信。
起名时的肯定,似昭示着她必定会回到相府一样。但他提起蕙宁公主和周家时的厌恶与鄙弃,也不曾遮掩半分。
她不愿再去揣测这些,索性没走多久,便到了会春园。
周嘉灵并不在戏园,而是送到了临近的更衣行馆。
院子里,挤满了穿红着绿的少女,或紧张担忧、或愤怒急躁,当然也有面露漠视之辈,不免还有心中幸灾乐祸的,但自不好表露脸上。
陆思琼一进院,陆思瑜就迎了上来。
她望了眼紧随在堂姐身边的秦沐诗,打过招呼后,就拉了对方至一边,压低了嗓音轻问:“二姐,你去了哪?
刚太妃娘娘和公主说起你。沐恩郡主寻你不见,才让周四姑娘离席出院的。谁知,没出去多久,就出了事。”
“到底怎么了?”
“周四姑娘在石水潭那边摔了一跤,破了相。”陆思瑜亦满脸的不忍。
陆思琼当即眼前一黑,仪容对一个女子有多重要谁都清楚,竟然是伤了脸!
当即绕过对方就要往婆子丫鬟层穷进出的房门口走。却又被人抓住。她不耐烦的转身:“我得进去看看,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足?”
“谁也不晓得。最关键的是,当时罗世子在那里。”
陆思瑜叹气:“周四姑娘撞了岩石,那岩石出奇的锋利,伤口又深又长。就在脸颊上,当场血流触目。罗世子是瞧在眼里的。”
这半唏嘘的语气,令陆思琼很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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