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宫汉文!”不管折子重要不重要,监察御史的折子,一向都是由今上亲笔御批。翻看这原本认定了会是一如既往东拉西扯的写上几句废话的折子,今上的脸色倏然一沉,喝令道。
宫汉文很快进了宫,心里有些忐忑。
以他和稀泥的性子,这折子虽然辞藻华丽了一些,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内容可言。这样的折子,是陛下默许的才是。往日都没有问题,为何这一次陛下会宣他入宫?
宫汉文心中忐忑,不多时进了宫,刚刚跪倒在地,甚至都没来得及张嘴,一张折子直接砸在了他跟前。
“陛,陛下?”宫汉文满头雾水。
皇帝高高在上,虽然脸色不曾带着怒色,宫汉文却忽然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自己看!”
宫汉文强忍着擦汗的冲动,手不自觉的有些颤抖起来。折子已经散开,宫汉文只看了几行,额角的冷汗直接滴落下来。
“陛下,老臣冤枉啊!这,这折子,这折子绝对不是老臣所写,求比陛下明察!”宫汉文的手一哆嗦,折子落在地上,连声高呼冤枉。
皇帝怒极反笑:“宫汉文啊宫汉文,你的字朕看了这么多年,岂能认错?朕真没想到,宫老爱卿居然也是个有血性的铁汉子!朕还以为,这些年的养尊处优,早让爱卿忘记了什么叫做为君分忧!你好啊,你好的很!”
宫汉文猛一哆嗦,身体顿时一软:“陛下,老臣真的是被冤枉的陛下!这,这折子当真不是老臣所写……”
不可否认,宫汉文在私底下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可是他也不会傻到将这种折子当真写出来,再呈给皇帝!
那跟自尽有什么区别?
皇帝冷笑一声:“冤枉?朕看宫爱卿,说的可是字字肺腑,让人震撼不已!瞧瞧,宫爱卿说了,京城打乱,乃是太子心胸狭隘,想要借机除去其他兄弟。又说太子性子懦弱,不是为君之人选。还说什么,对了,还说朕故意让几个儿子互相拼杀,最后活下来的,那就是朕认定的真正储君!宫爱卿,朕倒是不知,原来你也对朝廷大事这般关心。倒是朕看走眼了,这些年不该把你给闲置了!”
宫汉文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冤枉。
皇帝直接下旨,将宫家上下全数投入天牢。整个宫家立刻被御林军重重包围,更是下旨彻查此事。
一时间,宫汉文大胆上折子,痛斥今上和几位皇子,尤其是太子之事顿时广为人知。要说这事儿多的是人不相信,觉得这必定是有人在陷害宫汉文。可是,偏偏这宫汉文根本无从解释。那折子是他上的,那字儿也是他的,可偏偏这内容不是他写的。再者,他的折子是直接递到今上跟前的,又有谁能换了他的折子?五日后,今上下旨,宫家满门抄斩!
252 满门抄斩
行刑那一天,据说菜市口血流成河。宫家满门老小,都在那儿喊冤叫屈。围观的民众也是有些不忍看,有些看得开一些的,也在苦中作乐的安慰别人,好歹这宫家没有不记事的婴儿,也免得让他们这些人看到那场面,心酸。
有懂的,连忙捂住说话之人的嘴,脸色更是一变再变。
哪家会没有婴儿?恐怕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是寻常人能想的到的。像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还是少争执为妙。
“宫家,是被冤杀的!”太子谷梁卓面色有些难看。
他跟宫家虽然没有好太好的印象,可是他更清楚,这监察御史就该是他这边的人。更别说之前宫家的年轻一辈,不管是在行为举措上,还是在朝堂之上,从来都是毫不犹豫的站在他这一边的。
可现在,宫家人居然死了个绝!
顾含笑并未接话,反倒是问道:“殿下命人偷偷救下的宫家后人,现在可都送出京城去了?”
谷梁卓点点头,随即盯着顾含笑不放:“含笑,你也该知道,宫家必定是被冤杀的吧?不然的话,我这些小举措,父皇早该知晓,也该有所行动才是。可是迄今为止,父皇可说是抱着听之任之的想法,任由我将这些人全都给送走了。想必,父皇也是明白,宫家人,不该死!”
顾含笑定定的回视着他:“殿下,陛下圣明,又岂能弄错?任由殿下这般行为,怕只是想让殿下心安罢了。”话虽如此,可顾含笑心中却是认定,那几个孩子一定是活不长的。
不光是她,甚至连今上也命人在尾随着了。只要太子的人一离开,那几个孩子也必定会与宫家人团聚。
身为帝王,哪里能容得这种罪人之后尚且留世?一旦长成,又是后患无穷。
谷梁卓轻叹一声,面色有些复杂:“含笑,其实我也知晓,身为太子,不该有这些善心。可是,宫家人世代都是忠心耿耿,我心有不安。”
顾含笑微微垂下眼睑,不想看到他这副不够强硬的面容:“殿下只认为宫大人不可能上那种折子,认为这是冤杀。不知殿下可否想过,陛下会怒斩最忠心的大臣,难道真的只会为了这一道折子?陛下命人彻查,可殿下可否想过,这彻查后的结果,陛下可曾通告天下?想必这其中,是有什么连陛下都不想让人知晓的罪恶之事吧。”
谷梁卓面容一怔:“你是说,宫老大人其实有二心?”
顾含笑摇头:“我不敢妄加揣测,不过我相信,陛下向来都英明,若是宫大人当真是一个忠心不二之人,陛下又如何会灭了宫大人满门?”
谷梁卓闻言,也是有些沉默了下来。
今上有没有查出来,其实顾含笑并不知道。可是,宫汉文不是个忠臣,顾含笑却是知道的。前世在太子登基之后,她才知道,这监察御史宫大人,其实早就投靠了魏家。可以说,太子将宫家人好生培养出来,最后全都是便宜了魏然。
“对了,今日秀锦会过来,让我将你留下,好一起用膳。”谷梁卓暗叹一口气,将宫家人的事情扔在了脑后。
这件事也不是他能管的起的了,就像是含笑所说的,父皇这么做,肯定是有缘由的。若是宫家人毫无问题,父皇又怎么会将真正忠于自己的大臣给灭了满门。
闻言顾含笑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公主出嫁在即,还有时间出来吗?”
说起秀锦的婚事,谷梁卓也是舒心了起来:“本我也以为秀锦对东方寰没有什么意思,不过看秀锦的模样,似乎对东方寰也是挺满意。东方那人重感情,既然他会迎娶秀锦,那秀锦下半辈子,定然是能过的极好的。”至少,东方寰不会是那种明里对秀锦极好,背地里却是偷偷在外养人的。
顾含笑点点头,虽然跟东方寰并不算熟悉,不过对他的印象倒也是可以。
不多时,秀锦便与谷梁修,宁踏歌一同来了太子府。
中午几人就留在了太子府,打算一同用膳。
“这是厨房为两位公主殿下特意准备的滋补身子的汤!”一个丫鬟低着头,将两盅散发着浓郁香味的汤分别放在顾含笑和秀锦跟前。
丫鬟放下之后随即就退下了,从头到尾,她甚至都没抬起头。
谷梁修看在眼里,深邃的黑眸微微一凝,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之处。
“这汤闻起来很是香醇,太子殿下有心了!”顾含笑微微一笑,先行喝了一口。
一口汤刚刚咽下,顾含笑脸色忽然一变!一抬头,见秀锦也正想要喝下,面色陡然大变,她甚至来不及说火花,直接伸手打翻了秀锦公主手中的那一盅汤。
“不能喝!”
汤翻落地,秀锦公主吓了一跳,手背上更是被烫到了。可是,最让她大吃一惊的,是顾含笑的反应。
“含笑姐姐,这是怎么了?”
顾含笑的脸色有些发青,谷梁修面色陡然一变,忽然起身上前就抱起顾含笑,快步朝屋后可供休憩的软榻而去,沉声吩咐道:“踏歌,去找你五爷爷!太子,你立刻命人彻查太子府,将刚才送汤水上来的那个丫鬟拿下!”
不消说他们也知道,肯定出事了!
秀锦公主面色微白:“大皇兄,含笑姐姐她……”
“她中毒了!那汤里,怕是有毒!踏歌,快点去!”见宁踏歌还未动身,谷梁修眸色一冷,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凌厉。
宁踏歌不敢再耽搁,立刻转身去找宁老御医。谷梁卓也是黑着脸快步走了出去,命人封锁太子府,一定要将府中下毒那人给找出来。
秀锦公主红了眼圈,蹲在更喜欢跟前,眼睁睁的看着顾含笑的面上青色越来越重,眼泪落了下来:“大皇兄,含笑姐姐怎么样了?她,她会不会有事?早知道,就该我先尝那汤的……”
顾含笑中了毒,只是神智稍稍有些恍惚,闻言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幸好是我先尝了!你可是要当新嫁娘的,若是中了毒,那该多不好!”
见秀锦哭个不停,她连忙劝道:“放心吧!这毒毒性不够大,且喝的也少,死不了的!”
她不说倒也罢了,这话一说,秀锦公主哭的更加的大声了。
顾含笑脑袋有些昏沉,被她这一哭,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谷梁修眉头轻轻一皱,说道:“秀锦,你的手被烫伤了,让你太子哥哥给你上些药,免得留下疤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