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偶尔能看见僧人走过,因为今日有*师来讲经,寺里也多了许多香客,这会儿倒是三三两两的也有人过来散步。
静太妃每次来寺院都会换上素色的棉布衣服,头上亦不带金银。因她是寡妇,如此以表示对佛道的尊重。虽然静太妃没有要求过卫望舒的穿戴,但卫望舒多机灵的一个人啊,跟着静太妃出来,自然也是着了素色的棉布衣服,头上只简单插了只白玉簪子。
她这一身布衣,坐在树下发了会儿呆,不仔细瞧过去的也不会特别注意到她。
太阳暖洋洋地晒在身上,倒是有种要昏昏欲睡的感觉了。日子要能一直这样过下去,该有多好?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卫望舒本来坐在树下,对着太阳闭了眼,不知什么时候,忽然觉得眼前盖上了一片阴影。
卫望舒眯了下眼,微微睁开。
一名身量修长的男子双手放在背后,逆着光,居高临下看着她,看不清长相,只见唇角勾起,仿佛在笑。
“舒儿。”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是怕响一点都会弄坏面前的女子。
卫望舒在心里叹了口气,敛了表情,站起来,拍拍裙子,方才抬起头来,对他浅笑道:“太子殿下。”
当朝太子李睦弘,穿着便装,也掩盖不了眉宇之间的高贵之气。而他望向她的目光,仿佛穿过了许多个春秋,抹开了许多的前尘旧事,经历了万难却又最终归于平淡,那么理所当然。
卫望舒打起了精神,笑道:“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我说是想你了,来看你,你可相信?”李睦弘话语之间意兴阑珊,那双眼睛又分明很是愉悦。只要见着她,他就觉得心里的褶皱瞬间就熨平了,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好。
卫望舒抬脸看着他,轻笑道:“不信,殿下可没那么闲。”
可惜,她形状美妙的嘴唇里,却总是说不出他爱听的话。就像她从来也没有接受过他的感情。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自己迟早要坐到最上面那个位置,而她,也迟早会是自己的。
李睦弘伸手把她从鬓边垂下的发丝拢到耳后,手指顺着发丝滑下来,到了发尾,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并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口吻带着溺爱说:“还好,没瘦。倒是晒黑了。”
卫望舒摆出了她的招牌笑容,看着温婉,实质却是生疏。她了解李睦弘,这时候如果自己向后缩去,把头发从他指尖拉回来,他只会进一步靠近。于是状若不觉,只道:“今儿个寒山寺来了个*师讲经,殿下可要去见一见?”
“哦?我可不信佛,我只信权力。”李睦弘挑眉,“静太妃是个温顺的人,却也是个懦弱的人,如果佛主能帮她……呵呵。”
原本卫望舒不想跟李睦弘起正面冲突,但也不知怎的,听他说这些话,还有那么轻蔑的语气,卫望舒忽然觉得很不爽,一不爽呢,她本性里那点叛逆的性子就被激发出来了。
卫望舒笑着说:“正是如此,你才该去听听佛经的,佛主虽然给不了人吃的穿的,给不了你军队、武器、钱财,但是佛主能治好你心里头的毛病。”
李睦弘手指蓦然收紧,扯住了卫望舒的头发,她吃痛了,不禁头往边上一偏。
只听见十分轻微的“簌”一下的声音,卫望舒的头发被切断了,一道柳叶形的薄刀钉在了两人身边的大树上。
挽朱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她还未来得及收回方才丢飞刀的姿势,就紧接着又有“簌簌”两声,两道银光从她耳边穿过!
卫望舒不会落单,身边自然有挽朱在暗中保护,而李睦弘作为太子,身边自然更有高手护卫了,并在挽朱出手后,替主子给了挽朱一定的警告。
挽朱扬了扬唇角,亦不示弱,又回了两刀给李睦弘身边的护卫。
那护卫跟挽朱一样,跟主子离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刚好都在防御范围内,如果不出手,没那么容易被注意到他。
李睦弘身边的人没挽朱那么小女人气,警告完了也就罢了,不打算多纠缠。
李睦弘手指微微弯曲,把玩着卫望舒的断发,笑道:“你那奴婢,倒是个胆大的。”笑意很冷,甚至微微有些杀意。
卫望舒眯了眯眼,笑道:“却是个忠心的。”
她的眼睛本就长得媚,这么一眯,那风情让李睦弘好是一怔,心里头火热火热的,熟悉的那种渴望的滋味有升起来了。
李睦弘觉得,如果一开始就得到她,自己或许也不会这么着迷,可就是得不到,又想要,才会越陷越深。
在别人看来,李睦弘出生就是太子,是整个大晋最尊贵的继承人,他要什么没有?可是有些事情他只有自己知道,太子哪是那么好当的,皇上让自己做太子说起来是对皇后有情义,但自己如果不优秀,皇上是随时都会换了自己的。为了做好这个储君,自己付出了多少,也就只有自己知道。
他一贯严于利己,恪守本分,只在卫望舒身上,任性得像个正常的人。
李睦弘看了她一眼,她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只穿着粗布的棉衣和裙子,头发也只简单地挽了个发髻,然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站在自己身边,君临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周日请假,要写短篇杂志稿,编辑催得厉害....再不写要被抽鞭子了........>_<
咱周一早上见!
☆、第48章 寺院里的伤者
6.
李睦弘笑了,一副宠溺的模样说:“舒儿,怎么离开京城了性子都变了,不过没关系,这样子我也喜欢。”
卫望舒低下头,但笑不语。这些年来她明示、暗示了多少次两人不可能,但太子就跟没听懂似的,我行我素,即便是她跟李允堂成亲了,他也没有放弃。如果换成其他人,她早就一个鞋底子抽过去了,但李睦弘是储君,而且是睚眦必报、心机极深的那种性子,卫望舒不能不顾虑到卫家和李允堂。
可有时候也真的不知道他为何这般执着,他们一个娶了,一个嫁了,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
李睦弘抬头望着蓝天,忽然很爽朗地笑了,道:“你离开了京城也罢,这段时间京城可不太平。”他眯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说,“舒儿,总有一天,你会是我的!”
卫望舒叹了口气,“殿下,你这是执念,执念会生出罪恶。有时候回过头来再看,你会发现很多事情并非真是你想要的。”
李睦弘还是这么不明不暗地笑着,“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执念又如何,这天下都会是我的,你也会是。”
李睦弘望向她的双眼那么坚定,那么狂热,让卫望舒的心一点一点冷了下去。想用时间和空间来淡化这段感情,怕也是不成了么?原本想着皇上身体康健,李睦弘要上位还早,到时候这些事情或许他就不想了,可如今见到他眼底的狂热,卫望舒觉得拖着不会是好办法,得想别的辙了。
这或许是别人求之不得的桃花,却是她命里躲不过的劫数!
李睦弘走了之后,挽朱才走近,在卫望舒耳边轻声道:“王妃,这寺院里来了好些高手。”
卫望舒沉吟了一下,边往回走,边问:“是太子带来的人么?”
挽朱道:“看样子是,而且来来回回的,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卫望舒皱了下眉,这寺庙里头,能有什么是他要找的?走到禅院门口,卫望舒对挽朱说:“你去查一下,看太子在找什么东西。”
挽朱道:“是。”
挽朱悄无声息地走了,卫望舒独自往静太妃的禅室走去,推开门,却未见静太妃和段嬷嬷,想来是已经起床,去前殿了。
卫望舒觉得有些累,想到方才李睦弘的那些话,心里头就像压了块石头一般,透不过气来。
这些年他也是疯了,有了太子妃也有了世子,还对自己不死心,难道还能让自己给他做侧妃不成?这些年来到卫家提亲的人不少,但最后都黄了,一次两次或许别人还不知道,次数多了,只怕是盖不住的,至少对上头那几位是盖不住的!李睦弘可以任性,但卫望舒不能,万一传出什么谣言,她就是跳黄进河都洗不清!到时候自己会不会被强塞进太子府呢?不好说啊!女子的名声素来是最重要的。
两次过后,卫望舒怕了,既然阻止不了李睦弘,她就只好自己摆出一副眼高不嫁的模样来。
这么一拖,就拖到了她十八岁。可就算拖到了十八岁,再没人敢上门求亲了,他以为就万事大吉了么?就能等到他登基了把自己弄进宫去?
别说皇上现在身体还康健,就是李睦弘自个儿还羽翼未丰,路是一步一步走的,饭是一口一口吃的,急功近利很少能有好下场。
而且作为帝王,就不应该偏爱某个女人,有偏爱就有偏私,就无法公正公允客观地看清局势,在这点上,想必太后比谁都清楚,否则就不会李允堂一回来就赐婚了。
当然赐婚是她的主意,是她去向太后求了这个恩典。那会儿李允堂还没有回来,她听说他在漠北立了战功,而且双方都宣布了停战,刚好是机会能把他调回来,这才跟太后求了这个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