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主薄道:“您想啊,崔赖头这个赌徒,家里连饭都要揭不开锅了,哪可能有金器?”
蒲大人瞧了一眼手里的信封,问:“然后呢?”
“崔赖头跟他老娘和儿子住一块儿,老婆早些年就跟别人跑了。吴亲王的人问崔大妈怎么会有金灶神的,崔大妈支吾着不肯说。然后吴亲王带去的人就以钱财来源可疑为由,搜了崔家,结果搜出来这些东西。”秦主薄一口气说道,“信封里的京城布防守卫图和书信都是崔赖头的,不说通敌叛国的罪证确凿,至少嫌疑是逃不掉的。”
蒲大人惊疑地望着秦主薄,这会儿搜出这些东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吴亲王做了手脚的!不然哪那么巧凑在这个时候?但无凭无据谁敢说是吴亲王栽赃嫁祸呢?就是蒲大人也不愿做这个冤大头。
蒲大人盯着秦主薄,小心翼翼地问:“再然后呢?”
秦主薄恭敬地回道:“崔小丁今年九岁不懂事,崔大妈目不识丁,书信自然是崔赖头的了。”
人死了,脏水怎么往他身上泼也是死无对证了。
蒲大人想了想,问:“那么金灶神呢?”
秦主薄唇角微微向上扬起,说:“崔大妈后来实在顶不住,交代了,说买金灶神的钱是千金台给的,千金台要她一口咬住说春蝉杀了自己的儿子!”
蒲大人让人赶紧把宋师爷叫来,让秦主薄把这事再跟宋师爷说了一遍。宋师爷亦是惊疑不定,都说皖亲王不好惹,看来吴亲王也不是个善茬,通敌叛国这种大罪都敢随便往崔赖头身上扣。不过想想他那性子,倒也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宋师爷说:“现在可不是春蝉杀人那么简单了,既然吴亲王敢走这一步,想来接下来的事他也已经想好了。”
蒲大人瞧着那信封,觉得这真是个烫手的山芋!自打吴亲王来顺天府之后,他晚上就没睡踏实过!蒲大人略微叹了口气,说:“可皖亲王哪是那么好打发的。”
秦主薄见他们都没抓到重点,便出了声提点道:“大人,师爷,你们再仔细瞧瞧后面的书信。”
书信有好几封,方才蒲大人和宋师爷只是略看了看,心下认定是吴亲王栽赃的,也就没仔细瞧。这会儿听秦主薄这样一说,不由翻出来仔细看了看。这一看,脸色越发铁青了。
通敌叛国的不只是崔赖头,崔赖头原来只是千金台的线人罢了!吴亲王这是要把祸水往千金台引啊!
顿时,蒲大人冷汗都下来了。
宋师爷紧锁眉头,说:“上回青-楼的事,皖亲王吃亏就吃亏在他身居幕后,不敢明着出来说话,而这回吴亲王想用崔赖头通敌叛国之事把千金台扯进来……皖亲王若应对不好,可又要吃闷亏了啊。”
秦主薄接了一句:“关键是崔赖头已死,崔大娘被通敌叛国这事吓了一跳,便把千金台送她东西的事都交代了出来,这下子千金台倒是百口莫辩了。”
宋师爷咋吧出味道来了,“吴亲王这是想一箭双雕?!千金台给崔家送银子,倒像是他们诬陷春蝉的证据,这一面是救了春蝉,一面能还把千金台给挖了。这真是……妙招啊!”
蒲大人手背在背后来回走了几步,定住了,说:“恐怕不只是千金台。你们可别忘了,吴亲王是被皇上派到顺天府来做扶风的!青-楼的事解决了,皇上得了块肥肉,难免不把脑筋再动到赌坊上来。”
宋师爷领悟过来,“这些事说不定都是皇上示下的?”
蒲大人摸着胡子说:“昨儿早上吴亲王还叫本官过去询问如何救春蝉的事,那着急的样子看起来不像假的,结果到了下午就来了这么一出,想来吴亲王背后有高人在指点啊!”
这点秦主薄也怀疑过,这会儿大伙用眼神交流了一下,蒲大人伸出食指指了指天上,宋师爷和秦主薄不约而同点点头,果然都怀疑背后的人是皇上啊!
蒲大人下了个定论:“总之,案子越来越复杂,我们就且拖着,如果是皇上的授意,必然还有下文。”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不要写肉呢,要不要呢要不要呢要不要呢...
☆、做娘的总是催生孩子的
36.
皇上其实挺冤枉的,他拿到了御史大夫桂大人的折子才知道千金台涉嫌通敌叛国之事。他对高崇德笑道:“你瞧瞧,你瞧瞧,老九要么没动作,要么就搞得惊天动地的!”
高崇德看得出来皇上心情好,便应道:“是,九爷从小到大都是这个作风。”
皇上听了笑得更开怀了,“也对,小时候他就是个小混蛋,总能把朕气个半死。”说到这里,皇上眯了下眼睛,冷哼一声,“这回该轮到别人气半死了。”
如皇上所说,皖亲王气得饭都吃不下了,把千金台管事刘大拎过来一顿狗血喷头的大骂。
刘大觉得自己挺冤枉的,辩解道:“小人也不知道那崔大娘怎么会蠢到去买了金灶神出来显摆,都交代清楚了要死死咬着那丫头不放的,谁想到她反而把咱给她钱的事交代出来了!”
这时候蔡纵衔说话了:“姑父,既然九爷有心暗中捣鬼,金灶神也不过是个借口,人家假文书都做好了,总能寻个由头出来的。”
蔡纵衔是皖亲王王妃弟弟家的儿子,正三品前锋参领。按着辈分,叫皖亲王一声姑父。
刘大感激地看了一眼蔡纵衔。
皖亲王气恼地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狠狠拍了扶手一掌,说:“这老九胆子越来越大了,上回的事还没找他算账,还敢来给本王弄这么一出!”
刘大战战兢兢地说:“可得想个法子才是,不能让吴亲王得逞了。”其实刘大这回是真怕了,明面上他是千金台的管事,万一到时候皖亲王一拍屁股撒手不管,自己要如何过这一劫?
皖亲王怒道:“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嘛!老子头发都掉了一半了!”皖亲王从四十岁开始就掉头发了,如今顶上早秃了。不过大约秃子都格外珍惜自己的头发,只要一烦心,便拿头发来说事。
刘大瞧了一眼皖亲王的脑门,不由腹议道:哎哟喂您是掉几根头发,我是通敌叛国,一家子都得掉脑袋!
有很多事情,只要轻轻推一把,就自然会向着预想的方向发展过去。
因为人心都是多疑的,都为着各自的利益筹谋,永远统一不到一块儿去。
吴亲王府里,李允堂正坐在院子里跟卫望舒下棋,他自认为棋艺不怎么样,没想到聪明如卫望舒,棋艺更差,已经连输了好几盘,让他终于有了咸鱼翻身的快感!
李允堂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说:“近来大闸蟹肥了,姑苏那边已经进贡了最好的一批入宫,你可想吃?”
卫望舒把玩着手上的棋子,笑道:“吃啊,姑苏是九爷的封地,想来今年能吃到最好的一批了。”
李允堂发现卫望舒有个优点,当她想让一个人高兴的时候,总能够说一些特别妥帖的话。卫家千金哪年吃到的螃蟹不是最好的?可这话听着就是顺耳!果然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近来两人不知怎的,关系十分和谐,这让李允堂有点儿……不好意思,但又好像有那么点儿期待,那么点儿紧张,那么点儿……欣喜。
“等赌坊的事完了之后,我们去姑苏吧。”李允堂道。
卫望舒轻笑道:“好啊。”
夕阳洒在她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暖暖的光,她随意挽了个堕马髻,穿了件烟粉色的广袖长裙,看起来十分舒适,举手投足间还透出了一股她独有的慵懒的劲儿,眉眼如画,波澜不惊,仿佛岁月的烂漫都浓缩在了她的一双眼中,从来未曾有过烦恼,从未有过伤害。
这么美好。
晚膳的时候李允堂和卫望舒陪着静太妃吃大闸蟹,静太妃瞧了一眼卫望舒,似有话忍着没说,又瞧了一眼卫望舒,又忍着话没说,这么三次,李允堂受不了了,道:“母妃,您想说什么?”
静太妃优雅地擦擦手,说:“我本来不想催的,既然你问了,那我可就说了啊。”
李允堂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静太妃道:“这个螃蟹虽鲜美,但是大寒的东西,如果怀孕了呢,是绝对不能吃的。”
李允堂本来喝着黄酒,听到这话“噗”一下喷了出来,猛地咳嗽。
“哎呀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静太妃给他拍背,埋怨道。
卫望舒勾起了唇角,忍着笑,低头吃蟹黄。
“娘,你这个……这个……”李允堂不知该怎么说,瞪了一眼卫望舒,见她跟没事似的,只好说,“王妃没有怀孕。”
静太妃不甚满意地白他一眼,说:“你怎么知道没怀孕?万一怀孕了自己都不知道呢?”
卫望舒乖乖放下吃了一半的螃蟹,柔声道:“母妃说的是,媳妇还是不吃了。”
静太妃满意地点头,在她手上拍了拍,说:“依我看啊,得召个大夫每天来王府里头给你把个脉。”
“需要这样吗?!”李允堂不禁脸都涨红了。
“怎么不需要?”静太妃瞪了他一眼,“我等抱孙子很久了,你得给我卖力点!”
“咳咳。”李允堂有些窘迫,“太妃娘娘,您吃饭的时候说这个话真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