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冯芸再走近来,说道:“如今朝上好几个将军都直言支持郑王,而他们俱都是中军营及后军营里的将官,而他们在表态的时候,几位国公爷始终未曾表示赞成或是反对,由此看来,这些人极有可能是国公府指使的!”
“国公府?”
楚王忽地转过身来,双目凝视了他片刻,忽然闪了闪,点头道:“是了,韩稷。韩稷这个背信弃义之徒,他曾经威胁过我,让我主动放弃那个位置,一定是他!他与顾至诚走得最近,一定是他们私下里怂恿的!”
一桌子杯盘碗盏又摔下地来。
冯芸望着地上碎瓷,说道:“眼下皇上已有保王爷之意,可万万不能让韩稷他们又扭转了局势,这要是再扭转回去,恐怕就再难有机会了!”
楚王一屁股坐在椅子里,倒是又渐渐冷静下来。
万寿节上沈雁与韩稷让他受了重创,他的确已不能再失手了。可是以他一人之力,又岂能对付得了四家国公府?想想这几年,除了个五城营,他竟是再没有什么用得顺手的力量,而五城营那帮人,恐怕连韩稷一个人也应付不了罢?
“把宋长史叫过来!”
他一挥手,支额坐在桌后。
长史名唤宋正源,去年由皇帝指派过来的,原是前朝的进士,在大周治下也做过两任地方官,去年由柳亚泽举荐给了皇帝。皇帝原不想用他,但又因为确实有几分才气,便就将他调到了王府辅佐楚王。
宋正源进来时地上已被打扫干净,楚王拿着一小壶酒正举杯独酌。
宋正源躬身到了丹墀下站定,见桌上有杯子被碰倒滚下来,连忙上前接住,放稳回案上。
楚王撩眼看着他,说道:“如今四面楚歌,我该怎么做?”
宋正源垂首,答道:“王爷不宜妄动,要动,便要一招致命。”
“致命?”楚王一肘支桌,“致谁的命?”
“华家。”
“华家?”楚王屏息,直起腰:“你是说华钧成?”
“正是。”宋正源颌首,语气自始至终平静:“不知道王爷是否还记得,陈王谋反一案?”
楚王微震,听到陈王二字酒气也吓走了一半,“记得,你提起这个做什么?”
宋正源望着他道:“华钧成的父亲华震阳与陈王交情极好,当年华震阳乃是先投靠了陈王才加入的义军,华钧成与陈王府几位公子也有极好的交情,而华钧成的妹妹,如今沈宓的夫人华氏,更是与陈王的女儿曾义结金兰。”
楚王眼里掩饰不住震惊,“竟还有这层?如何本王竟不知道?”
宋正源道:“王爷不知道,自有原因。华家世代行商,又与义军同行日久,极善于审时度势,义军攻入河南之前,华家父子便与先帝建立了同样的交情,建国之时了陈王弃兵南下建府,华家之后便与陈王府疏了往来。
“也正是因为他父子迷惑了众人之眼,才渐渐无人记起在华家原先乃是跟随陈王起的家。陈王府出事之后,先帝也未曾治华家的罪。”
楚王满脸骇色,久久也未曾退去。
陈王府三字对于赵家皇室来说犹如把无形的刀,至今仍让人谈之色变。华家竟然与陈王府有着这么深的渊源,而且华氏还跟陈王府的郡主曾义结金兰,这要是把华氏的罪名坐实了,沈家不就全垮了吗?不但沈家要垮,再使把力气下去,指不定韩家也要垮!
第458章 护卫
他忽然站起来:“既如此,那父皇为什么一直没动华家?”
他可不觉得先帝没动,皇帝也会不动,凭华家当年跟陈王的这番交情,怎么着也要将他们扒拉下来才叫做正常不是吗?
“下官却觉得皇上一直有在动。”宋正源说道,“早些年华震阳还在世,因着义军打天下所使的粮饷有半数出自于华家,因而先帝待华震阳十分不薄,还曾给过华家大周第一皇商这样的美誉。
“可华震阳死后,华家近些年在内务府的差事办得相当不顺,前几年更是屡次受到皇上斥责,这在从前是未曾有过的。华家就算是办事不力,在得过几回斥责之后也万不敢不再用心,连年受斥,如果不是皇上想要动他,又是何故?”
“是么?”
楚王喃喃地,浑身血液像是潮水一样奔腾在他的血脉里,“那为什么又未曾治罪?”
“关于这层,下官也仔细想过。”宋正源道,“下官分析,一则是华家这么些年委实谨小慎微,没有什么大的把柄可让皇上抓在手里,二则是他还要重用沈家,在皇后与安宁侯接连恶化了皇室宗亲与沈家的关系后,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冲华家下手。”
“既然父皇不愿意,那咱们下手又是否妥当?”他并不是可随意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这步棋他必须掰回来,如果稍有差池,他就真的一败涂地了。
“没有什么不妥当。”宋正源望着他,“王爷可听说过华家的财富有多少吗?皇上对华家早已如鲠在喉,灭了华家,足可以充盈大半个国库,如今皇上连行宫都未敢修缮。可见国库并不宽裕,如果王爷能整垮华家,缴获华家产业,皇上能不高兴?
“至于沈家,到那个时候皇上只要再施个恩德下来,沈家难道还会说什么不成?而王爷若是想要报沈雁之仇,也只要从中稍微做些手脚。则必然能让沈宓一家脱不了干系。而我想恐怕还用不着王爷多虑。皇上便会自行罗织个罪名到沈宓头上。”
楚王听得心潮澎湃:“这又是为何?”
宋正源微微笑道:“王爷忘了,韩家手上的兵权了吗?”
楚王一颗心险些从胸膛里喷出来!
不错,韩家手上的兵权!如果华家被定罪。借华氏把沈宓牵扯进去,皇帝再顺水推舟找个理由扯上韩家,如此一来不就可以将韩家父子打入狱中,从而将兵权收回来么?
他忽然觉得充满了希望。这可不仅仅只是报复沈雁和韩稷这么简单,倘若事成。那么他不但达到了报复沈雁韩稷的目的,同时还能够借着打倒华家韩家让皇家财权两得,他立了这么大的功,皇帝又怎么还会犹豫不决?又怎么还会害怕找不到理由立他为太子?!
“你果然是有才的。”他呵然一笑。退坐回椅上,举杯饮尽,吁气道:“此计甚妙。不过华家没那么容易倒的,韩家更没那么容易。沈家如今也已与房家联姻,一旦有个差错,只怕我反会被他们打得灰飞烟灭。”
“所以说,此事还得先中皇上下怀。”宋正源道。
楚王寻思片刻,说道:“太过冒险了些。暂时不宜动。”
宋正源颌首,默然退了下去。
楚王望着他出去,举杯将酒仰脖饮尽。
三太太的寿日在年底,虽不是整寿,但作为晚辈,各府各房都还是会过去聚聚的。往年都是华氏带着沈雁她们去贺寿,今年换成了曾氏。沈宓虽不愿沈雁出门,但这种事却是无法阻拦的,再者又有才出阁的华正晴要归宁,他还能有什么话说?
早上出门前嘱了她几句,便就往衙门里去了。
沈雁着胭脂收拾了几套衣裳,照常打扮得美美的,跟着曾氏她们出了门。
一行路上踏雪拂风,说说笑笑热闹得紧,一时车马拐上了三府所在的城东玉溪坊,眼见得要到府门口,忽然身后传来一串马蹄声,沈雁本没在意,谁知道这蹄声到了车驾前忽然停下,有人下马说着什么。
沈雁透着门缝也只看得见一丝晃晃悠悠的影子,片刻,就听沈莘绷着嗓子叩起了车门:“世子派了两名护卫过来,指明是给雁姐儿差遣的,雁姐儿出来应应。”
沈雁目瞪口呆,伸手撩了撩车帘,就见韩稷身边的贺群和罗申各自牵着匹马站在不远处。
见她露了脸出来,二人连忙双双走过来揖首:“小的们见过姑娘,世子爷因为听说姑娘近日出门在外,怕缺人使唤,特地差了我们俩过来侍侯。还交代转告姑娘,天冷,别吃多了腻的,省得积食。不过爷又说了,就是积食也无妨,他捎了散积的药丸过来,让小的们带给您。”
车厢里萱娘噗哧一声笑起来。
曾氏素来端庄,也禁不住抿起了嘴。
沈雁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放肆,怎么能当着她家里人的面堂而皇之地派护卫过来呢?还叮嘱来叮嘱去,让她怎么下得来台。
看一眼无语立在车下的沈莘,她咳嗽着道:“来了就跟着吧。”放了帘子。
车厢里萱娘拱着双手,学贺群二人的样子作揖:“我们爷还说,天冷,别吃多了腻的……”
沈雁扑上去拧她的脸:“让你学坏!”
一路到了三府,沈婵与母亲胡氏迎出门来,见到沈雁身旁还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护卫,皆不由怔了怔,曾氏怕沈雁尴尬,拉着胡氏边走边唠起磕来,而萱娘则把沈婵拉到一旁说了几句悄悄话,沈婵才露出了然的神情望着沈雁直挤眼。
沈雁破罐子破摔,也无所谓了,韩稷铁定是是她的丈夫了,他送来的护卫她倒也没啥不能受。
她回头跟贺群他们俩道:“你们就跟着葛荀。”
走了两步她抬头瞅瞅沈婵她们,然后又走回来,清了下嗓子压声道:“他还有什么话没?”
贺群罗申相视了眼,恭声道:“回姑娘的话,我们爷说,回头去华府的路上,请您走相国寺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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