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顾颂所说韩稷与楚王的关系来看,韩稷与楚王如今应该已经在顺利地进展当中,他们两厢搭上火了,也就意味着世事还会沿着前世的轨迹继续下去。韩稷跟楚王勾搭上之后,他的实力无形会加强许多,对于阻止边关这场战事也就更有希望了。
所以她也可以着手行事了。
顾至诚听到这声“好孩子”时也讷了讷,然后才道:“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沈雁清了清嗓子,开始说道:“其实还是东辽这场战事。
“据我父亲所说,那日在乾清宫内,皇上听完郭阁老的述说之后便把他召到了殿里问话,而后当场便下了旨,让兵部按照父亲的意见往西北下发旨意,不知道顾叔有没有觉得,皇上怎么这么做固然是认同我父亲的策略,但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却不召集内阁商议商议就下决定,会显得有些草率?”
顾至诚微顿,说道:“这件事若是我朝不加理会,大可以关上门来当做没有发生。再说你父亲提的建议郭阁老已经深思熟虑过,所以才会跟皇上举荐,而我们也都认为这是个好的计策,皇上不命内阁合议,也不算什么太要紧。”
沈雁凝眉,“话虽如此,可我听父亲说,皇上当时还问过他假如对东辽发兵合不合适,由此看来,皇上其实对东辽是有着企图的。平心而论,顾叔觉得像皇上这么——就是不太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他真的有可能因为我父亲一句话就完全放弃这个想法吗?”
顾至诚沉吟:“皇上即便是疑心重,可那也是对功臣而言,在对外战事上,他没理由这么做。”
但是说完他又皱了眉头,即便是理论上皇帝不可能拿军国大事开玩笑,但沈雁的话又让他没来由地起了丝警惕,她看事向来极准,而皇帝心那么深,搞不好万一又让她说准了,他真的有这种想法呢?
他摸着下巴觑了觑沈雁,只见她两手托腮正巴巴地望过来,一副等待他继续往下说的样子,便就坐直了身说道:“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说,假若皇上真有对东辽动兵的打算,不知道顾叔觉得胜算有几何?”
“胜算?”顾至诚呵笑,“那就要看怎么打了。假如倾后军营与中军营十二万将士之力,还是能够拼拼的。”
东辽蒙古人长年在马背上作战,又因地理与习俗而个个练就骁勇无比的体魄,加之他们兵强马壮,中原将士纵然熟读兵法,可体能上终究输给人家。这种趁火打劫的战术又以拼实力为主,假若人手不多,要赢下来着实困难。
沈雁叹道:“那魏国公可就惨了。”
顾至诚挺直肩膀:“魏国公?”
“难道不是?”沈雁反问。
顾至诚深深望着她,沉默下来。
如今在西北镇守的人正是魏国公,原本按照既定行程,八月里辽王之国后他便需班师回朝,而皇帝接受了沈宓的建议,此番趁着东辽之战议和,那么魏国公便起码得等到事情了结才能回来。
而假若按照刚才他们的想法,皇帝暗中又命魏国公介时发兵作战,那以魏国公所率的边关那几万人,如何能敌得过乌云麾下那么多兵马?
纵然他可以趁着他们内乱混战之时消耗掉他们一部分力量,可终究周军出关与得尽地利的东辽作战,无论如何战斗力上都会呈现悬殊之态。
皇帝假如要稳赢,那么只能下旨让顾家所辖的后军营出兵助援,可倘若他下旨,首先必然就会遭到内阁老臣们的反对,得不到内阁支持,皇帝就是下旨也是白下。而他假若决心要打,就只能在不惊动朝堂的情况下,密令魏国公全力以赴。
如此说来,可不就应了沈雁那句魏国公要惨?
想到这里他凛然地看向沈雁,这丫头连这点都已经想到了,她究竟还有多少本事?
四大国公府的关系都亲如兄弟,因为这江山是他们联手打下来的,大伙对于大周稳定都有着共同的心愿,便是唯愿他们洒出的热血能够换来子孙的永世安宁,尤其在如今功臣元老死的死老的老的情况下,四家更是紧密团结着。
魏国公若有不测,虽然韩稷也能顶上,可到底是一大损失,没有人会乐见他丧命的。而就算是他保得了性命,光靠他麾下那几万人,也莫想有多少胜算。到时候事情捅出来,内阁再怪责皇帝,皇帝只怕反推到魏国公头上也有可能……
无论怎么样,只要皇帝有发兵的意思,魏国公都十有八九会倒霉。
他再看了眼沈雁,摸着桌上的茶,捧在手里。
“这么说起来,这事果然有些不寻常。”
“那是自然,没有根据的话我也是不会跟顾叔说的。”沈雁点头,顿了片刻,她又接着道:“而且,我还担心的一点是,皇上也许还不止是对东辽有企图这么简单。
“顾叔不妨想想,不论魏国公是丧命还是替皇上背黑锅,魏国公府都讨不了什么好,皇上这么做,会不会是使的一箭双雕之计?假若魏国公仗打赢了,那么皇上在元老们面前便有了底气,假如输了,那么也可以打压掉一门勋贵。无论如何对他皇上显然都是有好处的。”
勋贵们虽然不如内阁对皇帝造成的压力大,可勋贵强盛对皇帝的子孙来说却未必是福。就如今来看,作为国舅的安宁侯并不被勋贵们放在眼里,那么可以想见,将来就是郑王上位,勋贵们对于后族以及太子又会有多服气。
反过来说,即便是大家赤胆忠心,身患疑心病的皇帝他会放心么?
赵氏嫡系的勋贵们自然是不便抄斩的,但也不能让他们的气焰如此嚣张下去。难道他们以为眼下还是大家一块喝酒吃肉打江山,可以不分彼此称兄道弟的时候么?现如今已经有了君臣制度,功臣们若是不听话,那当然是要敲打敲打的。
所以回想起来,前世里荣国公府后来落到顾至诚当家的时候时,一些如今根本没被人当回事的事情,后来都被人参到御前了,而皇帝也偶有微词,这或许跟皇帝想要集中皇权的心思也有关罢?
第184章 传递
当然,既然大家都认同这种君主制,那么集中权力在手无可厚非,但假若皇帝在集权的同时却怀着打压的心思,未免就有些不厚道。毕竟没有这些功臣,赵氏只凭己身之力断不可能坐上皇位,而治国平天下也绝不应该靠阴谋和打压,而是应该以仁德服天下不是吗?
前世魏国公死后,皇帝除了被内阁埋怨几句也没落着什么大的坏影响,也不曾为此与内阁把矛盾闹到台面,足见他是早就想好了的,既然如此,她当然就该提醒提醒顾至诚了。
顾至诚再听得她这么一说,背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他捧着茶挺直背望着前方,整个人呆在那里,屏息了半日都没吐出一个字,如果说他先前还只因为她提醒着魏国公的未来而心生着几分忧虑,可当她把事情扯到勋贵头上,直接将这个事跟自己联系起来,他就绝不能只是忧虑这么简单了。
人都有自私的本性,即使他与其余三家亲如兄弟,可这中间也肯定会有区别,哪怕是亲兄弟,刀搁在人家颈上跟搁在自己脖子上的心情也是不同的。
所以顾至诚此刻再也没法像刚才那样淡定地忧虑着了,他的心被提到了半空:“难道你认为,皇上真的会跟我们这些勋贵下手?”
沈雁微顿:“我虽然没有证据,但假若皇上真要给魏国公下密令,最后魏国公府肯定会大伤元气。再想想,即使韩稷能够顶起魏国公府来,他也已经是第三代国公爷,对于皇子皇孙们来说威胁肯定就没那么大了。”
顾至诚紧握着茶杯,不禁深深地点头。
沈雁虽然是个半大孩子,可视野却比他这个手握雄兵的世子爷开阔多了,他跟沈宓如今交情虽然日渐见深,但沈宓却谨慎得多,平日里该注意的问题他会暗示他,但像这样仔细地把事情剖开来跟他分析却是绝没有过。
虽然他知道这丫头不见得是全为着他顾家着想,也许还有着她自己一些不为人知的小九九,但是就冲着她肯跟他明言剖析这点,就算是要占他便宜,他倒也心甘情愿让她占。毕竟到如今为止,她并没有害他的理由不是吗?
顾至诚沉吟了会儿站起身来,“我还有点事,要回书房,你跟你婶子说话去吧。”
沈雁也站起来,“我的猫还在顾颂那里呢,我去找他。”说着提着裙子出了门。
顾至诚望着她背影消失在门外,才叹了口气,然后抬脚去了书房。
既然知道皇帝发兵的话对魏国公府甚至是勋贵圈带来不利,那这件事肯定是得阻止的了,然而又怎么阻止呢?顾至诚又开始觉得头疼起来了。他总不能仅凭猜测就进宫去向皇帝劝谏吧?首先他得确信皇帝是不是真有这个意思!
他觉得每次这丫头甩给他的都是些要命的事。
顺着书房里踱了几圈,然后在窗前停了步,顿立片刻,他转而便从墙上取了马鞭,抬步出了门。
魏国公府里,韩耘气呼呼地扛着他的弓站在韩稷面前。
“我不要这个弓了,我要大的,这么大!王俅的弓比这个大好多,我要把他的比下去!”他将弓取下来摆在石桌上,两手在空中比划着,然后叉着肥腰,把小嘴儿嘟起来,胖成汤圆儿似的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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