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并没有多少家具摆设,季明轩的屋子更是简单得很,一眼看去最显眼的就是桌子上的一些书和笔墨纸砚,倒是凭给这简陋的房间添了两分雅致。
刚一踏进房间,一股浓郁的药味就扑面而来,加之屋子里长时间住着一个病人,就算收拾得再干净,也总难免会有一些异样的气味,这个时候正好季明轩也醒着,周巧月正在陪他说话,听到声响扭头一看,顿时周巧月就惊喜的扑了出来。
“小晚!小晚你可算回来了……”说着,却是忍不住有些哽咽了。
这段日子她是整天担惊受怕,生怕季明轩忽然一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心心念念的就盼着秦晚秋能早点回来,在她看来,她这个表妹实在非常厉害,好像就没有她做不到的事,有她在,一切一定都会好起来的。
秦晚秋抱着她,轻轻拍拍她的背,只觉得手里的触感实在太骨感了,显然,在她家住了那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又没了,而且还比以前更消瘦了。
心里轻叹一声,秦晚秋柔声安抚道:“好了表姐,别怕,我先给他看看。”
走到床边细细打量了番季明轩,秦晚秋更是心惊不已,这简直都瘦成一把骨头了!原本清俊的脸也没法儿看了,惨白惨白的一片,双眼凹陷颧骨凸出,简直比她上辈子死的时候也不差多少了!
“表妹……”大抵是前两次见面秦晚秋的冷脸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这时看到了她,季明轩还是本能的心尖儿一缩,挤出了一抹笑来。
秦晚秋眉梢微挑,倒也没再说不准他乱攀亲戚的话,只是面无表情淡淡道:“手伸出来。”
季明轩的笑都僵住了,有些僵硬的伸出手来,当秦晚秋那有些凉凉的指尖触碰到他的手腕时,他的心尖儿缩得更厉害了,身上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两眼巴巴的瞅着周巧月。
表妹好可怕,还是他的月月最好了。
周巧月满心焦急,可是看到季明轩那可怜巴巴害怕的样子又实在忍不住有些想笑,她实在是不明白,表妹那么好,他怎么就这么怕她呢?他也不是胆小成那样的人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面对什么洪水猛兽呢。
事实上周巧月不知道的是,在季明轩的心里,秦晚秋还真就是洪水猛兽一样的存在,虽然她长得很美,也没真对他做过什么,可是一看到她冷冰冰的脸他就感觉心肝儿颤得厉害。
秦晚秋嘴角抽了抽,脸上表情更冷了,像是要掉冰渣子似的,看到季明轩一副小白兔被大灰狼逮住,忍不住瑟瑟发抖的样子,不禁暗自乐歪了嘴。
周巧月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秦晚秋的脸,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点什么来,忽见她眉头皱起,心里不禁嘎登一声。
难道表妹也救不回来了?
想到这儿,周巧月就憋不住哭了出来。
“月月,月月你莫哭啊……”
看着他焦急心疼的眼神,周巧月更觉得心中悲痛难忍,忍不住扑在他身上呜呜的哭出声来,“明轩,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啊!”
季明轩也是注意到了秦晚秋皱起的眉头,同样也觉得自己是真的没救了,见周巧月哭成个泪人,也是不禁悲从中来,“月月,莫哭了,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的孩子,来生……我定好好补偿你,好好保护你,只希望那时你还愿意再给我一次照顾你的机会。”
来生,他不要再这样懦弱无能,他会努力变得像个男人,给她遮风挡雨,他会努力撑起自己的肩膀,叫她能安然无忧的依靠。
来生,他不要再重蹈覆辙。
周巧月已是泣不成声,外面的季母听到哭声登时心里也是嘎登一声,忙就冲了进来,看周巧月和儿子都是一副悲戚不已的样子,以为是秦晚秋宣布她儿子没救了,竟也是嚎哭了起来。
秦晚秋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了,“我什么时候说他没救了?”
“啊?”周巧月一愣,脸上还带着泪水,眼睛红红的很惹人怜,“你的意思是,明轩还有救?”
其他人也是一脸惊喜期待。
秦晚秋淡淡道:“其实我也没法儿救,他自己不想好,我医术再高也没办法。”
周巧月一时有些愣愣的反应不过来,眉头紧拧迟疑道:“小晚你是说,明轩的身子一直不好,是因为他自己不想好?”
“表姐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秦晚秋意味不明的盯着季明轩的眼睛,直看得他目光闪烁不定,躲躲闪闪不敢看她,更不敢看周巧月。
“明轩你说,是不是你自己根本就不想好起来?!”周巧月抓着他的手大声问道,并没有等来回答,可是看着他心虚的样子,她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为什么?明轩你到底是为什么不想好起来?难道你不知道你这样我有多担心多害怕吗!”周巧月忍不住歇斯底里的哭了起来。
“月月……我……”
看他磕磕巴巴一个字也解释不出来,秦晚秋冷哼一声,“我猜,你是怕一旦你好了我表姐就又要离开了吧?因为你知道因着你老娘的关系,我表姐和她的所有家人都不愿意她再跟你继续在一起受罪,所以你就想着索性不要好起来了,就这样能拖一天是一天,起码现在我表姐天天在陪着你,等到哪天真的挨不住死了,也好过活着继续忍受与心爱的人分离的痛苦。”
季明轩没否认,因为她所说的,确实是他心里所想的。
“明轩你……你怎么这么傻啊!”周巧月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心里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很酸很痛。
季母也是傻了,她根本就没有想到,因为不愿意没有周巧月,她儿子竟然情愿去死!
“明轩,你不是说我们其实还是夫妻吗?只要你好起来,我就回来好不好?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你只想着你自己死了就解脱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我要怎么办啊!”
季明轩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月月,你真的愿意回来?”
“是!明天我就搬回来好不好?以后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季明轩已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惨白惨白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抹红晕。
胡杏儿看了眼一旁傻傻愣愣的季母,面上有些犹豫。
虽然季明轩对她闺女一片痴心她也很动容,可是有这么个老东西在,她闺女难道还要回来继续受那老东西欺辱磋磨?
秦晚秋在她耳边轻声道:“小舅母,你不用担心,我保证那老东西以后不敢再作践表姐了。”
季明轩如今已是秀才,只要他好起来,肯定还会继续读书考科举的,只不过季家还有几个钱能供他读书?又哪里有足够的银钱能供他去京城赶考?根本不用多想,韩秦书院才是他这样穷困的学子最好的选择,更何况韩秦书院的夫子先生都是从江南那边重金请来的名师,这件事早就传遍四面八方了,季母不可能不知道,有名师教导,还有那数十万本书籍的图书馆可以随意借书来看,又不用交束脩不用自己买文房四宝,甚至连赶考的巨额费用都不用自己出,除非她傻了才不愿意让季明轩去韩秦书院。
而韩秦书院是谁开的?秦晚秋啊!她可是周巧月的嫡亲表妹,季母是脑子进水了还敢那么欺负周巧月?难道她就不怕秦晚秋一生气把季明轩给踢出韩秦书院!
再者,就算季母真的脑子进水了,可是只要季明轩去了韩秦书院,就必然是不能继续住在家里的,到时周巧月也妇唱夫随跟着走,两人是一起住在秦晚秋家也好,还是自己在学院附近租个房子也好,远离了这成天瞎作的老东西,小两口日子还能差到哪儿去?
最重要的一点是,经过了这次的事以后,她心里还能一点顾忌都没有吗?难道她就不怕下回自己儿子就真的直接撒手去了?
所以说,秦晚秋是一点也不担心季母会继续作怪。
听了她的分析之后,胡杏儿也是眼前一亮,顿时也不再担心了,只要能远离那老货就好,对于季明轩这个女婿,她还是很满意的。
临走的时候,秦晚秋还是给季明轩开了个滋补身体的方子,又教了周巧月几道适用的药膳,本来季明轩也不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病,只是先前连续病了两次,后来又染了瘟疫,身体底子有点伤着了,好好滋养一段时间就没什么问题了,最主要的还是他得解开心结,恢复求生意志。
事情解决了,秦晚秋也是放下心来,第二天一早就回去了,路过镇上的时候看到已经开学了的韩秦书院,秦晚秋的心里也不禁有些自豪起来,想了想,直接去了极味楼,差人去韩秦书院将林枫找了来。
林枫是影门中护法之一,武功很不错,但光是看他的外表却完全不像个江湖人,文质彬彬的反倒像个做学问的,事实上他肚子里也的确墨水不少,是以秦晚秋索性就命他为韩秦书院的副院长了,平时就专门负责代他处理一些书院事务,这次书院开学招生时秦晚秋不在,也是他全权负责的。
“属下参见主子!”
“起来吧。”秦晚秋淡笑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书院一切都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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