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得是目瞪口呆。
须臾操练停止了,号角战鼓齐鸣。从石阶下走上来一丛军官。她一眼认出领头的人是景裕和罗文龙。他们看到她,也是大为惊讶。来不及寒暄,郑君琰已经走了过来。一众军官顿时撩袍跪叩下去。不知不觉间,几万人的军队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长跪在地。
鸟瞰全场,不经心旷神怡。在这空旷深邃的陵墓中间,人群黑压压地跪倒向郑君琰行礼。咫尺天家尊严,神圣不可侵犯。此时此刻,她才明白了什么叫做君临天下。
怪不得,为了一个皇位,自古以来无数枭雄争得你死我活。这种号令天下的尊荣,这种俯瞰苍生的骄傲。哪怕一生只能享受一次,也足以让人粉身碎骨,赴汤蹈火去追求。
她很快平静了澎湃心潮。听罗文龙为首的军官齐声说道:“卑职等恭迎梁王殿下,给殿下请安!”接着,底下数万名士官齐跪俯伏、山呼海啸般高唱:“恭迎梁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却听郑君琰道:“见到梁王妃,怎么不行礼?!”罗文龙等人赶紧补充道:“见过王妃娘娘!恭迎娘娘金安!”
她讪讪抽过手,却看到景裕一直盯着她看。看得她居然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
接着,郑君琰牵着她拾级而上。到了最顶层,他先俯瞰了一遍军阵,然后对景裕交代说:“萧陌就快要动手了,你们抓紧时间。半个月后,景家军就要开赴京城。”
景裕道:“殿下放心……娘娘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竟不通知一下,我等没有来得及接待娘娘。”
云缨早看到了这阅兵台上只放了一张金龙须弥座。遂道:“今儿我是个不速之客,还是沾了殿下的光而来。本来想,一座陵墓有什么好看的。哪里料到你们唱了一出芥子纳须弥。”
郑君琰笑道:“若菩萨住是解脱者,以须弥之高广,内芥子中,无所增减。意思就说,须弥山再大,也可以纳入小小菜籽之中。王妃这是赞美我们神通广大呢。”
“多谢娘娘抬举!”罗文龙毕恭毕敬一礼。
景裕深深凝视着她,好像有千言万语:“娘娘这些年在哪里过的?怎么一个消息都不传回来?”
云缨心里一酸,就想要哭了。但是下面几万名兵丁看着,怎么也不能当众失态,只回道:“景兄,好久不见。我,我这些年过得还不错。只是有点麻烦…”
“娘娘……”景裕也红了眼:“四年前,卑职没护送好娘娘突围,实在罪该万死!卑职常想,若是能让娘娘回来。纵然万死不辞!”
她哭笑不得:“你是三军统帅,当以大局为重。”再这么叙旧下去就要失态了。郑君琰忽然拉过她的手,又让景裕,罗文龙两个人退下。对她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来日方长。”
看完了军队操练,郑君琰带着她,一步步退出了这个藏匿了无数秘密的山洞。出来之后,虽然是一样的黑山白水,感觉却不一样了。
她问道:“这里是什么时候建造的?用来做什么?”
“景裕来南直隶募兵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地方。他小子把里面修饰了一下,当做练兵场。”
郑君琰一边走,一边解释给她听:“萧陌有意趁着京城空虚之际,重蹈景王之乱。我就将计就计,将人马放在京城之外训练。”
“萧陌真的要动手了吗?”
郑君琰道:“太子的命也就剩下一年不到了。萧陌肯定要趁着太子还在世的时候动手,还给太子一个江山的。”
“太子人都奄奄一息了,还想着那个位置?”
郑君琰道:“云儿,你不懂陈朝奕这个人。当初,萧陌在靖王被捕之后劝阻他不要登基。但是陈朝奕被几位老臣的话冲昏了头,觉得天下不可一日无君,执意要坐那个皇位。这才成为了叛贼。萧陌虽然对陈朝奕不满,但是萧陌为他挑起了大梁,全力与我为敌。”
她听了也不是个滋味:“良禽择木而栖,萧陌既然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为什么不脱离太子一部呢?”
郑君琰叹息道:“萧陌聪明归聪明,但是他这个人输就输在太仁义,太忠心。”
她想到萧陌曾说过一句话:“得一英主而伺之易,守一庸主而忠之难。如这茶,若是违心的滋味,又岂能朝夕相伴。”
但是,萧陌却守着一碗违心的茶,始终矢志不渝。
她深吸一口气,假如对手是萧陌,天下又有谁有胜算?
☆、第95章 端倪
离开武陵的那天,恰恰下了一场小雪。飘飘兮,彷徨兮,很有诗意。云缨求他将那五个刺客也放了。两个人拧了一会儿,郑君琰虽然心下不满,还是依了她所言。只是放的时候,为首的刺客扬言一定会回来带走她。
郑君琰没有理睬他们,只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亲王规格的马车十分宽敞。左右可以坐六个人,中间还有一个小几案,可以立一个小厮伺候。她坐在角落,抱着手炉看书。郑君琰坐在她身边批阅奏折。时不时拉过她亲昵一两下。如果她乏了,他就会抱着她,让她睡在怀里。
到了晚上,他们到了茂陵县的南直隶总督府。
云缨在南直隶当过两年县令,总督府更是来过不下十次。里里外外十几名封疆大吏都认识。但是如今换了女装,身份又是王妃。遂不跟郑君琰一起进去了。自行跟朱雀绕到了后厢房。
先安顿了下来,再安排了人手布置了厢房的防卫,联系了驿站的通讯。等传信使送来奏折之后,再按照缓急整理好。
郑君琰不久之后就来了,坐在她身边批改奏折。只是过了不久,听:“啪!——!”地一声,却看男人把手中的象牙笔掷到地上,折成了两截。笔上残余的墨汁,甩得到处都是。她雪白的袖子都沾了点点墨迹。
郑君琰面色不善,盯着一本奏折光火。冷声道:“好啊,杀了一批又来一批。贪官真是春风吹又生!这些人,一碰到金钱美女就要变坏!”
她瞄了一眼,也吓到了:甘肃干旱已久,朝廷拨款四百万去赈灾。某县令,贪污了十万两。某总督,贪污了二十万两……最后用在老百姓身上的,居然不足五十万!这是一份密折,举报人董弗之。还没看完,郑君琰忽然扭头看着她:“云儿,他们是我五年前亲手换上去的。哪知道这么快,就贪污成了城狐社鼠!”
她道:“这是他们自己变坏了。按照刑法处置了就是了。”
郑君琰道:“国家不能连连兴大狱,否则遭殃的还是百姓!杀了又贪,贪了又杀。什么时候到头?!这就是叔叔的“皇恩”。元启十六年来不杀一名大官,感化了这群畜生越捞越多!”
她明白了,郑君琰越是掌握了社稷大权,越是和皇帝分歧大。眼下,他开始全盘否定元启年间的政策了,连着皇帝本人一起鄙夷。哪里有半点从前马首是瞻,唯命是从的样子。作为梁王殿下,郑君琰的文韬武略都成熟了,有了自己的主见,不再需要谁指点迷津。
他现在是往着一代令主的路子上,越走越像样。
想了想,她道:“陛下是个什么人,你我二人最清楚不过。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深。所谓的无为而治,不过是不作为的借口罢了。”
“说得不错。”郑君琰面色缓和了下,道:“你不愧是我看中的人。见识完全在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官僚之上。”
她摇了摇头:“什么主子什么人,陛下是个只会做表面功夫,粉饰太平的君王。底下人也就如此。但你不一样,所以我也不一样。”
这几句话就见功底了,郑君琰看她袖子上沾了点点墨迹。更显得肌肤白皙,手臂修长。不禁心猿意马,拉过她亲昵起来。虽然每晚都缠着她行房事到深夜,不过早上和晚上的滋味不一样的。尤其是现在,被她几句话说得心里别提多舒服了。
他忙不迭地抱着她,抵在墙上。连衣服都来不及解开,就侵入她的身子。引得女人咬了一口他的肩膀作为反抗。一次亲热,他还尤嫌不够,不断地亲吻她,再要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云缨累极了,他才停止。但是还不愿意松开她,干脆把她横抱在怀里,一边逗弄她一边批改奏折。
她有点感动:就是小时候爹和容姨都没用这个姿势亲昵自己。但男人的怀里既温暖又安全。他时不时印上一个吻,从眉头蔓延到下颌。她既不能动,又不能打扰他批改奏折。闲得昏昏欲睡,梦中,有轻柔的吻擦过。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日大早。她和朱雀收拾了包裹,便踏出了总督府。不知郑君琰被什么事耽搁了,过了晌午还不过来。她就走下了马车,亲自进总督府捉人。
恰好一顶轿子落在前面。从轿子里走出一个年轻的官僚。这青年一下了轿子,她就觉得面熟。仔细瞧了瞧,认出此人是乔平的县令董弗之。当初在乾清门前痛骂靖王的那位举子。那董弗之也盯着她看,忽然愣住了。
她刚想快步离去,却被董弗之横出一臂拦住了。她只好问道:“这位大人有何请教?”
“你是云缨!”这是肯定的语气。她不回答,董弗之就怒骂道:“你,你居然是女扮男装从仕?!岂有此理!国家政事岂容妇人插手!我……你这是欺君之罪!我要弹劾你一个败坏纲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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