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想逃么?好,那我今天就偏偏要了你!
“吴子楠,你要干什么?”紫芝双手被麻绳反绑在身后,一时挣脱不得,只能身子一滚暂时逃开他的掌控,背后的衣衫刺啦一声被他撕裂。
她的肌肤莹洁如美玉,然而那光滑白皙的脊背上却交织着一道道浅淡的褐色疤痕,显然是鞭笞所致。吴子楠一下子怔住了,这些天来旁敲侧击地也打听了些她的身世来历,只当她是生长于帝京的富贵娇女,自幼锦衣玉食,长大后嫁给高门显第的男子,却不知为何又被夫君休弃,心灰意冷之下独自仗剑远游,一路行至江南。然而此时,看到她身上那经年不褪的累累伤痕,方知她与自己一样,也有不足为外人道的辛酸过去。
那伤疤让他的心狠狠抽动了一下。吴子楠有些慌乱地避开目光,转头看向石屋斑驳的墙壁,恍惚中仿佛想起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真实的记忆,真实的梦。
十四年前,这片海滩可不像现在这样荒凉,一座座大大小小的房子鳞次栉比,构成一个热闹的村落。父亲吴令光常年出海在外,年幼的他就和母亲住在这里打渔为生,日子过得简单而温馨。可惜好景不长,有一天,到村子里来收缴赋税的官差看中了母亲的美貌,硬要把她带回去纳为小妾。母亲执意不从,竟被那禽兽般的官差剥去衣衫强行凌。辱一番。愚昧的村民不敢得罪官府中人,反而认为母亲是不洁的失贞妇人,依照族规将她活活烧死。大火中,九岁的他拼死冲上前去营救母亲,却被村民拉出来狠狠鞭打,被打得昏死过去之前,依稀闻到了皮肉被烧焦的刺鼻气味……
父亲吴令光一心只想成就霸业,对他母子漠不关心,听说妻子以失贞之罪被处以火刑,非但没有怪罪村民,反而还嫌恶地不准她葬入祖坟。他恨自己的父亲,所以去年吴令光被官兵擒获后,他非但没有带领手下残部前去营救,反而烧杀抢掠频频向官府示威;他恨那些愚昧的村民,所以长大后带着众海贼将村子夷为废墟,只留下那座曾与母亲一起生活过的小小石屋。他没有一口气杀光所有村民,而是让他们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子儿女被施以酷刑,无论他们如何迁徙,他都要一次又一次地去烧他们的村子。
那样强烈的恨意,终其一生都无法泯灭半分。
“吴子楠,你无耻!”紫芝拼命挣扎,两行清泪瞬间夺眶而出。
吴子楠蓦地惊醒,连忙松手,看到她眼中惊怒之色,忽然感觉有什么极珍贵的东西就这样被自己亲手打碎了。
“紫芝,对不起……”他手忙脚乱地替她掩好衣衫,又从柜子里取出一套自己的衣裳递给她,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你、你先把这个换上吧……”
“回来!”见他匆匆逃进内室,紫芝又红着脸喊道,“喂,你先给我解开绳子啊!”
吴子楠恍若未闻,径自回到内室换了套干净的衣衫,许久才渐渐平静下来,出来替她解开绳子。待紫芝换好衣裳,他又取来木炭生起炉火,两人围坐在炉边一起烘烤着湿漉漉的头发,谁都没有说话。吴子楠时不时地侧首打量她的脸色,几番欲言又止,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紫芝,你能原谅我吗?我……我刚才真的不是有心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紫芝默然良久,才低着头淡淡说了一句:“算了,反正你也没把我怎么样。”
吴子楠这才舒了口气,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问:“紫芝,你背上的伤……”
“我小时候家中出了变故,被迫入宫为婢,宫里的管事嬷嬷很凶,经常打我。”紫芝用平静的口吻一语带过,见他目露怜惜之色,又笑了笑说,“不过这也没什么,宫里那么多宫女,我还算是她们中很幸运的一个。至少我遇到了一个与我生死相许的人,而且,如果你肯放了我的话,我就真的自由了。”
“与你生死相许的人?”看着炉火映衬下她格外美丽的侧脸,吴子楠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涩,“就是……送你紫玉钗的那个人?”
紫芝微笑着点点头,沉静的眸光中似是闪烁着某种幸福。
吴子楠默然不语,径自用火钳拨着炉子里的炭。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然停歇,屋顶的积水顺着檐角滴落下来,叮叮咚咚,细碎空灵。雨后初晴的阳光透过窗纱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不知为何,竟映出一种淡淡的感伤。
“紫芝,我不会再强迫你了。”他有些突兀地开口,眼眸中隐隐露出妥协的神色,“其实,我只是有些寂寞罢了……紫芝,你知道吗?自从阿娘走后,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漂泊了太久太久,有时候,真的很想找一个人陪我一起在海边看看日升月沉、潮起潮落,一生最大的愿望,也就仅此而已。我答应你,再过一阵子我会放你走的,只是在此之前,请你不要再用欺骗的手段企图从我身边逃走,好吗?”
紫芝微微一怔,随即颔首道:“好。”
二人复又沉默,只隐约听见窗外涛声悠远,若有若无。
“其实,我今天也不算骗你。”紫芝忽然低头笑了一笑,声音几乎轻不可闻,“我是真的肚子疼,只不过不是你想象的那种……”
“啊?”吴子楠一脸懵懂,“那是哪种?”
看着他孩子气的表情,紫芝忍不住噗嗤一笑。吴子楠随即恍然大悟,俊朗的脸庞不禁微微涨红。紫芝歉疚地看着他手臂上包扎的布帛,声音亦柔和许多:“伤口再敷些药吧,血都渗出来了。你想吃什么?一会儿我做饭给你吃吧。”
“算了。”吴子楠却毫不领情,笑着起身离开,“还是我来吧。你那么笨,做出来的饭菜肯定难吃死了。”
。
入秋后天气渐凉,次日一早,吴子楠便带着紫芝去镇上裁几件秋冬穿的衣裳。为了不被寻找她的人发现,出发前吴子楠强行命她戴上帷帽,又以轻纱障面,完完全全地遮住了容颜。紫芝对此倒不甚在意,在荒僻的海滩上住了这么久,难得有机会出来逛逛繁华的街市,一路上不禁左顾右盼,心中很是欢喜。
吴子楠与她一起走在铺满金黄色银杏树叶的道路上,心情与洒在身上的阳光一样明亮。知道她最喜欢吃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点心,他看到什么便给她买什么。一见到好吃的,紫芝顿时觉得身边的人特别可爱,仰首对他甜甜地说了声“谢谢”。清风拂开面纱,她阳光下的笑靥就如向日葵一样明灿,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跳恍惚中漏掉了一小拍。
吴子楠有意逗她说话,指了指她面上所覆的轻纱笑道:“紫芝,这可是南海出产的鲛绡龙纱,十分珍贵,小小一块便价值百金,寻常的官宦人家都用不起的。我费了好大周折才从南边的商贾手中买来这么一块,就给你做了面纱,你看,我对你多好。”
紫芝却不以为然,哼了一声轻笑道:“一说话就提到钱,真俗气!”
“好好好,我俗气还不行么?”吴子楠倒是难得的好脾气,一路走来唇角始终带着笑容,“不过说真的,紫芝,我觉得你穿鹅黄色的衣裳特别好看,咱们再去前面的店里挑些布料,多给你裁几件怎么样?”
“嗯,那好……”话说了一半,紫芝的目光忽然落在前方街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上,一时悲欣交集,眸中隐隐沁出泪光。
吴子楠不明所以,问道:“紫芝,怎么了?”
紫芝忙疾走几步,都来不及辨认那人到底是不是他,就惊喜地大声唤道:“二十一郎!”
☆、第218章 重逢
“紫芝?”李琦闻声霍然回头,却见远处一位头戴帷帽的女子被人猛地拽走,那俏丽的身影在长街转角处一晃便消失不见。
侍卫孟琨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迟疑道:“那人戴着面纱呢,殿下确定她就是裴娘子?”
“嗯,肯定不会看错……”话未说完,李琦就掩口咳嗽起来,略显苍白的面颊上泛起一阵异样的潮红,“快,追上她!”
孟琨见他容色憔悴,忍不住劝道:“殿下身体不适,还是先回客栈休息吧,属下一个人去找裴娘子就可以了。”
李琦犹豫了一下,只得颔首道:“那好吧。先打探到她的下落就好,切勿打草惊蛇。”
孟琨领命而去。那日在江边被紫芝甩掉后,他们几个侍卫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问了附近村民才知道那艘乌篷船是驶往剡中的,次日便又搭乘其他船只一路跟了过去。待他们几经探问寻到玉真观时,紫芝已经被海贼掳走,高望舒和李季兰急得四处寻找,却始终没有线索。孟琨得知消息,立刻修书一封用信鸽送往盛王府。
李琦一接到飞鸽传书就立刻南下,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只花了六天时间就赶到会稽郡,与会稽太守交涉一番之后,下辖各县的官府也答应会派出巡捕公差协助他们找人。这一路行来车马颠簸、风餐露宿,他自幼养尊处优,何尝经历过这等旅途艰辛,几天下来病情愈发严重。此时见孟琨走远,他方欲转身返回客栈,却忽觉一阵头晕目眩,脚下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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