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要——”眼见那烙铁就要烫在自己脸上,白芷吓得惊叫一声,语无伦次地说,“不要啊!马总管,我说,我全都说……是我在裴娘子的补药中加了堕胎用的红花,因为我恨她,我不想看她过上好日子……”
“恨她?”马绍嵇怀疑地皱皱眉,声音冷厉,“裴娘子可是你的旧主,一向待你不薄,记得当初我要把你逐出府时,还是裴娘子出面让你留了下来。这般恩情,你非但不知感激反而还要心存怨恨?说,是谁指使你的?”
“裴家的每一个人,我都恨!”白芷咬牙切齿地说着,眸中却满是哀戚之色,“当初我们全家都是裴府的奴仆,对主人忠心耿耿,可裴家人却是怎么对待我们的?那时裴珩还官拜秘书少监,有一天府里设宴款待宾客,我姐姐奉命在一旁伺候,不料却被一个六十多岁的糟老头子看上,想要带回家去纳为侍妾。当时裴珩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把自己的俏婢赠给官场同僚,还只当这是一件风雅之事呢!可怜我姐姐那时只有十五岁,像一件货物似的被主人随便送走,日日受那糟老头子蹂。躏,偏偏他家那位正房夫人还是个容不得人的,嫉妒我姐姐年少貌美,竟然将她用鞭子活活打死……爹娘都是老实人,知道了女儿惨死又能如何,还不是一个整日以泪洗面,另一个伤心之下郁郁而终……”
马绍嵇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冷笑道:“那又如何?你姐姐不过是个奴婢,难道还想让主人为了她去得罪官场同僚么?能嫁到官宦人家为妾,那是她的福分,当初裴少监这么做可没有丝毫不对。”
“她的福分?”白芷凄然一笑,两行清泪从颊畔倏然滑落,“是啊,多么好的归宿啊,姐姐被那悍妇活活打死,裴家居然都没有人过问一句!真是报应啊……后来裴家的女儿也都入宫为婢,却不知她们愿不愿意享受一下这样的福分?大小姐紫兰死了,我不恨她,可是为什么偏偏她裴紫芝就这样命好?殿下那样身份高贵又品貌兼备的男子,居然那么宠她,对她那样专一,我心里真是替姐姐嫉妒!同样是给人做妾,当初姐姐若是能过上一天这样的好日子,那死也瞑目了……”
马绍嵇依旧漠然听着,另有一名内侍在灯下奋笔疾书记录口供。
就在此时,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内侍拎着两个食盒推门走进囚室,对马绍嵇躬身施了一礼,讨好般地笑道:“马总管,这时候也不早了,您一直忙着审问犯人都还没用晚饭呢,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吃些东西?”
马绍嵇此时方觉有些疲倦,于是点头道:“好,端上来吧。”见另一个食盒中还有给犯人准备的一碗稀粥,便指着白芷对他吩咐道:“不必松绑了,就直接给她灌下去吧。”
“是,马总管请慢用。”小内侍答应一声,殷勤地为马绍嵇摆好了饭菜,然后才走过去一手抓住白芷的下颌,另一只手拿起碗来把粥给她硬生生地灌了下去。
白芷何尝受过如此粗暴的对待,一碗粥根本顾不上咀嚼,大口大口吞咽着,几度呛得咳嗽,喝完之后整个人都被折磨得仿佛虚脱了一般。
马绍嵇一边举箸吃饭一边冷眼瞧着,对白芷道:“殿下仁善,对你们这些犯了错的下人也不忍心苛待,还赏给你饭吃。你若识相,就赶紧把指使你的人供出来,殿下或许还会网开一面,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白芷却不理他,只是用手紧紧捂住咽喉,一张秀气白净的面孔憋得通红,似乎正在忍受某种难以言说的痛苦。
马绍嵇只当她还不肯招认,大手一挥吩咐道:“给我打!”
立刻有内侍挥起鞭子向白芷毫不留情地抽去,鞭鞭见血,不一会儿便把她打得体无完肤,若是痛得晕过去了,便用冷水再把她泼醒。几番酷刑下来,白芷虽然疼得不停地呻。吟挣扎,却始终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哼,还真挺硬气的!”马绍嵇吃完饭抹了抹嘴边的油渍,起身施施然地走到她面前,忽然拿起烙铁在她肩上狠狠一烫,目露凶光,“我可不相信一个婢女居然有胆量谋害殿下最宠爱的裴孺人,怎么样,你招还是不招?”
“咝——”烙铁触到皮肉,立刻散发出一股难闻的烧焦味道。
“唔——唔——”白芷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神色痛苦而绝望,双手不停地挥舞着,却不知是想要表达什么。
马绍嵇这才发觉有些不对,惊骇道:“你……哑巴了?”
她刚刚吃完的粥碗就搁在地上,马绍嵇略一思忖不禁悚然变色——难道是有人怕白芷说出什么,所以悄悄在食物中下了哑药?
转身一看,刚才来送饭的那个小内侍早已没了踪影。
马绍嵇自知办砸了差事,待盛王一回府,就立刻主动过去向他请罪。李琦听他禀明情况,只是问:“那送饭的小内侍呢,可抓到了?”
马绍嵇讷讷道:“搜遍了整个王府都找不到,只怕是逃了……白芷被人下了哑药无法开口说话,又不会写字,这下子恐怕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罢了,是什么人想对紫芝不利,我心里大概还是有数的。”李琦摆了摆手,唇边忽然露出一抹冰冷的笑,“真是最毒妇人心啊,看来我以前还真是太小瞧她了。只可惜没有确凿的证据,否则,我非要禀明父皇废了她不可!”
马绍嵇小心翼翼地说:“有殿下在,任凭是谁也不敢再兴风作浪的。却不知殿下想如何处置白芷?”
“杖毙。”李琦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眸光熠熠生寒,“明日一早行刑,除了裴娘子之外,府中上下所有人都要前来观刑,以儆效尤。王妃就算病着也要给我请出来,这一次我要让所有人都记清楚,倘若再有人敢对紫芝有一丝不敬,就是这个下场!”
次日一早,整个盛王府都笼罩在一片阴沉沉的气氛之中。已经遍体鳞伤的白芷被内侍拖到庭院中,瘦弱的身子颤抖着,在不停挥落的刑杖之下渐渐血肉模糊,喑哑的喉咙中发出古怪的声音,令旁观的所有人都胆战心惊。阿芊本来想说出上元之夜曾看到宝珠来过朗风轩一事,然而眼见白芷被打得奄奄一息,生怕一不小心再起事端,牵连到更多无辜的人,于是只得缄口不言。
朗风轩中还需再添一名侍女,紫芝忽然想起那年在东市大街上遇见的那个卖杂货的独孤二丫头,既然她也在府中做事,就让她接替白芷做了自己的贴身侍女。这一年二丫头已经十二岁了,虽然看起来依旧十分稚嫩,身形却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因紫芝最喜欢看她盈盈一笑时的模样,便又为她取了个名字唤作“独孤盈”。
☆、第187章 废妃
就在韦坚、皇甫惟明谋反一案尘埃落定之时,朝中又掀起一场风波。
李隆基本有意淡化此案,然而不知为何,韦坚在朝中任职的两个弟弟——将作少匠韦兰和兵部员外郎韦芝忽然联名上疏为兄长鸣冤,奏疏中还屡次提及太子,意在向皇帝暗示太子曾私下里对君父有不满的言论,而他们的哥哥韦坚是清白的。一场大案好不容易才压下去,却又被韦家这么两个不识时务的人重新提起,李隆基看过奏章后更是勃然大怒,立刻下旨将韦坚再度贬为江夏别驾,韦兰与韦芝也皆被流放岭南。
如此一来,太子李亨的处境就愈发尴尬了。
“韦兰和韦芝那两个家伙,这么做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太子李亨气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愤怒之下口不择言,“废物!蠢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东西!这些年我哪里对不起你们韦家了,你们竟然这样处心积虑地害我?哼,若是我这个太子被废了,你们就能有什么好下场不成?”
“殿下息怒。”良娣张嫣嫣温柔地拉住他的手臂,好言劝道,“韦兰和韦芝都是太子妃的亲兄弟,又怎会故意去害殿下呢?妾倒是觉得,他们是受人唆使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举动,如今被牵连获罪流放岭南,只怕心里也是后悔不迭呢。”
“受人唆使?”李亨冷笑着挑了挑眉,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李林甫那个奸人故意诱使他们……”
张嫣嫣有些忧虑地点了点头,道:“李林甫惯会玩弄权术,表面看起来满面和气,实际上却最擅长用阴柔的手段整人,朝中官员往往是一边对他心怀感激,一边就不知不觉地被他排挤出局了。当初中书令张九龄、户部尚书裴宽、刑部尚书裴敦复、左相李适之等人不也都被他给狠狠摆了一道么?这些权势滔天、精明强干的宰相尚且如此,韦兰和韦芝又怎会是他李林甫的对手?”
“就算如此,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李亨无助地以手扶额,显得颇为焦虑,“嫣嫣,我真的怕父皇一怒之下再起废立太子之心啊!当年废太子李瑛是什么下场你不是不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能重蹈他的覆辙!”
张嫣嫣亦露出愁容,略一迟疑才道:“妾倒是有一计,只是不知合不合适……”
李亨双眼一亮:“快说!”
“出了这么大的事,陛下至今都没对殿下有任何处置,应该是还在观望殿下的态度,希望殿下能对这件事作出一个解释。依妾愚见,只要殿下主动提出废黜太子妃,绝不以亲废法,不但可以彻底撇清与韦家的关系,而且还能令陛下对您的印象大为改观。”张嫣嫣从容说罢,便仪态优雅地跪下来向他深深一拜,语气恭敬而诚恳,“妾只是一门心思为殿下出谋划策,若是说错了话,还请殿下恕妾妄言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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