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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流光 (千岁忧)


  石致远不会武功,长青会的人将他护在正中,正为了陆仪廷暗中焦急,见他被人扶出来,以为已遭毒手,向前冲了几步被人拦住,高声叫道:“你们把陆先生怎么了?”
  小谢低声劝道:“公子,别冲动,咱们见机行事,若真救不了陆先生,也只有另想法子。”
  “不,一定要救他出去!”石致远顿了顿,朝那边喊道:“陆伯伯,小侄来救你了!”
  国师看了陆仪廷一眼道:“石公子,不用叫得这么大声,他还没有死。”
  石致远这才知道人家早已摸清自己的底细,一时间他想到了自己的养父,今日事败,明日怕是石家与盛安商会便要出事。
  国师远远地看着陆仪廷,道:“陆仪廷,你睁开眼看看,有这么多人舍不得你呢,要陪你到阎王殿去,你可以瞑目了。”
  陆仪廷大力喘着气,缓缓抬起头,看着满院刺眼的火光,终于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这两日清醒的时刻不多,只留着一口气吊着不肯松罢了,待看清眼前的景象,不由悲叹一声。
  国师不会轻易放过他,被禁锢了这么多年,到了仍要利用他引来这么一出。夜空中兵器交击声不断,偶尔会传来惨呼声,他眼光迷离看了一圈,转向国师时多了丝恨意。不仅仅是恨,还有深深的惧怕,所有人在国师眼中都是一个棋子,反抗不得。
  夜空仍然漆黑得不透一丝亮光,陆仪廷有些遗憾,临死前也见不着一丝星光月色,他早该在九年前就死去,苟延残喘多活了这些年,那些早已死去的冤魂必定等了很久。
  扶着他的人得了国师的指示蓦然松手,他委顿在廊檐下,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石致远看得分明,厉声道:“快去救人!”
  小谢只得叫道:“你们护着公子,我去救人!”
  说罢持剑朝陆仪廷冲了过去,但未到跟前便被人拦下,焓亦飞只是一柄折扇便将他压得不能近前一步,如逗猫儿般只拦着他不放,萧颂不耐烦地下令:“全都拿下!”
  长青会的人瞬时被冲上去的内卫打乱,石致远被一名高手保护着,边战边往大门处退去,血腥味四散,萧颂紧抿着唇,皱眉向四周看去,今夜他稍有些心神不宁,却察觉不出什么异常,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陆廷仪倒在地上虚弱地等着死亡来临,小谢拼着两败俱伤冲到廊下,焓亦飞的折扇已堪堪到他后心,眼见着他就要丧身在此,此时,斜刺里冲出一道人影,为小谢挡开那致命的一剑,转身捞起地上的陆仪廷便飞天而起,不知来人使的什么法子,竟似飞鸟般向上冲起七八丈高,掠过所有人头顶,远远地落在别庄的院墙之外,那里竟备着匹马,载了二人朝东面疾驰而去。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寻常人轻功再好也跳不了那么高,跃不出去那么远,此人刚刚那一手堪称一流之上。内卫的人以为是长青会高手,长青会的人却知道不是,石致远张大嘴,难道这是会里的长老请来的?
  有回过神来的内卫拉弓射出飞箭想阻止一二,也被来人轻松挡下,他救了人便跑,追上去的只有焓亦飞一人。
  出此意外,国师并不动怒,陆仪廷对他来说已没什么用处,即使被人救走也无妨,最好是他再说些,那样事情只会更乱。只是他猜不出来究竟是谁还会想得到陆仪廷。
  焓亦飞并不知师尊的真正用意,他赶着追了上去,前头的人虽抢了先机,但二人一马毕竟没有焓亦飞快,追了大半时辰几十里仍未能摆脱他,可到底甩开了大队人马。
  两人你追我赶跑了大半个时辰,焓亦飞越追越近,前头的人张望地形,策马闯进路边一片密林。逢林莫入,焓亦飞却停也未停,策马跟着跑了进去。夜晚林间处处透着股诡异,焓亦飞只能听到自所骑这匹马的马蹄声,好像前头那人已凭空消失。
  他勒马停下来,想了想在这种地方还是别骑马的好,正想弃马前行,赫然发现前边有个东西,而且是会动的东西。近前一看,原来是自己追了大半天的马,只是陆仪廷还有那个黑衣的神秘人都不见了。
  他忽有警觉,急忙抬头已见一道寒光从顶劈落,情急之下仰身坠马,狼狈躲过致命一剑。那道剑光割破马鞍,伤得马咴咴痛叫,带得另一匹马被惊,全都跑进密林深处。
  来人终于现出身形,一身黑衣,连头脸也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这身打扮焓亦飞并不陌生,正是曾在国师府与他交过手的黑衣人。
  “原来是你,咱们又见面了!”
  今夜独闯别庄带走陆仪廷的正是薇宁,白日里安休她又去了南城胭脂小铺,陆仪廷在别庄的消息本就是国师有意放出,她自然也知晓,入夜后便悄悄地出了城,掩了身形伺机救人。她和石致远一样,都想问陆仪廷一些旧事,可是她万没想到萧颂会出现在这里!
  再见萧颂,她心中微乱,看着他在国师面前下令,内卫俯首听命的模样,瞬间想通一件事,原来如此,萧颂就是手握凤令的那个人。
  内卫不归六部所管辖,却比任何一个衙门的权力都大,直接听令于女帝,可以说是手握特权,持凤令者可持令调动驻军,便宜行事。这么重要的位置自然要女帝最信任的人来坐,而萧颂是最适合的人,可笑她竟一直以为萧颂只是个身份尊贵的小王爷。
  也是,那般冷静威势的男子如何是个简单的人物。怪不得柳月到了静王府竟老老实实地呆了那么久,她是副掌令使,哪敢私下去见国师。
  她胡思乱想之际,陆仪廷已被人带出来晕倒在地。她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带走,全凭手中一根早就系在院墙外高树上的坚韧银丝,幸得今夜天色暗沉无光,没有人发觉那根银丝。
  此时被焓亦飞认出来,薇宁不发一言,左手一扬便是几道寒光,焓亦飞轻松躲过,笑道:“且慢动手,阁下好生无情,忘了上回我是怎么对你的,刚刚那一剑居然想要我的命。你说好好一个女人,干嘛总包得严严实实,我猜面巾下的脸定然国色天香,不如你摘下来给我瞧瞧?”
  她的头脸包得严严实实,又刻意做了些变化,仅从外表看,一般人难看出来是个女子,只能说焓亦飞的眼够毒,只与她交手过一次便能认出。
  焓亦飞很难对付,薇宁没有把握,握剑的手紧了紧,竟不觉沁出了汗,听他又道:“我可是奉都城中最惜香怜玉的,只要你让我看看脸便放你走,如何?”
  “好得很!”薇宁压着嗓子说了句,手上已攻了过去,她还记得上次是如何被此人轻薄了去的,当下出手毫不容情,完全是拼了命的打法,剑剑指向他的要害,焓亦飞被逼得顿时无瑕调笑,数招下来,一时不察被她削下一片衣衫。
  焓亦飞发掌将她逼得退开,看着自己的衣裳啧道:“可惜了,我这衣裳才刚做好。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这样吧,只要你能将再划到我的衣裳,我就当没追上你。”
  他说得如此自负,腔调仍是吊儿郎当,薇宁,冷声道:“你最好现在离开这里,就当没追上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焓亦飞敛了调笑的神色,她虽然武功不如自己,但那股子气势却不容人小觑,怕是另有诡计,倒不得不防。
  “那就让我看看你会如何不客气,得罪了!”
  这一次焓亦飞出手凌厉了许多,薇宁不迎反退,倒着跃开一丈,撞断许多树枝,等他跟到近前,忽地转身一拉事先设好的机关,几条银丝飞射缠住焓亦飞的双腿,深深勒进他腿上的肉里。焓亦飞差点被绊倒,勉强站稳却无法再往前一步,挥手将折扇打出去,薇宁歪头避开,压着嗓子笑道:“你就好好呆着吧!”
  虽然她能一时将此人困住,可他上身仍可动,薇宁不敢离得太近,纵然有些不甘心,想了想还是迅速离去。
  焓亦飞低头看去,却不知是什么材质的银线,坚韧异常挣脱不断,料想刚刚她在别庄里就是用这东西将人劫走,如今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开。

  ☆、杀还是不杀

  林子很大,薇宁在黑暗中左穿右行,她把陆仪廷塞在一处深草丛中。此时的陆仪廷早已昏迷不醒,快马奔驰的颠簸也未能将他折腾醒。
  一只栖在枝头的夜鸟被惊起,扑簌着翅膀鸣叫数声,薇宁不惊不扰,蹲在陆仪廷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又从发丝中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根金针,缓缓刺入他头顶要穴,片刻后陆仪廷缓缓睁开眼,发觉已离开别庄,四下里漆黑寂静,恍惚间以为已到了阴曹地府。
  忽听得一道清冷的女声说道:“陆先生,我有几件事想要问你,还望你实言相告。”
  他瞬间心头清明,脸上似哭似笑,喉头一阵滚动咳喘出一股血水,倒觉得身上轻快了些。有时候想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在某些人眼里他还有用处,他们不会让他轻易死去。
  “这是哪里,你是又是谁?”他被扶起来坐在一棵树前,只看见一双微亮着的眼睛,听声音应该是个年轻女子。
  “陆先生放心,这里离别庄已经很远,没有人会追来。至于我……”薇宁小心地不碰到他头顶那根金针,这银针能让他清醒一小会儿,只是这次的清醒之后,陆仪廷怕是再难醒过来。时间无多,她直接问出心中所想:“我与那位石公子来意相同,只想知道明明九年前沙马营已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陆先生是怎么活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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