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凉心中一惊,第一次看见宋黎这个样子,脸色由于激动由白转红,声音也越来越大。方丽华拿起手边的茶碗摔在地上,登时四分五裂:“哪里学来的这么跟哀家说话!你以为你是太子,哀家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来人!把太子杖责二十,扔到蜂室去闭门思过!”
。……
慈宁宫后院,一声接着一声的宽木打在身上的声音听起来甚是刺耳。宋黎被按倒在长椅之上,屁股已然出血红了一片。他死死咬住牙忍住撕心裂肺的疼不让自己发出声来。苏哥哥说过,男子汉要顶天立地,不能在外人面前喊痛。他的额上汗水如浆,一滴一滴化成一颗颗石子,狠狠地砸在苏凉的心上。
他是为了帮她说话才被太后这般被罚……
二十杖打完,自有宫人拖着宋黎往蜂室而去。已经疼的快昏过去的宋黎艰难的回过头来,脸色苍白的吓人。嘴唇煞白,下唇被咬出了血痕,冲着她轻轻扯着笑,苏凉紧紧克制住自己,才没有冲上前去。
少了杖责的声音,后院登时安静下来。方丽华拖着长长的裙摆走到苏凉的面前:“苏太傅,你说,哀家是为何要罚这太子?”
苏凉看着她带笑的脸突然觉得心中荒凉,同样是亲孙子,可在方丽华的眼中,太子却是比不上五皇子的一根头发。在这位冷血的太后眼里,只有自己母家的富贵荣华才是最重要的。
苏凉一笑,冷然之极:“敲山震虎,太后娘娘若是对臣有所不满,臣甘愿领罚。可太子殿下是无辜的,不该平白受苦。”
“果然是个聪明人,哀家没有看错你。”方丽华扬扬手,后院之中就只剩下两人。
“太子资质愚钝,不适宜继承大统,哀家是这大梁的太后,自然有这个义务为大梁挑选并培养适宜的储君。五皇子宋悠聪颖机敏,甚得哀家的心意,便是最好的人选。”
苏凉抿抿唇:“太后的意思,是让臣助力拉太子下马,帮助五皇子上位?”
“哀家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苏太傅想必是误会了。”
误会,还能有什么可误会的?
今日找她过来,发落了太子。无非是想让她知道,弄死太子在她眼中不过是小事一桩。若是识时务的趁早过来帮忙,不然就得跟着太子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说白了臣只是个教书的先生,这些事情臣都不懂,也不想懂。太子殿下冒犯了太后娘娘,被处罚是应当的。只是臣有一言,殿下虽然身体康健,但伤势颇重,要是不及时派太医医治的话,若是真的出了事情,皇上那里太后没办法交代。母子之情有了嫌隙,五皇子成大器一事便是再无可企及,还请太后娘娘三思。”
方丽华脸色一沉:“你这是在威胁哀家?”
“臣所说的都是实话,若是太后没别的事情,臣就告退了。”
梁思快步走进来:“太后娘娘,要不要……”
方丽华伸手一阻,长长的护甲金光闪闪:“小小一个太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然哀家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叫他过来。他若是轻易就被哀家引诱,哀家立时就除了他。如今有这般风骨的,放眼望去也没几个了,杀了也怪可惜的。”
“奴才明白了!”
“悠儿那里怎么样了?”
“五皇子被关押很是不高兴,把自己个儿宫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砸的累了自己睡了。”
方丽华眉间一皱:“悠儿也是扶不上墙,要不是婉贵妃只有这一个儿子,哀家也不会这么一根筋的帮着他。让他长长记性也好,省得下回再出错漏。”
“对了,去太医院叫个太医给太子敷药,可别死在哀家宫里。”
梁思俯身:“是!”
**
一路出了宫门到家,苏凉饭都未吃就把自己关在了卧房里。
天色渐渐黑了,画眉叫了几次门也没有人回应,最后只能无奈的把饭菜放在门前,过一会儿便来看一次,见饭菜未动就拿去再热一遍。
旁边的人家养着条小白狗,汪汪的叫个没完,听得苏凉心中一阵的烦躁。
看这太后的意思,她若是不肯就范就不会轻易放太子出来。其实跟着太后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有太后和李家的支持五皇子上位的可能性很大,那么自己作为跟着未来皇上的人亦是风光无限好,她一直以来的目标也会更有希望实现。
可是这样的念头刚一闪光,她的脑海里就会浮现那张总是甜甜笑着的奶白小脸,还有最后,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坚持着不让她担心的苍白笑脸……
也是到了这一刻苏凉才发觉,总是为自己的事情考量的她,生命里不知不觉中走进了另一个人——她的学生,苏哥哥的阿黎。
“他娘的,要怎么样才能把阿黎从那个老妖婆手里救出来?啊啊啊啊……真他娘的烦啊啊啊啊……”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画眉刚要换饭菜便听屋中一阵鬼哭狼嚎,半晌屋内没有动静。开门声骤然响起,把画眉吓了一跳。只见苏凉披散着头发,衣衫不整的站着,眼眶下面一片青色:“我饿了。”
“娘做了小姐最爱吃的菜,赶紧吃点吧!”
屋中点着灯,苏凉坐在灯下努力的扒着饭,不吃饭哪里有力气想对策?
“对了小姐,白日家里来个人找您。”
苏凉筷子一顿,塞得鼓鼓囊囊的腮帮子一动,含糊问道:“谁啊?”
平日里她从来不和别人来往的,也就是最近和宋黎走的近,而他正被那个老妖婆关着,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
“他说他叫林三……”
“噗!”苏凉满嘴的米饭喷了出来:“你说谁?林三?”
画眉拿过帕子给她擦着:“是啊,他还说等小姐回来让你去他府上找他……小姐小姐,你干嘛去?吃完了再走啊,小姐……”
苏凉一路的狂奔,从身后向她挥挥手:“把饭菜热着,等我凯旋而归再来和画眉小美人共襄盛举!”
画眉:“……”
打听好了怀王府的具体路线,苏凉使出浑身的力气往那里奔跑。沿路的风景迅速的往后退着,苏凉累极,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大。
真是个猪脑子,怎的把这位大佛给忘了。要论起对宋黎的维护,这位敢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她确实是势单力薄,但若是拉上怀亲王,她有把握让宋黎顺利的逃脱太后老妖婆的魔爪。
——
蜂室是宫中养蜜蜂的地方,很是简陋。而宋黎被关的地方没有窗子,长年累月见不到阳光很是潮湿。顶棚盖着厚厚的茅草,这个时节闷得人发慌。太医刚踏进来浑身都不舒服,更别提伤的很重平时又娇生惯养的宋黎了。
仔细的涂了药,太医浑身已经出了一层的汗。
“殿下千万不能挠这伤口,蜂室潮湿,要是感染可就不好了。”
宋黎窝在木板床上听话的点点头,忽而颓败的眼中一亮:“太医,你知道苏太傅怎么样了吗?”
“苏太傅?”太医回忆了一下:“臣刚刚入宫的时候貌似看见太傅出宫了。”
宋黎长长舒了一口气,真是担心皇祖母罚了他之后还不放过太傅。如今知道他平安出宫,他也就能安心了。
“殿下若是无事,臣先告退了,明日再来给殿下换药。”
“嗯,太医慢走。”
屋内脚步消失,转眼又剩下他一个人。宋黎浑身痒的厉害,又热的厉害,明明累的很却睡不着,只能睁着眼睛脑子放空。
伸手抹了抹要掉出来的眼泪,宋黎吸了吸鼻子,倏地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苏哥哥,我等着你来救我。
☆、第11章 各凭本事
“阿黎,苏哥哥接你回去了。”
怀亲王宋引轩和当今皇上并非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关系却很是亲厚。当年夺皇位之际,几大威望甚高的亲王尽数没了性命,唯有这怀亲王活了下来,之后也过的安稳顺遂,很是逍遥,这点从他这金碧辉煌的怀亲王府就能窥得一二。
门口的守门侍卫像是得了宋引轩的命令一般,见到苏凉过来一点儿也没阻拦就放她进去了。在管家的引导下,穿过曲折的回廊再过一个月门到了王府的花园,菊花中的极品紫雪卧龙在这里普通的就像是春来脚边的小野花一样,看的苏凉不禁咋舌。
花园旁边搭着一个戏台子,如今天色擦黑,一时间苏凉也看不清上面有什么。突地丝竹之声响起,戏台子四周亮起灯盏,一人自帘后上来,脸上画着浓妆,勾得他一双本来就细长的眼睛有种颇为勾人魂魄。苏凉停下脚步,那人合着曲子站定唱道:“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泛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只有我和琴童人两个,我是又无有埋伏又无有兵。你不要胡思乱想心不定,你就来来来,进得城来听我抚琴。”
一曲《空城计》毕,宋引轩豪情万丈的撩起衣摆,冲着苏凉露出一个自以为帅煞旁人的笑容。苏凉一激灵,从怔忪中醒过来,便见戏台子上的人摆着一个很是英俊的姿势从上面一跃而下……
其实戏台子并不高,台阶也就是五六级那个样子,可一声“扑通”声之后,便是骨头错位的声音,再然后,一阵杀猪般的喊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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