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隽咏记起那份详实的口供,对明智的遭遇有几分同情,想来明智在九妹妹手中没少受苦,并非挨打严刑逼供才是苦。
“三哥,您也说两句呀。”
莫昕岚很是着急,拽了莫隽咏的袖口,低声道:“去了衙门,便是有证据在,外面的人也会议论您的。还不如……咱们罚了明智给九妹妹报仇出气,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
正在此时,靓丽绝俗的周姨娘赶过来,“明智害了九小姐,还留着作甚?来人,拉下去杖毙这个狗奴才。”
她护在莫隽咏身前,横眉冷对明智,“若不是九小姐聪明,好悬让你坏了性命去,亏着九小姐和夫人明察秋毫,要不然……岂不是冤死三少爷?”
“姨母。”
莫隽咏扶着周姨娘,剑眉紧锁,“这事还是按照九妹妹说得办吧,我既是无愧于心,便不怕人非议。”
“咏哥儿!”周姨娘无奈的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天真!老爷在诏狱本就惹人侧目,莫家再闹得家宅不宁,岂不是外人落井下石的机会。兄妹之间应以友爱为上,既是九小姐亲近你,为你仕途将来着想也不该把明智送去衙门,这等嫡子和继妻所出兄妹相争的戏码最是惹人注意。”
莫昕岚赞同周姨娘所言,“并非九妹妹有心伤害三哥,只是她不了解京城。”
莫隽咏左右都是他至亲的人,晓得她们是好意,然他始终无法忘记阿九在宣纸上写的话,“你们……”
“三哥犹豫了?”
“九妹妹。”
莫隽咏抬眼看去,阿九从容不迫的走近,周姨娘抿了抿下唇,“见过九小姐。”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明智好悬弄得我丧命,量刑便该是谋杀,谋杀案不是家规所能执行的。”
阿九眸子很亮,无视周姨娘,直接看进莫隽咏的眼底,声音清冷却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家家户户私设刑堂,随意量刑,只会让国法名不副实。”
“九小姐心中有气,尽管发作就是,送去衙门对三少爷和莫家并非好事。”
“恰恰相反,周姨娘,我认为掩盖并含糊其辞才会让三哥名声有损。惊马的事情传遍京城,明智无缘无故的‘消失’,外人会认为三哥是清白的吗?明智是莫家的奴才,他同样是帝国的子民,莫家主人没有资格越过国法刑律定他生死,光明正大把明智送去衙门,只会显得莫家尊重律法,忠于陛下。”
阿九再次看向莫隽咏,“三哥认为呢?”
“我不如你。”莫隽洒然一笑,躬身对阿九行了半礼,“多谢九妹妹,儒道经文我恐怕只做了表面文章。”
“以儒之仁义提升百姓道德素养,以法约束百姓言行,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可惜你为女子,你若为男儿,必是状元之才。”
“我不认为做女子有何不好。”阿九笑容灿烂,洋溢着自信,“你说过要补偿我,不如……罚三哥陪我一起出门如何?”
“甘愿领罚。”
莫隽咏愿意同阿九相处,起码阿九能让他找到不足,开阔思路,不再拘限一家之言。
“二姐姐也一起去。”
阿九挽住莫昕岚的手臂,从头到尾无视周姨娘,跟莫隽咏出门。
周姨娘死死咬着嘴唇,“莫盺怡……”
“主子。”
“我没事。”
周姨娘转身离去,咏哥儿是她养大的,没那么容易被莫盺怡拐走。
于此同时,一辆奢华的马车行进京城,马车里坐着一位容貌秀美的贵妇和一位姿容绝俗的少女,四旬左右的贵妇被少女逗得开怀,“有卿儿一路相伴,不觉寂寞。”
少女嫣然一笑,“我同祖母有幸陪伴夫人,没有夫人关照,我同祖母无法这么快就赶回京城。”
“卿儿孝心可嘉,你尽管放心,你父亲莫大人……有我在,便是陆天养也不敢动他一根汗毛。”
“多谢夫人。”
莫昕卿拜谢后,顺着车窗看向外面,陶醉于京城繁华的味道,车窗映出她浅浅自信的笑容,莫盺怡么?
第三十四章 冲突(双更求粉红)
静谧的茶室,香茗淼淼,清淡茶香四溢。
茶室北边雪白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副山水画,从晕染开的层层叠叠的水墨色到用画笔的技法都显得与众不同,几笔便勾勒出山峰的奇险,阿九好奇的走过去仔细欣赏画作。
在画作的左下角印着印章——山水主人。
好狂妄的人!
旁人许是对画作的主人嗤之以鼻,阿九独爱他的画法以及用色,唯有真正看明白山水的人才可画出这幅画作,自称山水主人也不算太过分。
帝国画坛文坛谦和为主流,此画作的主人如此‘大言不惭’想来得不到画坛主流的认可。
“齐兄说得是。”
莫隽咏点头赞同坐在茶桌对面儒生的观点,“国子监贵胄子弟扰乱课堂,欺辱大儒,又有锦衣卫狼狈为奸,着实遗祸不小,此关头正是我辈读书人肃清学风的良机,便是今日不曾同齐兄详谈,齐兄出结社令,我必将亲往。”
“大善,莫贤弟的气节一向是愚兄所推崇,得你相助,如虎添翼。”
说话的人自称齐言,和莫隽咏都是国子监的监生。
原本阿九兴致很高的同三哥和二姐姐熟悉京城,简称逛街……莫隽咏小看了阿九,本以为一向冷静的九妹妹只是随便走走,一个多时辰后,莫隽咏累得想吐血。
然莫隽咏以君子自我要求,君子一诺,千金重,他只能跟着阿九继续逛下去。
亏着莫昕岚说口渴,阿九才不情愿的被拽到茶室暂时歇息。不过进茶楼时,莫隽咏兄妹向她保证,一定会陪她继续逛下去。
巧合的是,莫隽咏在上茶楼时碰上同窗齐言,齐言正好有事寻他,他们便坐在一间茶室里。
齐言比莫隽咏大上一两岁,一席青衫。简洁质朴。头戴纶巾,趁得他面容越发清俊,身上半点不沾富贵。以寒门学子示人。
此人莫冠杰评价甚高,阿九听说齐言是国子监最大的社团——华文社的牵头人,也是国子监寒门学子的领袖表率。
阿九没去过国子监,但从他们的谈话中不难看出。国子监中,只求镀金混日子的纨绔子弟同寒门学子互相看不顺眼由来已久。他们斗得很凶,另一股势力便是萌荫坐监的文臣子弟,这股势力基本属于开国后新贵族,很少涉足两派的争斗。只是偶尔会帮寒门学子一把。
听莫隽咏答应相助齐言,背对着他们的阿九微不可闻的簇紧眉头,按说三哥不该同寒门学子派结交太深。毕竟莫隽咏的外祖是世袭勋贵。
西秦帝国的爵位分世袭和只袭一代,开国贵胄才有丹书铁券。拥有丹书铁券的爵位才可世袭。
神武帝一统天下后,陆续封有功之臣不可世袭的爵位,同时神武帝后宫有妃位名分的宫妃娘家也多是得到不可世袭的伯爵爵位,特别得宠并育有皇子的后妃娘家父兄会封不世袭的侯爵。
国子监是帝国最高学府,三派相争也是朝廷上新旧贵族相争的延续。
莫隽咏既是贵胄外孙,又是朝臣之子,莫冠杰是清流中生代代表人物之一,莫隽咏入哪一派都可,最好的是独善其身。
阿九回头看齐言的目光透着一股的深究,此人只怕是居心不良。
莫冠杰一直扶持寒门学子,莫盺怡从小在父亲身边,又怎会歧视寒门子弟?
只是齐言给她的感觉并不好,看似不畏权贵的齐言言谈间时常表露出野心,仿佛除了寒门学子外,其余人都是蛀虫,不堪大用。
“君子朋而不党,志同道合为朋,互相勾结为党。不知齐公子和三哥是否为朋?”
“莫九小姐。”
齐言的注意力首次落在莫隽咏继母所出的莫盺怡身上,也不怪他没注意阿九,落座后,他除了同莫隽咏说话,更多的被莫昕岚吸引。
莫昕岚气质稳重落落大方,容貌出众,明艳动人,尤其是齐言能察觉出莫昕岚对自己的敬佩崇拜。
有佳人如此,他自是看不上年岁尚幼,又不定性只顾着欣赏山水画的阿九,尤其是他知道莫隽咏对继母始终有心结,姜次辅又被关在诏狱中不见天日,齐言既然想拽莫隽咏入伙,自然会表现出无视莫盺怡的一面。
他就没听说继妻所生子女会同原配嫡子亲如兄弟的,莫隽咏以前对莫盺怡颇为不屑。
“我自然和莫贤弟为志同道合的友人。”
齐言对阿九多了慎重,然眼底还是漏出些许的轻蔑之色,“莫贤弟若是疑我,我这就离去,只当今日我不曾见过你。”
莫隽咏左右为难,“九妹!”
他还是选择站在齐言一边,多年的习惯不是阿九一朝一夕就能扭转的。
齐言眼角眉梢透出几许得意,“莫贤弟不受闺中小姐影响才是我辈读书人。”
“九妹才华见识远胜于我。”莫隽咏说出让齐言意外的话。
莫昕岚亲自为齐言斟茶,用眼色阻止阿九继续说下去,“齐公子高洁,胸襟广博,自是不会同九妹妹计较。”
她满是柔情,推崇的目光让齐言更显得得意,“罢了,看在贤弟的份上,我还能怪莫九小姐不成?”
“其实齐公子还可寻一人共襄盛举。”
“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