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啊!气得恨不能死死掐住来人的脖子!只可惜,黑暗中,他根本看不清来人的动向,只在胡乱过了几招之后,就听见了窗户开合的声响。
一道黑影怀抱着衣衫不整的女子,自窗口一跃而出后。在另一个人影的尾随下,此人施展轻功,飞檐走壁。两人躲过了一拨又一拨于宫中巡逻的侍卫,最终停在了一座寂静无声的宫殿外。
夜色下,他二人带着不省人事的女子潜入殿内,不多久,就风风火火地入了一间房。
一进房门,其中一人就火急火燎地行至床前,将怀中的女子安放在床榻上。他取下了黑色的蒙面巾,拧着眉毛,不住地用手轻拍着她的面颊,片刻后才想起要去替她把脉。
这个时候,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安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进了屋。他不紧不慢地抬了抬右手,示意屋子里的其他人先退至外室,然后远远地注视着那个焦急的身影。
“沈夫人怎么样了?”过了一会儿,他见床边的男子放下了女子的手腕,急急为她盖上薄被,这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男子闻声蹙眉回首,拱手请求道:“王爷,微臣需要一些药材,可否劳烦王爷差人去取?”
被唤作王爷的男人也才二十出头,此刻,他正面色平静地注目于同他年岁相仿的沈复,一双沉静的桃花眼难得在这陌生人的脸上徘徊了一会儿。
“染柒。”他微微侧首,唤来一名方才被他屏退的部下,又重新看向神情焦急的沈复,“沈大人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同染柒说便是,他也熟习黄岐之术。”
听罢此言,沈复顿时松了口气:直接口述,比再准备笔墨写下来要快得多。
他忙不迭向男子道了谢,口齿清楚地向适才推着主子进屋的年轻人说道了他所需要的药物。染柒逐一记下,二话不说就领命而去。
目送其背影速速消失于视野的尽头,沈复也终于从这场有惊无险的变故中缓过劲儿,冷静下来,坐到了妻子的身边。
他凝视着女子似是掺杂着苦痛的面容,心有余悸。
约莫两刻钟前,一个陌生的太监突然拦住正四下寻觅的他,问他云伴鲜今日是不是穿了一件青色的衣裙。他一听这话,顿时双目圆睁,立马就点了头,跟着那人来到了一座庭院里。在那儿,他看到了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子,未等他从对方的打扮推测出对方的身份,那人便自报家门,说自己是皇帝的第二个儿子,紧接着,就直言不讳地表示,自己的手下知道云伴鲜的下落。
惊闻此讯,沈复自然再也顾不得其他,当即就跟随二皇子的人偷偷潜入了一处偏殿,并从那里及时救出了险遭不幸的妻子。
倘若再迟一步,他真不敢想象心爱的女子会如何被人糟蹋。
回想起悄悄推开窗户所惊睹的那一幕,他的眸中不由自主地溢出了杀意。
那颗埋在爱妻胸前肆意妄为的头颅,他总有一天要把它割下来!
杀念乍起,沈复却忽然记起,屋内尚有第三人在场。他连忙收敛了流泻在外的情绪,起身面向背后距其二丈开外的男子,真心实意地朝其拜了一拜。
“微臣谢过二殿下今日出手相助。”
“沈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二皇子眼珠不错地盯着沈复的面孔看了一会儿,方才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视线,凝眸于榻上不省人事的女子。
此刻,云伴鲜虽仍是衣衫凌乱,但好歹是有了被褥遮盖,是以,二皇子得以不用太过避讳地打量她的样子。当然,他看她,也不过是对她的情况略表关心。
“沈夫人只是中了迷药吗?”
“回王爷的话,正是如此。”
沈复也觉得,对方不像太子那般阴险狡诈,亦不似三皇子那样张扬任性,所以,当二皇子面色清冷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微诧之余,倒也认真作答。
“王爷也懂药理?”只不过,回答完毕后,他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二皇子并不回避,点了点头,简洁明了地道出四个字:“久病成医。”
沈复低眉看了看他身下的轮椅,抿唇没有接话。而二皇子也无意与他攀谈,只关照他大可安心在自己这儿照顾他的夫人,便徒手转着轮椅离开了房间。
小半个时辰后,染柒带着药材回来了。由于二皇子常年抱病,寝殿里早已特设了专用的药庐,令沈复得以直接用药材做成了解药,喂云伴鲜服下,又替她整理了妆容。一炷香的工夫过后,女子悠悠转醒,望见夫君的一瞬间,她几乎就要潸然泪下,却是硬生生地忍住了。尽管之前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但她下意识地认为,他就是及时赶到,使她免遭毒手了。
只不过,当她将欲开口一言之际,却注意到她所在的屋子似乎非同一般。
云伴鲜这才得知,自个儿竟是被仅有过数面之缘的二皇子给救了。她想要翻身下床向他叩拜致谢,奈何药性尚在,她浑身疲软,连独自坐起身来都成了难事。
二皇子见状,便从容不迫地伸手示意不用,并提醒他夫妻二人,灯会已然接近尾声。
云伴鲜同沈复当然听得懂其言下之意,两人齐齐谢过男子的救命之恩,便由后者抱着前者大步离去。
然而,行至屋门前,沈复却冷不防停下了脚步。
他不徐不疾地回过身去,看向男子的眼神倏尔变得幽深而复杂。
“殿下大恩,来日必当相报。”
☆、第71章 做真夫妻
夜,意兴阑珊。
灯火通明的园子里,饮酒玩乐的人群兴致将尽,鸦雀无声的宫门外,毫不起眼的马车则渐渐驶离。
云伴鲜坐在来时的车辇上,整个人紧紧依偎着身边的沈复。她知道,他已然寻了完美的借口,令他二人得以名正言顺地从灯会现场早退,他也清楚,她和他一样,一刻也不想在那腌臜之地停留。只是,她不说话,更不哭诉,始终一动不动地目视前方,这让他免不了有些忐忑不安。他甚至开始隐约感觉到,她先前差点受辱的时候,怕是存留着少许意志的。
换言之……
心头瞬时划过一阵钝痛,沈复揽着妻子的胳膊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些。
饶是高中榜眼,踏上仕途,在不容置喙的皇权面前,他也仍是那般渺小无力,以至于……都无法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子。
“不去江家。”就在他艰难地开启双唇,试图同她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忽然听她出了声,“不去江家,我要回云家。”
沈复心疼得拧紧了眉毛,搂着她的身子,在她额上印下安抚的轻吻。
“好,我们回云家。”
话音落下不久,马车就改了道,一路载着两人来到了云府。沈复小心翼翼地抱着云伴鲜下了车,用事先编好的说辞打发了江府的车夫,便和她一起入了这座近一年无人居住的宅子。
幸而这数百日来,云伴鲜吩咐人每月定期打扫,是以,府中倒也还算干净。沈复将妻子抱到了她曾经的闺房内,轻手轻脚地将她安置在床榻上。
“我要沐浴。”
“我去替你烧水。”
简洁明了的对话到此为止,可转身欲走的男子却被背后的女子突然攥住了衣角。
沈复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目睹的是女子惊魂未定的眼神。
她在害怕,怕他一旦离开,就又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沈复顿时一阵心疼,却也只好微笑着蹲下身来,一边握住她不肯松开的柔荑,一边和声细语地哄慰道:“府中现在没有别人,我得去帮你烧水。放心,就一会儿的工夫,我马上回来陪你,嗯?”
云伴鲜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温柔含笑的眉眼,片刻后,慢慢从他掌中抽回了手。
“你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她垂眸轻声说着,却只让人觉得这仅仅是在逞强。
沈复不住地摩挲着她的芊芊玉手,又起身用侧脸和口鼻在她额前蹭了蹭,然后才大步流星地离去。孰料他人才走得没影,女子眼眶中的湿意就一下子涌了出来。
云伴鲜情不自禁地用手掌捂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可是,她的脑中还是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一个时辰前的种种,那挥之不去的触感,就像梦魇似的缠绕在她的身上,令她战栗,叫她作呕。她急需一桶……不,是很多很多桶热水,来洗去那一身的肮脏。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了……都已经过去了,你哭什么……哭什么?!
她语无伦次地于内心自言自语,时而安慰,时而痛斥,渐渐地,终于强迫自己停止了流泪,又抬手擦干了脸上的泪痕。
过了不知多久,沈复回来了。他将她抱入浴房,当着她的面,替她备好了热度适中的洗澡水,握着她的手,说他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就叫他。
云伴鲜一言不发地凝视着他的眉眼,稍稍动了动唇,却终究是咽下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默默地朝他点了点头。
待男子留给她一个熟悉的笑容继而起身离去,她才抖着手脱去了所有的衣裳,将它们胡乱丢弃在一边。
这些衣服,她再也不想见到——她要烧了它们。
可是,衣服可以烧掉,可以眼不见为净,那她的身子呢?它被那双恶心的脏手摸过,甚至被那湿漉漉的唇瓣舔过。它好脏,好脏,脏得她恨不能脱一层皮,将那些糟糕的记忆永永远远地从她身体里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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