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馨的全名是温兰馨。
温兰馨者,安国公夫人是也。
可是眼前这堂堂忠烈侯、镇南侯夫人,说话越来越粗犷豪放算怎么回事?
萧桐看俞谨白一脸目瞪口呆的模样,也觉得自己方才太粗犷奔放了些。好歹也该拿些做长辈的样子出来不是?于是轻咳一声,又道:“那冯二太太和冯三太太,早先对兰馨还多有巴结,总巴望着人家过继嗣子。现如今估计是巴结得不耐烦了,总疑心是兰馨给冯公爷吹枕头风,冯公爷这才迟迟不肯过继嗣子。是以,妯娌见面,那话是一日难听过一日。估计是料想着,无论她们怎么排揎大嫂,安国公还是要从侄子里选个人过继。”
暧,她也不是故意要爆粗口的么。可是一到了这别院里,就忍不住狂态大发。毕竟一回了京,就要顾及一下她男人的面子,好歹也要端端贵妇的架子。是以,她难得才放松一次。
不过也不好放松太过,以免在京里也说顺了口。
活得这般辛苦,都怪那个方天德。她当初为什么要嫁给他,又跟着他回京呀,真是糊涂一时,辛苦一世啊!
萧桐又开始怀念起在西川的好日子来。在那里她就是个土皇帝,想怎样就怎样。哎,不过现如今她就算再回西川,也做不了土皇帝了,只能做个土太后,土太上皇什么的。土皇帝已经换萧齐做了。
如此想着,萧桐又生起镇南侯的气来。这家伙私下里向她求亲不成,就想法子让皇帝下旨赐婚,事后还说什么,她家里长辈都去了,没人给她做主,干脆找这世上最有面子的人来帮她做主。其实说到底,根本就是完全把她的拒绝当放屁!
都是他,这才害她活得这么憋屈。今儿个回去后就好好收拾他!
俞谨白并不是萧桐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也不知道她这片刻间的工夫,已经把念头转到回家收拾夫君上面去了。他开口,把萧桐信马由缰的思绪给拉了回来,问:“你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么?人家温夫人用你帮忙么?”
萧桐道:“自然是跟兰馨打过招呼的,她同意了,本侯这才动手的。”一边说着,又觉得这小子越来越混账了。什么叫狗拿耗子?竟然拿狗来比她?
温夫人知道?那看来她们两个就是狼狈为奸了。俞谨白觉得这贵妇圈之间的互相倾轧委实可怕呀。他啧啧感叹了两声,又感慨道:“想人家温夫人,出身名门闺秀,出嫁后也是个端庄贵妇。只可惜交友不慎哪!那般端庄和气的人,竟然叫你给勾引调唆的做出这等伤天害……”
察觉到萧桐身上散发出的寒气一圈胜似一圈,俞谨白很识趣的不再指责下去了。毕竟那冯二太太、冯三太太什么的,也是蠢笨了些。对长嫂不敬也罢了,都不想想得罪萧桐的下场么?更何况惹了温夫人不快,难道就能让安国公过继她们的儿子了么?一家人不好好相处,成日里互相掐架,有意思不成?
他又问道:“安国公又不是个庸才。有人敢动他的侄子,他总该查查是谁干得吧?”虽然冯世兴不喜欢侄子,可别人欺负他侄子,不就是打他的脸么?”
“他是查了,那又如何?”
“凭他的能耐,不至于查不到吧?”
萧桐道:“他是查到了,那又如何?还不是连个屁也不敢放。”
俞谨白没话说了。萧桐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样的话,他还能说什么。
萧桐又道:“说来说去,还是为立嗣闹得。冯世兴那个混账早有主意,但就是不让兰馨放出风去,跟兰馨有什么干系?反正呢,肯定是轮不到二房三房那几个不成器的。冯世兴想从族里的晚辈中挑一个好的出来,又怕早早放出风去,反惹得子侄们再勾心斗角起来。这些年,他一直冷眼看着,哪个好哪个不好,他心里头门儿清。兰馨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能说,还要被妯娌拿话作践。说来说去都怪你们男人。偏那些眼皮子浅见识又短的蠢女人,惯会难为女人,把什么事都算到女人头上去。”
冯世兴在萧桐嘴里都成混账了!俞谨白暗暗朝萧桐翻个白眼。这么嚣张的女人委实少见。估计全天下也就这一个了。本来女侯自古也就她一个!
眼看萧桐一串话说下来,又是口干舌燥的模样,俞谨白很识趣的又奉上一杯茶。萧桐接过来,一口气喝完,这才满意了些,又道:“我看你这么活蹦乱跳的,兔子都没你能跑,想来那点小伤对你不算什么。本来还打算叫好好休养一段时日的。”
不是叫他闭门思过的吗?俞谨白摸摸鼻子,没吭声。听这意思,她下面还有别的话。
果然,萧桐正色道:“既你已无大碍了,去帮我办件事吧。齐儿着人给我送来一份大礼,但不是从西川来的,一路上也未打着他的旗号。保不齐有哪个不开眼的小贼会去染指。那东西贵重自不必说,还十分紧要。万一路上丢了,可就不妙了。你去六茫山接应一下。记着,二十八之前,带着东西赶来见我。”
俞谨白才不乐意去。六茫山那么远,那一带又是山匪出没之地。他这一去要好些日子,紧赶慢赶估计也就正好在二十八那天赶回来。这可不是什么轻省活计。
但是看萧桐神色凝重,他到底没敢说个不字。只是问:“我若是二十八之前赶不回来呢?”
萧桐想了想,道:“叫你二十八之前赶回来,是因我那日有事要出远门。要实在不能在那之前赶回来,你二十八那日追上我也成。”
俞谨白问:“干娘去哪里?”
萧桐便道:“带着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兄弟去安定府,给他们太姑母拜寿。你干爹实在走不开,只能让我去了。以前不去,还可以说是在孝期,这回推不掉了。”
三年孝期,实则也就是二十七个月。
两年零三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
萧桐感慨,自己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以前不乐意见谁,还可以在孝期为由推脱掉,不走动便是。现在是不能了。不过此行叫她安慰的是,她并不讨厌孩子们的太姑姑。
“那东西是要做寿礼的么?若是去安定府,自然是走水路,顺着运河下去甚是方便。我怎么追得上?”
“我此行不走水路,我还偏走陆路。你安心给我办差就是。事情做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好处?俞谨白道:“什么样的好处?叫阿四阿五哪来的回哪去,算不算好处?”
“瞧你那点出息”萧桐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挥手催他走,“快些上路,别赶不回来。”又远远抛给他一幅卷轴,“里头是押送宝贝的几个人的画像,拿着我给你的玉符去联络。”
俞谨白将卷轴收好,忽又笑道:“干娘放心,二十八那日我定要赶回来的。”
眼看着俞谨白推门出去,外头已全黑了。
饶是他已经如此尽心做事了。在外头奔波劳碌一场,才回来,气都还没喘平,就又去替她办差了,萧桐还是心生不满。
这个臭小子,早晚有一天得被她带到人前见面。可他总是这么混不吝,终究也不是个办法。规矩这东西虽然很烦,但有时候还得讲讲的不是?比如在她跟前的时候。
想她的三个儿子,也没有哪个敢像俞谨白这般的。她不开口叫他们坐,他们只敢站着,更别提自己搬把椅子坐她对面了。
还有他成日里跟她说的那些话,真是要多放肆有多放肆。连萧齐都不敢跟她这么说话!
京中那些贵妇,稍稍没出息些的,见了她就双腿打哆嗦,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哪有像俞谨白这样张狂的?真是太不懂礼数了。
在她跟前这样也算了,若是在别人面前也这样,闹了笑话怎么办?想她堂堂忠烈侯,时不时还得在各种规矩面前低低头。俞谨白这个黄毛小子凭什么过得这么嚣张?
她得给他请个教养嬷嬷,教教他规矩才好。也不用把他教成个大家闺秀,可是也得学学各种礼节,将来且有得是大场面需要他应付呢。
当然,如果俞谨白的表现总是不能令她满意,她不介意让教养嬷嬷按照大家闺秀的规矩来约束他。
想想俞谨白若是被这么调、教,那也怪有趣的。
很好,就这么办。
萧桐款款起身,准备先回去收拾方天德,再给俞谨白物色个教养嬷嬷。
☆、第46章 误中副车
杨鹤觉得自己今儿个真是倒霉催的。一大早起来,才吃过饭,就被父亲大人叫去屋里,立在他跟前,听他坐在炕头上训斥了半天。
他真想打断父亲问一句:您老不是身子不好么,怎么今儿个这么大的精神头?
但是未免把爹气得更不好了,他并不敢说。
听完了训斥,他又被命令去墙脚罚跪。这一跪,半个时辰过去了,杨崎还不叫他起来。杨鹤心里很憋屈。不就是为了几本书?至于么?
杨雁回看似和秋吟在屋里一起作活,实则心里一直在担忧二哥。
昨儿晚上,她一直引着杨崎想别的事,比如什么:“这么晚了,怎么娘还不回来?”
杨崎便道:“你娘走时说了,太晚赶不回来,兴许要在外头留宿。丫头不用太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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