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雁回纳闷道:“秋吟,出去瞧瞧,怎地了。”
秋吟便应声出去了。杨雁回慢条斯理挽了头发,又披了件月白衫子,这才施施然出去瞧是什么情况。
……
俞府大门再次被人敲响,来人不紧不慢的扣了几下门上的兽头铜环。
阿四躲在影壁后头,正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团团转时,阿五拉着宋嬷嬷一路小跑赶来了。阿四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宋嬷嬷跟前,低声道:“嬷嬷,不好了,张老先生来了。”
宋嬷嬷听闻是张老先生来了,面上大喜,但喜色旋即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焦虑,也压低了声音道:“这可如何是好?前几年咱们就侍候爷了,也没听说老先生要来爷的住处瞧瞧呀。”
若是老头儿来了,定然会发现,他们都是曾经伺候过俞谨白的人。
宋嬷嬷又问道:“爷和萧夫人的事,老先生知道多少?”
阿四道:“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兴许知道,兴许不知道。反正育婴堂的孩子们没有一个知道的。我们兄弟两个,以前虽跟在爷身边伺候,但张老先生并没问过我们的来历。可如今,如今……”
阿五替阿四说了下去:“如今是奶奶有好些事还不知道。爷还没告诉奶奶呢,咱们总不能这时候露陷了。爷不告诉奶奶,定然是有过考量的。”
阿四猛点头:“对对对,我正是这个意思。”上回他送爷和奶奶去育婴堂,那马车停在门外后,他都没敢进去,反倒是压了压头上的帽子,遮住了脸。俞谨白和杨雁回下来后,他便进了后头车厢里,说在后头看着车就好,也省得再把马车弄进育婴堂里去。今儿个若是让张老先生进来了,见到他们几个,再在杨雁回跟前说错了话,那就不好了。
外头的人见半天没人开门,拍门声便急了些。待拍门声停下来后,永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老爷子,怕是没人吧?”
张老先生道:“怎么会没人?刚刚还有人应门呢,只是听咱们报上了名号,便没人来开了。这是怎么个意思?萧夫人送了这座宅子给谨白,好些人都知道的,咱们并没找错地方呀。”
宋嬷嬷咬咬牙,道:“开门吧。咱们将人拦在前头院子里招待了便是,千万不能让张老先生这时候见到奶奶。上回云家的两兄弟来,爷不是也没什么?后来也确实没出乱子。想来老爷子没想到今儿咱们爷出门早,是以这会便来了,兴许听说爷不在,他也就不久留了。”
秋吟这会才从后头慢腾腾走了过来,见宋嬷嬷三个围在一起私语,奇问:“嬷嬷,怎地了?”
宋嬷嬷忙过去掩她的嘴,却是来不及了。外头人听到声音,敲门声果然更急切了。
阿四阿五这下又成了开门不是,不开门也不是。秋吟“呜呜”了两下,宋嬷嬷这才放了人,拿食指比在嘴上,示意她不要说话。秋吟会意,便点了点头。
杨雁回从后头施施然走来,问道:“拍门声那么急,怎地不开门?”
幸好她问的声音不大,又隔着影壁,门外的人未必能听见。宋嬷嬷连忙哄她回屋,便随口道:“奶奶,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和咱们宅子挺近的那个,什么秦夫人的别院里的管事来了。说他们家走水了,想从咱们家调些人手去救火。奶奶不是说,左近的人,咱们跟谁来往都行,就是不跟他们家来往么,所以我们才不开门。奶奶先回屋歇着罢,我去打发了那些人。”
杨雁回一听,竟然是秦芳的奴才瞎了眼找到她的地盘上来了,登时冷笑一声,绕过影壁,对着门外高声喊道:“也不照照自己是什么东西,竟敢上我的门上来了。这里也是你们配来的地方么,快滚!你们家往后不管是遭了什么灾,逢了什么难,也少往我这里来。”
阿四、阿五已是目瞪口呆。宋嬷嬷连忙又过去捂住了杨雁回的嘴:“奶奶,小祖宗,快,快回去吧。那些人还不配奶奶来骂。”
杨雁回推开宋嬷嬷的手,高声道:“我偏要骂他们,就要骂。什么猫儿啊狗儿啊的,都敢过来……”话未完,又被宋嬷嬷捂住了嘴。宋嬷嬷低声道,“祖宗,你好歹替爷想一想,便是咱们不救人,面子上也要过得去。不然爷在同僚面前,也太没面子。”
杨雁回想了想,这才不骂人了,推开宋嬷嬷的手,低声道:“不许叫阿四阿五过去救火,烧光了秦芳那破宅子才好。”
宋嬷嬷忙道:“行行行,都听奶奶的,我都知道了,我来打发他们。”
杨雁回这才对秋吟道:“秋吟,咱们回房去。”
待杨雁回和秋吟又回去了后头,宋嬷嬷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忙朝阿四挥挥手,阿四赶紧去给老爷子开门。待门开了,外头早已不见人了。阿五也来到门前探头瞧,只看到永福和张老先生一人骑着一头青驴,早已远远去了。阿四、阿五两个人都是急得直跌脚。阿五连声道:“完了完了,闯了大祸了。”
☆、第201章 误会
阿四匆匆赶去衙门里,求见自家主子。俞谨白做出一副尽忠职守的模样,不肯叫阿四进来,只是站在衙门传筒这边听他说话。待听阿四说了前因后果,他早没了一开始的心思,气得青筋直跳,对着传筒骂道:“你们兄弟两个就不能长长脑子?老爷子来了,不会客客气气请进来倒杯茶,告诉他我今儿出门早?他自然就走了呀!”撑死了再来一句,奶奶还睡着,这就去叫奶奶出来。张老先生当然不会让他们去打扰雁回睡觉了。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慌里慌张的去问宋嬷嬷,雁回当然要去前头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阿四只从声音里便听出了俞谨白的暴怒。他还是头一次发现爷生这么大气,吓得一声不敢答言。
俞谨白咬牙道:“回去了再收拾你。”
当务之急,是要先去寻老爷子将事情说清楚。老人家年纪大了,万一再给气出病来就不好了。他离开传筒,忙去请了假,匆匆出了衙门,要去白龙镇上看张老先生。心里想着,这事应该也不是很难说清楚。毕竟雁回以前去过育婴堂几次,还给张老先生敬过茶,一直好好的,换谁想想也该知道,今晨定然是有什么蹊跷,她才会破口大骂将人赶走了。
俞谨白正离开时,一位身着从一品官服的中年官员匆匆进来,与他擦身而过。是安国公冯世兴。俞谨白怔了片刻,回头看了冯世兴一眼,也没行礼,仍旧匆匆走了。
虽然同属左军都督府,但俞谨白隶属左都督方天德麾下,又只是个从五品。冯世兴却常与右都督同在一处。左右都督分工不同,分领在京留守左卫、镇南卫、水军左卫、骁骑右卫、龙虎卫、英武卫、沈阳左卫、水军左卫,并分领在外浙江都司、辽东都司、山东都司所领卫所及南京左军都督府所领卫所。是以,冯世兴与方天德平日并不常在一起办公,也就更不认得这个举止无礼,见了他根本不行礼,只知一味匆匆向外行去的年轻人,当下叫住一个跑腿的小吏,问道:“方才那位年轻人是谁?怎地如此眼生?”
那小吏道:“是俞经历。冯公爷没见过么?”
冯世兴点点头,便往前头去寻方天德了,心里却有些异样———原来是萧桐收的那位义子。也不知这萧桐要做什么,已经有三个儿子了,还要将丈夫的下属收为义子。好歹那年轻人也是朝廷命官,竟也就同意了。行事如此随便,保不齐哪天就要被看不顺眼的人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俞谨白才出了五军都督府衙门,便被人拦住了。
永福已经因心中不忿,找了过来,见到俞谨白,当街便将他拦住了,扯着他衣襟骂道:“俞谨白,你才做了几天官,这就翻脸不认人了?你这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俞谨白忙道:“永福叔,你看我像那种人么?”
永福也不管俞谨白知不知道事情始末,便气冲冲道:“你怎么不是?我以前真是瞎了眼了,以为你是个好的。如果不是你授意,你底下的奴才为什么不给老爷子开门?杨姑娘嫁你之前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要么就是她杨雁回以前装模作样,现在变了脸了?你是他丈夫,你管不管?”
衙门外几个守门的差役,眼看有人扯着俞谨白争执起来,还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寻晦气寻到了俞谨白头上,忙过去,一把将永福推开,摔在地上。
俞谨白也没想到会生出这样的变故来,一时大意,竟眼睁睁看着永福摔倒了。永福咬牙道:“好呀,俞谨白,你真是神气!你摔我没什么,我也不过是人家的一个奴才。你怎么能翻脸不认张老先生了呢?你认了富贵亲戚,就把育婴堂丢一边了?老爷子都给你气得吐血了。”
那几个守门的差役,眼见永福还在指着俞谨白骂,上去就要踢人,被俞谨白喝住了:“干什么?我让你们管闲事了吗?都给我回去!”
俞谨白去扶永福起来,永福推开他,道:“我不用你扶。你个狼心狗的小畜生!”
因他两个是在衙门前闹起来的,永福是一身布衣,俞谨白又是一身官服,早围了许多人来看热闹了。
俞谨白忙低声道:“事情我都知道了,老爷子现在怎么样了?怎么会吐血呢?”真是越活越糊涂啊!他们两口子上回见他还规规矩矩的,怎么会忽然翻脸不认人呢?老头儿都不想想也许当中有内情么?不过想想老头儿都吐血了,他还是很心焦的。回去一定要把阿四阿五兄弟两个的皮扒了,最次也要找萧桐退货。萧桐也真是的,怎么就偏又要派了这两个蠢货来呢?还有宋嬷嬷,撒什么谎不好,偏要说是秦芳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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