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春意抬头瞧向闻雪意,见到她脸上淡淡的笑容。这样的家世,这般的现实,又有着这样表面受宠的假相,大约是她早熟起来的动力。闻春意低垂下头,象她如今这般不打眼的活着,也许反而是最好的一条路。金氏和闻雪意笑着说起各府的趣事,闻春意瞪大眼睛起来,听她们两人的话来话去,各府正当青春少艾的男女们,并不如她想象中那般古板守礼节,而是有些胆大的人,早私下里有了来往。
双方的长辈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观的瞧着他们互相之间的来往。金氏略有些嘲讽的低低笑一声,她提醒说:“雪意,不管别人是如何行事,你一定要谨守女子的本份。女子在闺中的名声,关系到你以后一世的幸福。那位旁支钟夫人,生得一对美貌女儿,不为女儿一辈子着想,一心竟想借着钟府来攀取高门。却忘记了自已女儿年纪尚小,喜爱美人之心,人皆有之,只是少男之心,最易生情变。
那两位小姐,如果象你说得那般显得纯净美好,只怕经不过多少日子,那美貌就会折旧起来。她如果是钟府四府任何一房的小姐,这姻缘有希望,要不然,只怕是白忙活一场。”“噗”闻雪意笑了起来,她笑着说:“娘,你还是这般的好心思,只是你同情错了人。我瞧着那母女三人,心里都是极其有数的人。大姐姐都当着她们的面,把那话揭破出来,她们三人都象没事人一样。那两位小姐是面上天真,我瞧着她们比大姐姐还要知事一些。
她们跟她们娘一样的心思,想趁着现在年少貌美,多下些功夫诱拐了进别人的府里,我们闲人,用不着去替她们操心。”金氏怔忡起来,闻春意更加专注的盯着炉膛里,听着金氏轻叹一声:“我嫡母也许有千万般的不好,还是有一好,她不会让自已名下的儿女,这般的在人前丢脸。”“噗”闻雪意再一次笑起来说:“娘,外祖母那样精明能干的人,是不会选一个会阻碍她自在行事的人。她许亲外祖母再生一子,就是赞许她的安分守己。”
闻雪意的口气,让闻春意隐隐约约的感觉到闻老太爷对她做了什么培养,这般内宅暗藏的事情,听上去,她要比金氏这个已经经事的人,还要深知里面的条条道道。闻春意一时之间,心情乱起来了。她不是那种清高的人,自知闻老太爷这样的行事,才是真正的为了闻雪意着想。她是一定要嫁进世家的女子,她不能不了解当中的窍门。金氏在这一方面,是完全无法教导闻雪意,她生为庶女,所受教育和嫡女多少是差了一些。
差之毫厘,谬之千里。金氏算得上是一个品性纯良的女子,她在金府身为庶女,有一个知事通透为人的亲娘护着她,自已生来又不是多事的性子,因此并不曾真正感受到什么算计。闻雪意要走的路,不会与她相同,要依从金氏的教导,只怕是拍马也够不上真正嫡妻的级别。闻老太爷和闻府的人,都不会放任闻雪意嫁进一般的人家。闻雪意注定要走一条看着康庄大道,实际上步步惊心。
闻春意说不来那些空虚的安慰话,再说闻雪意这样性子的人,也用不着她去安抚,这样的路,也许正是她心之向往。人各有品性,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命。闻春意抬眼望见金氏眼里的若有所失,有这样的一个女儿,早熟得太快,让做母亲的人,骄傲之余,同样有失落感。闻雪意瞧了瞧金氏的神情,又望了望闻春意静静的眼神,她笑起来安抚金氏说:“娘,我会听你的话,再说,我现在年纪还小,将来的事,还要母亲多教导我。”
金氏神情释然起来,笑瞧着她说:“雪意,你平日要多听你祖父的教导,他老人家比爹娘要见识广,也是一心为你好的人。雪朵身子弱,暂时是没有办法随意出自家的院子。你闲着时,多跟她说说外面的事情,别让她到时身子好了,出门被人欺负去。”闻雪意笑逐颜开的瞧着金氏点头,她转头冲着闻春意说:“雪朵,我和娘两人说话,以后不会避着你,你年纪虽小,但是也不许跟旁人学我们说的话,知不知道?”
闻春意抬头保证说:“姐姐,娘早跟我说过,自家人说的话,绝对不能去外面说。我不会跟旁人说,能不能跟峻弟说。”闻春意按着五岁孩子的心性说话,果然闻雪意瞪眼过来说:“雪朵,峻弟是男儿,你不许跟他灌一些女儿家家的事情。”闻春意一脸惊慌的表情点头,闻雪意立时心软起来,说:“雪朵,姐姐不是有心不许你跟峻弟说话,只是这样姐妹之间的事情,你可以听,峻弟一个男孩子,用不着听这些事。
玉弟会跟他说一些男孩子的事情,他同样不会说给你听。”闻春意舒一口气,一脸明白过来的神情说:“姐姐,我明白了。我不会跟峻弟乱说话。”金氏仔细打量闻春意的神情,她瞅一眼闻雪意,低声说:“我们慢慢跟她说,她除去跟峻儿多话外,平日都不爱跟人说话。”
☆、第四十八章 瞎逛荡
天越黑,风雪一阵急过一阵。闻朝青听着外面的风雪声音,瞧着坐在四方榻位上的四个孩子,听他们说一会笑一会,他的嘴角紧跟着露出笑意。他向着金氏说:“你听外面的风雪声音,明天早上叫人去听听大嫂那边的安排。如果还是不改行程,给两个孩子穿上厚篷衣出去。”
金氏倾听一会外面的风雪声音,微微皱眉头,说:“爷,听着象雪下得越来越大了一些,这样的天气,出门处处要注意。不过,有大嫂跟着他们一块同行,应该会妥当。”闻朝青听她安心的话,眉尾处紧跟着动了一下。闻大夫人近些日子,人改变得太多,他有些不敢象以前那样去相信她。闻朝鸿私下里,也心情烦忧的跟他提过,闻大夫人近来象是变了一个性子的人,待他冷了许多,也没有从前那么关心庶子庶女,反而交待姨娘亲自管教孩子。
闻朝青如果不是瞧着闻朝鸿说话时一脸正色,他还以为他们夫妻又为了妾室起了争执。闻朝青是倒吸一口气,闻大夫人这情况,听上去就如同变了心的男人一样。闻大夫人一直是紧握着内宅主事权利,连同生病时,她都不曾真正放手过。如今她这般轻易把手里一些权利交出去,最初,一府的人,都以为她是想考验和算计闻二夫人和闻五夫人,直到各房按闻二夫人的意思,各行其事有了自家小厨房,大家才开始相信闻大夫人放手的事。
闻朝鸿面对变了的闻大夫人,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宁。毕竟是多年的夫妻,他担心是她的身子不好,才会做如下这样的安排,便特意去盘问过府请平安脉的大夫,知晓闻大夫人只有一般妇人的小毛病后,他更加有些想不通起来,闻大夫人为何会在长媳未入门,就行这般放权出去的糊涂事。闻朝鸿不能跟旁人交心,只能在闻朝青面前嘀咕几句,反正这个弟弟虽说不会安慰人,但他历来也不会乱传话。
闻朝青想了想提醒金氏说:“大嫂现在跟从前不同了。”金氏一脸不解的抬眼瞅着他,她想不出来闻大夫人现在和以前相比,有什么的不同之处,在她的眼里,闻大夫人如今这般模样才算正常人。闻朝青见金氏一脸不明白的神情,他暗自叹息一声,低声直白说:“你想想大嫂从前是那样精明的人,主持一府内宅事务,还能悠然自得出府交际。按理来说,她都会选在秀桦成亲后,把手上的事,交一部分到长媳妇的手里。
那能象现在这样,新人未曾进门,她已经开始分化她手里的权利。”金氏听这话后,她仔细打量闻朝青的神色,她想想说:“爷,我觉得是大嫂想通了一些事情,她忙活了这么多年,夫妻越来越生疏,她一个女人,主持这么大的场面,也会有觉得累的时候。秀桦他们长大了,她总算可以松开手,她想过一些轻松的日子。她大约是心疼将要进门的儿媳妇,不想她走自已的老路,才行了这样的事。
府宅公中处置,还紧握在大嫂的手里,她用不着再出面去直接管那些杂事,自是清闲自在许多。再说除去大厨房的事,是比较特别以外,那针线房和库房,可都是有底单可以查,交到谁手里,都出不了大问题。”金氏原本不想讲后面的话,她觉得闻大夫人忙活这么多年,也到了可以停下来休息时期。只是她成亲这些年来,已经明白过来,男人和女人在有些问题上面,永远是说不到一个点上面。
闻朝青哑然的瞧着金氏,瞧见她眼里明显赞同的神色。闻朝青想着闻朝鸿那张苦脸,他第一次看到那一向自信骄傲的长兄,脸上露出那般纠结的神情。闻朝青轻轻叹一声说:“府里大规矩没有变,换谁当家都一样。”金氏听他的话,低垂下眼睑,她知道闻府的风向渐渐转变中,以后新的嫡长媳妇入门,只怕还会有新的动向。天要刮风下雪,四房只要有一间屋檐遮蔽着度日就行。
闻朝青和金氏时不时的说上一句话,四个孩子里面凑在一块,闻秀峻突然记起后院的事情,他扯着闻雪意叫嚷起来:“大姐,我和雪朵在后院种菜种花种药草,你和哥哥想种什么?”闻春意紧跟着瞅向闻雪意,如果有她的支持,在闻府里,这事情就能过明路。闻雪意瞧着闻春意问:“你们两人想在后院种菜?”闻春意默然点头,闻秀玉微微皱眉瞧着弟妹两人,他想不明白这两人怎么会想到那一方面去,瞧着两人神情,还能当了一回事在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