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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娇纵 (兜兜麽)


云意不以为意,依旧涎脸涎皮,“那你记得再给我塞点儿酸菜,油喝多了腻得慌。”
他摇头叹,“无药可救…………”
云意笑嘻嘻浑不在意,“药又不好吃,我才不稀罕。”
贺兰钰亲自将饭菜摆上桌,再把象牙筷递到她手里,招呼这个面嫩貌美的小道姑坐在身边。“一个人过年还没个好吃的,我瞅瞅,躲在犄角旮旯里掉金豆豆没有?”说着真凑到她眼前来,仔仔细细打量一遍,“眼睛没红,脸红了。咱们六斤总算有一分姑娘样儿。”
云意忽而面红,忍不住推他,“做什么呀,大过年的就不能对我好点儿?就知道取笑人。老这么六斤六斤的叫,人都给你叫俗了。”
“倒宁可你俗一点,如此便能下山来,配我这天下第一大俗人。”
他这话说得极轻,等云意将专注目光从琳琅菜色中挪开来,问:“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他却是不肯说明了,不过淡淡一笑,就此揭过。
另起一句,问说:“腿上的伤好些了?”
“风雨天还是疼得厉害…………”话未完,注意力已然挪了地方,“呀,这狮子头带荤腥,我怎么能吃?你拿来就为让了馋我呢?”
贺兰钰握住她手背,沉沉道:“是表哥不好…………”
云意反来安慰他,“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人非万能,总有顾不上的时候,要怪也不能怪你。”
“只恨祖父偏安一隅,不容我渡江与他一战!”
“打仗有什么好的?我看呢,能不打就不打,安安心心过日子才是正理。不过这狮子头是怎么回事,你到底说是不说呀?”
她不停不休地问着,仿佛只有吃,才是天底下头一等的大事。
没想到贺兰钰颇具深意地问她另一事,“狮子头就那样重要?”
云意点头,理所当然。
“国仇家恨和狮子头,孰轻孰重?”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答:“国仇家恨可以慢慢来,狮子头这餐不吃,隔一夜就要坏啦。”
他忽然间沉下脸,眉心有乌云重重,显出满腹心事。
“陆二与狮子头作比呢?”
云意想也没想,当即开口反问:“陆二是谁?”
“好,最后一问,我与狮子头,选一样。”
“那自然是表哥重要啦。”这一回答得又快又急,还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但无论出发点如何,贺兰钰听在耳里,熨帖在心中,仿佛重要过一颗汁多肉美的红烧狮子头是件极其荣耀的事,值得一表再表。
没料到她后头跟着一句,“有了表哥才有狮子头,无穷无尽的红、烧、狮、子、头!”
瞧她那得意洋洋的小模样,忍不住手痒要去拧她圆鼓鼓的腮边肉。
“臭丫头,就知道吃。表哥还不如一颗肉丸子。”
云意好不容易躲开来,揉着面颊,委屈抱怨,“大过年的,能有一回不欺负人么?”
“过完年脾气见长,说不得也碰不得了?十五的枣泥馅儿汤圆还想不想要?”
“想…………”没骨气,撑不住半刻,自己个主动把米分生生的小脸蛋凑上来,“要不,你再捏一回?”
“没出息。”
“好嘛,躲你就要饿肚,凑上来又是没出息,左右都讨不得好,你可比太上老君还难伺候。”
贺兰钰见她忍着气无处发,蓦地好笑,“你同太上老君还有交情?”
“有啊,太上老君让我问问你,这红烧狮子头是荤是素,若带了荤腥,我这小徒孙可不能沾。”
“你这本事都是跟谁学的?胡说八道起来面不红心不跳。”
“家学渊源,怎么,你不知道?”
“胡说八道!就不怕你祖宗老爷听了去,放雷劈你。”筷子指一指桌面,招呼她,“吃饭,这是豆腐面筋汆出来的丸子,你只管放心吃。”
“我怕表哥坑我来着……”她夹起一颗圆滚滚狮子头,小猫儿似的一小口一小口细嚼慢咽。
“呵——只怕表哥坑你,就不怕表哥动手揍你?”
“都多大人啦,还跟我闹呢,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难怪老大个人了还娶不上媳妇儿,劳动舅妈日日操心。”
“犟嘴?”
“不敢。”她老老实实低头吃饭。
窗外月明星稀,大雪衬着红梅,一派清雅古意。
贺兰钰看她慢悠悠吃得香,只当赏景品花,别有意趣。不知不觉也让她勾起了腹中馋虫,心心念念想与她分一碗粟米甜羹,将将伸手去碰汤勺,就让这只护食的小狗儿瞪了回来,“咦?表哥不是在园子里陪舅舅舅妈吃过了才来?怎么这就饿了呀?”
贺兰钰被她问得一窒,找不出什么好理由来打发她,只好说:“我就是想吃。”
可她犹犹豫豫老半天,才不舍道:“好吧,看在咱们俩打小儿认识的份上,分你一勺。”
“顾云意!”恶狠狠喊她全名,这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云意只好撇撇嘴,再割肉,“好嘛好嘛,分你一碗总好了吧。”
他适才咽下火气,感慨说:“看着能吃得很,怎么就是不见长肉?”
云意愣了愣,偷偷低下头去瞄自己突然间变得鼓囊囊的胸脯,再佯装无事地弓起背,继续埋头喝汤。
贺兰钰看在眼里,一样默不作声,但这一回轮到他脸红心跳,胡思乱想。
夜深霜重。
吃过这一顿加餐,云意挪了座位,与贺兰钰对坐两端,捧着热茶,细细品。听他说:“图还缺着半张,这些日子荣王都在琢磨这个。”
她当日关上石门,也不知从哪里借来的胆量,独自一人去往地宫四层,找到玄宗棺木,翻出来另半张五鬼图。之后另寻一条通路,在夜色中逃出西陵,与山下苦等的贺兰家死士汇合,一并到了江北顺安都督府。
人人趋之若鹜的五鬼图,自然也献上去交予五哥。她的重担总算卸下,却因心中有了孤坟一座,忽而起了看破红尘的心思。但五哥无论如何不答应她另居他处,只勉强同意她在家庙中修行。
如此,她便成了今日的妙清。
一口气闷在心口,到底是不能舒坦度日。她垂下眼睑,无奈道:“宝藏谁人不想?五哥执着于此,也是人之常情。”
“唉……人之执念,最最可怕。”
她呆呆盯着杯中碧绿的茶水,默然不语。
过片刻,贺兰钰试探着问道:“往后如何,你……可有打算?”
“我打算正月十五吃枣泥馅儿汤圆。”她没头没尾地胡扯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但闻弦歌而知雅意,贺兰钰已知她刻意回避,便不再多问。
两人各自饮过这杯茶,这一夜相聚,便到分别之时。
云意送他到院中,她停在一树红梅花开处,听他细细叮嘱,“照顾好自己,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嗯,表哥也保重,月前听舅妈说,开春就要给表哥说亲了,不知说的是哪一家的姑娘,表哥自己可要留心。”
贺兰钰怅然,“是谁都没所谓。”
这一句几乎将心思剖到她眼前,而她却只当从未过耳,依旧是笑盈盈模样,瞧不出分毫破绽。
他只能认输,“我走了。”
“路上小心,冯春,扶着点儿。”
一轮满月在天边,照得雪夜似白日。
开春,忠义王府挪进了京城永安侯府,永安侯阖家南逃,剩下个空空院落无人管,正巧陆占涛又没胆住进皇宫,唯恐挑明了心思再无退路,便只好在城内挑一处宅邸暂住。
陆晋为迎陆占涛,忙活了一整日,到夜里累得一进屋便横躺在榻上。眯着眼还没养上半刻,就听见门外乔东来小心翼翼通报说,曲鹤鸣到了。
他只得起身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看曲鹤鸣磕头请罪。
“一座山来来回回搜了不下三十遍,还是一无所获,山上山下的人每一个都仔仔细细盘问过,依然没有半点消息。属下无能,属下该死,请二爷责罚。”他似乎带着泪,弯下腰,重重磕头。
陆晋疲累到了极点,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睛问:“派去江北的人有消息了吗?”
曲鹤鸣道:“跟了两个月有余,还是找不出痕迹。”
“罢了,罢了…………”他撑住额头,似乎绝望至极,未过多久复又抬起头来吩咐,“继续跟着,里里外外进进出出,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属下领命。”斩钉截铁之后,再带着犹疑问,“那……西陵地宫,还挖么…………”
“不必了,父王挖了一个多月才挖开一道门,真要挖通,恐怕等得我须发全白也等不到。你自去吧,记着用心做事。”
“是——”
屋子里又空了,剩下他一个,缺了酒,梦也不肯来。

  ☆、第61章 丧妻

六十一章丧妻
三月浓春,顺天府五州十九县已日渐安定,陆晋与陆占涛面前的首要之事已从驻军转向民生民计。留在京城的六部官员多数都在顺天府衙门内办公议事,而陆占涛忙于宫内藏酒、娇妻美妾,衙门来的少,反倒是陆晋镇日相伴,判文决断大都仰赖于他,四方四正一间老旧的屋子,慢慢建出了小朝廷的架势。
然则,即便整个王府都搬来京城,陆晋仍旧固执地孤身一人住在顺天府衙,根本不去沾染郑仙芝。因而再等上小半个月,眼看郑仙芝的肚子就要显怀,不料未能等来撕心裂肺的争执,却等来郑仙芝的死讯。临死前先一碗落胎药打掉了腹中未成形的孩子,下毒也下的巧妙,连大夫验尸,也验不出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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