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俩小哥儿见被她识破,竟然毫不尴尬,道一声谢谢后,便将茶水一饮而尽。然后依然如故。飞燕见他们如此,倒是不以为意,继续泰然做着自己的事情,反正这俩人便是整日蹲守,倒是不曾骚扰。只是不知那骁王何时才能打消从她身上打探叛军消息的念头。
可是此时瞧见他们,再看他们皱着眉看那些骁骑营的凶汉的模样,倒不像是一伙的……
想到这,她转身恳求道:“还请二位官爷救一救我那可怜的妹妹和婢女……”
没想到其中一个人为难地说道:“王爷只吩咐在下照管好尉迟飞燕小姐,并没有提到旁人……”
飞燕急得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伯父满头是血,居然还摇摇晃晃地要冲过,便咬了咬银牙,急切地说:“小女的确知道一些义军的隐情要禀告骁王,还请两位官爷出手,莫要让他们再打了……”
此言一出,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突然飞身跃了过去,抬手便将几个围过来要毒打尉迟瑞的骁骑营的大汉打翻在了地上,又将那几个殴打鸳鸯的壮汉一个飞腿击退。
沈康被来人唬得一愣,厉声喝道:“来者何人?竟敢阻挡骁骑营办差?”一个青衣人举起自己的军牌道:“吾乃骁王旗下督骑卫,奉令保护尉迟小姐周全,还望沈大人行个方便。”
沈康是那沈国舅的二子,生性鲁莽,加之与那骁王还有些陈年过节,本来就是瞧那二皇子不大顺眼。他与太子私交甚笃,这几日无意从太子那听闻了骁王竟是这边刚领了皇命要娶自己的妹妹,那边就跟个市井粗鄙的卖粥商妇眉来眼去,不由得气往上撞。
他的姑母乃是当朝皇后,沈家在大齐可以说是如日中天,养得他也愈发目中无人,本来他属意自己的妹妹嫁与太子,将来妹妹成了大齐新后,正好可以继续光耀沈家门楣,可是他那平日冰雪聪明的妹妹,这次倒是猪油蒙心,一心要嫁与那霉运罩顶的二皇子!
要知道,就算是莽撞如他也看出来了:皇帝防着自己的二皇子呢!最近几次分兵权,那霍尊霆剩下的家底儿可是不多了,谁人不知骁王算是失了盛宠?
于是他便是理直气壮来寻一寻卖粥小娘皮的晦气,若是那骁王识趣不露头倒是还好。若是强出头,他倒要看看这未来的妹婿准备打着怎样的名头来包庇这没过门儿的小姘头?
可是没想到,这骁王倒真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竟然老早便派出两名侍卫守护这卖粥小西施了,太子之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他不知这两个侍卫口中的尉迟小姐另有他人。只是一味地恨上那被绑缚着的尉迟敬柔。想到这,便愈加觉得自己的妹子沈雅静丢人,不顾大家闺秀的矜持,眼巴巴地求到了皇上那去,结果呢?竟是敌不过个布衣荆钗的前朝落魄户的女子!
可是既然报出骁王的名号,他倒是不能不给这大齐二殿下走个场面,便叫手下人住了手,皮笑肉不笑地抱拳道:“既然是骁王的手下,自然更懂得“律法”二字的分量,我十六卫负责京城的安全防卫,今儿得了线报,这尉迟敬柔乃是前朝叛党,埋伏在京中伺机刺杀朝中要员,兹事重大,还要把人犯带入大牢仔细审问!若是骁王有心要人,就请到靖康王府,跟他未来的岳父好好地细说一下吧!”
说着便叫着自己的人架起那被堵了嘴的尉迟敬柔扔上马车扬长而去。
尉迟飞燕看了心急道:“你们快些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带走敬柔!”
那二人歉然地抱拳道:“尉迟小姐方才只是说莫要让他们再打了,在下已经办到,小姐若是还有别的请求,恕在下无能为力,还是请小姐跟骁王禀明比较稳妥……”
飞燕没想到这二人办事这般木讷,倒是会咬文嚼字,可是心知他二人的确是奈何不得十六卫的骁骑统领。便皱着眉去扶起了鸳鸯和叔伯,这二人都是伤得不轻,幸好那俩人似乎感念着飞燕颈上的茶水,便主动帮她将二人扶回家中,又找来了大夫。
飞燕一心悬挂着两边,心知敬柔一个小女娃身在大牢,遭受什么样的屈辱都是有可能的。眼看着鸳鸯与伯父无性命之忧,她便央着二人去见骁王。
当随着俩个人坐上马车再次踏入骁王府时,飞燕深吸了一口气,暗暗给自己鼓气儿。眼下是繁华的京城,可是她却觉得这看似富庶富贵之地,竟是潜伏着深潭恶龙,比白露山的穷山恶水更让人心惊。以前在白露山的峥嵘时日,有比这更凶险的时刻,可是那时她尚有部众可以指挥,从来没有这般孑然一身,孤军奋战。
可她知道不久后,便是有一场恶仗,而她毫无退路。
踏入王府时,夕阳已经西垂。飞燕被王府里的侍女一路引领着来到了王府花园后的温泉池边。
骁王今日歇朝,应该是刚好沐浴完毕,。坐在温泉池边的竹棚台阶上,一边饮着清茶,一边欣赏着乐娘弹奏的悠扬轻缓的琴声,当真是逍遥自在得很。
只见他披散着满头微湿的长发,一身宽松素色麻布长袍,仅在腰间微微打了个结儿,光裸的脚上踩着一双柚木制成的木屐,伴着悠扬的古琴声在地面上轻轻击打节拍。
飞燕进府时,一再央求着总管早些领了自己去见骁王。却不曾想竟是看到这样衣衫不整的男子,他虽然身罩长袍,可是屈膝而坐,那两条肌肉纠结的健壮大腿尽是露得彻底,不禁疑心他那长袍下面似乎是未着寸缕……
饶是飞燕,也觉得脸色微红,有心想要恼,可是又是自己一味强求着来见骁王,怎么看都是她打扰了主人的清净,倒是怨不得这殿下衣衫不整了。
那骁王似乎正听到得趣的地方,手指在膝盖也是轻轻抚节,微微闭着俊眸,浓黑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深深的影子。尉迟飞燕虽然心里焦急,却心知不可在这个阴沉莫测的二殿下面前失了分寸,便是跪在一旁低着头,静静等候。
过了好一会,那乐娘拢完了最后一个音符,抱着琴悄悄退下后,那骁王才慢慢睁开了眼道:“尉迟小姐,好久未见。”
第11章
虽然嘴里打着招呼,可是他的眼儿却并没有看向她,舒了腰身后,便起身突然解衣,露出同样肌肉纠结的上半身,趴伏在了竹亭里的竹藤床上,伸手唤来了一位侍女,那侍女恭敬地跪在藤床边,素手沾取去一旁玉盒里带着药香的褐色软膏,在掌心化开成水,在骁王后背的一处狰狞的伤口处温柔的来回轻抚……
飞燕一眼便看出了那伤口似乎分外眼熟……这分明是中了至毒“百日愁”的症状啊!
莫非是当日之伤竟是还没有愈合?飞燕心里一惊。若是没有搞错,这伤口……当是二年前的一笔陈年积债。这二殿下悬赏缉拿于她,又几次三番派了些刺客上山,如此这番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害得她差点被那刺客得了手。
樊景一时气愤不过,竟然率着几个亲随偷偷下了山,在一次遭遇战中,假扮着大齐的兵卒,偷偷挨近了当时督战的骁王,放了一记带毒的冷箭。
可是过了几日便传来消息那骁王已经解了毒性,安然无恙的巡营了。
樊景还心下纳闷,直以为自己失了手,可是现在一看那伤口,虽然逐渐愈合,但还有些溃烂,而且那周遭有些发乌的颜色的确是“百日愁”发作时的症状,看来骁王虽未丧命,可是剧毒难尽解,竟是让伤口溃烂了足有两年……
百日愁的毒性霸道,只需要一点点,中者立刻会浑身酸软十有八九是难逃一死,就算侥幸解了毒性,也会落得夜夜全身骨缝痛麻的下场,若是男子中毒,更是会伤及男儿的根本,终身不举,再难有后……
当时樊景得到这种毒物的植物,便要在山上大量种植,以待战场上全军的武器皆涂抹此物。到时候便是伤敌无往不利了。
可是尉迟飞燕却是闻言蹙眉极力反对。
两军相遇,对敌厮杀各为其主,伤亡再所难免,醉卧沙场不起也是男儿本色!可是若是这等阴损的招数,便是有些沾染者死的用心毒辣了,就算不死,落下那种终身难以摆脱的病根,让人断子绝孙,也是失了帅者之仁。见她心中不喜,几次争论后,樊景才算作罢。
如此说来,这骁王正值男儿大好年华,却妻妾全无,京城里出了名的不沾女色,竟是这般难以启齿的缘由……
看到这,尉迟飞燕心里一沉,突然有些明白骁王对那白露山义军的执着了,日日受着当日毒物的煎熬,依着骁王的性子,怎么可能善罢甘休?自己一时情急,喊出了要吐露义军军情之言,只怕是拿不出“干货”来,这骁王便是不好打发了……
这厢瞟了一眼伤口后,秉持非礼勿视的态度,尽量不抬头去看二殿下犹带着温泉热气的躯干、大腿,低声说道:“民女此来是恳请二殿下垂恩,施以援手解救民女那被诬陷的堂妹敬柔。”
骁王闭着眼,任凭美婢揉捏着后背颈肌。懒洋洋道:“十六卫的事务,本王向来管不着,他们办差,必有他们的道理,尉迟小姐说说看,有什么值得本王出力的?”
尉迟飞燕低头言道:“那日殿下询问小女家父白露山逆贼,。可是因为年头久远,真是想不起了,后来倒是依稀想起家父以前曾经提及前朝梁高祖在世时,曾经在白露山一代秘密修筑了银库,曾经移了一部分国库的银两过去,以备战事发生不时之需……若是及时找到,倒是免了被叛军占去,借此财力作乱之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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