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碧玉一出了厅堂就对翡翠一阵耳语:“你有什么事可千万别拉二表小姐下水了。你没瞧见昨天汶大太太不过是攀扯了二表小姐一句,老夫人就把汶大太太体己的嬷嬷和那嬷嬷的一家人都卖了——老夫人不喜欢有人打二表小姐的主意。”
翡翠已隐隐有些感觉了。可她觉得周少瑾是个心善手软的,若是能主动帮她,郭老夫人应该也不会说什么。
现在却唯有苦笑。
碧玉向来比她会来事,若是碧玉都看出了些什么,又把话说通透了,她若是再求周少瑾。碧玉肯定会以为她别有用心,不会再帮她了。
“那,那我就这样给汶大太太读《女诫》?”翡翠想想腿肚子就有点打颤。
碧玉嗔道:“你怕什么!既是老夫人吩咐的,出了事老夫人还会把你推出来不成?你看集萤姑娘,把诣二爷打了还不是打了。四房的老安人虽说为人刚正,可到底是自己的孙子,还能真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不成?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四老爷不松口,四房又不想把事闹大了让别人看笑话。你直管安心地去读你的《女诫》好了。”
翡翠不禁喃喃地道:“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应该跟姐姐们那么刻苦的读书写字了。”
碧玉捂了嘴笑。
翡翠却萌生退意,决定等会去找吕嬷嬷拿个主意,早点嫁出去。
而汶大太太看到翡翠一个体捧着本《女诫》走进来。还抱着几分侥幸,等到翡翠说明了来意,开始读《女诫》。她气得直接就晕了过去。
郭老夫人让人用软轿把汶大太太送去了二房的唐老安人那里,并道:“沂侄媳妇也是读书人家出身,就由她帮着给汶侄媳妇读这《女诫》好了。”
唐老安人看着气晕过去的汶大太太,没有办法,只好把人安置了客房里。
等到汶大太太醒过来,自然是一通哭诉:“……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表小姐。我又没有说什么,犯得着把我贴己的嬷嬷都卖了吗?我敬着她是家里的长辈一句话也没有说。可她老人家到好,让人婢女给我读《女诫》。我那个时候还跪在庑廊下呢!她老人家可一点也没有把我当侄媳妇!”
一点也没有把她当侄媳妇。
这句话打动了唐老安人。
唐老安人就道:“你大伯母就是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何苦去惹她,还把她的守门的婆子给打伤了,这本就是你的不对,你还敢在我这里胡说八道。不要说是你了,就是我,遇到这个同门的堂嫂,说话行事也要忍让几分的。你就别呕气了,气坏的是自己!”说着递了块帕子过去让她擦眼泪,还欲说她几句,谁知道程语放了学过来问安,唐老夫人只好安抚了她几句,回了正房。
程语今年十七岁,和四房的程诣同年,比五房的程诺小一岁。长得兰芝玉树般俊秀,特别是一双微斜的丹凤眼,和唐老安人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让唐老安人看着就喜欢,加之程语又是次孙,不用支应门庭,唐老安溺爱起来也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以至于程语在唐老安人面前说话比谁都灵验,以至于养成了他有些娇纵又有些不谙世事的性格。
他笑地上前给唐老安人请了安,就腻到了唐老安人的身边,问起五房的事来:“……听说长房的伯祖母让个丫鬟给汶五婶婶读《女诫》,是真的吗?汶五婶也挺可怜的,我听了都气得不得了,偏生诺表哥像个没事人似的,说什么他虽然不愿意娶外面那个女人的侄女,但也不愿意他的表妹,说是他的表妹和汶五婶婶长得像母女似的,他看着就犯悚!”
唐老安人哭笑不得地打了程语一下,道:“胡说八道!什么长得像母女似的,就你知道。以后再也不许说这种话了。”
程语嘻嘻笑。
唐老安人心中一动。
二房也正为程语的婚事发愁,那程诺今年也有十八岁了。如果不是程汶俩口子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程诺早就订了亲了……
她打发程语,叫了长孙媳妇识大奶奶郑氏,道:“我想给五房的诺哥儿保个媒,你娘家有没有和她合适的?”
识大奶奶一时间有些摸不清楚头脑。
唐老安人就道:“五房虽弱。可到底也算一个房头。诺哥儿性子锦软又懦弱,若是你娘家有那识大体的姑娘,我们不妨给诺哥儿做个媒人。以后有什么事,二房五房同声同气,也是好的。”
所谓识大体,指的是能拿捏住程诺的人。
识大奶奶立刻明白过来。她笑道:“这些日子正忙着给二叔相看,倒还没有留意娘家那边的姑娘,我等会回去就仔细地打听打听。”
唐老安人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送走了长孙媳妇,一个人在屋里静静地想了想。喊了体己的的嬷嬷进来,道:“你去请梁姨奶奶过来,就说我请她喝茶。”
公公程叙是鳏夫,她是孀居之人,虽都有了春秋,可来来往往的毕竟不方便,有什么事,多是让程叙的小妾梁氏帮着递话。
梁姨奶奶很快就过来了。
唐老安人让她去跟程叙说:“如今五房这么闹腾。只是苦了诺哥儿。我看不如把诺哥儿接到我们这边来住些日子,给他说门好点的亲事,以后有什么事也好常来常往。”
程叙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虽然觉得拉拢个程诺的意义不大。但也没有什么大碍,又是儿媳妇的意思,也就点头应了。
唐老安人就把程诺的那番话告诉了汶大太太:“……说是表妹和你长得一样,看见表妹就像看见你一样,心里很是敬畏。”
汶大太太一开始还没有明白话里的意思,等想明白了顿时脸涨得通红。说话都磕磕巴巴起来:“我,我也没有想到……您说。这事该怎么办好?反正我不是答应他把外面那个女人的侄女弄进来的,那我成什么了?”话说到最后。她已厉声嚷了起来。
唐老安人沉吟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让识哥儿她媳妇帮你看看,她这些日子也在帮语哥儿相媳妇。”
汶大太太还是有些不甘心。
唐老安人笑道:“诺哥儿的婚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回去后好好商量商量汶侄儿再也不迟。”
商量程汶!
汶大太太咬牙切齿,却知道唐老安人说的是实话。
她当初想背着程汶给娘家的侄女下定,不过是赌程家要面子,虽然心里不悦也会认了。如今事情挑开了,她也就不可能私下给程诺订亲了。
怕就怕识大奶奶介绍给诺哥儿的是语哥儿不要的。
她讪讪然地道:“那我就回去先和大老爷商量了再说。”
唐老安人在心里不屑地笑,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地让人送了汶大太太回去。
拍着小儿子睡觉的识大奶奶却十分的为难。
五房可以说是上不上,下不下的,这样的亲事是最不好说的。
她娘家虽然有几位旁枝的从妹,可若说小小年纪就要主意的,却没有一个。
如果拿捏不住程诺,这门亲事也就白做了。
识大奶奶有些苦恼地翻着这些天她为程语准备的人选,一个头两个大。
她贴身的丫鬟红蕊端着了碗冰糖燕窝进来,笑道:“大奶奶,您快别费神了,大爷回来看了会心疼的。”
识大奶奶脸色绯红。
程识会和程许一起回来。
☆、第二百七十二章 婚事
寒碧山房里,郭老夫人正皱着眉头在问秦守约:“你说有仪这次也和着嘉善一起回来?”
有仪是二房大爷程识的字。
秦守约道:“说是二房老祖宗写了信去,让他回来准备明年的春闱。”
郭老夫人冷笑,道:“我倒盼着二房能读个进士出来,到时候也可以让他尝尝当年我那种伤心欲绝的滋味。”
秦守约微微低头,不敢搭腔。
郭老夫人当然没有指望着秦守约和她同仇敌忾地说出什么话来,问道:“嘉善什么时候到家?”
秦守约抬头笑道:“最多也就四、五天的功夫了。”
郭老夫人点头,眼底也有了几分欢喜,道:“他娘不在家,多稼阁那边还要劳烦你多多费心了。”
多稼阁是程许住的地方,已经空了快两年了。他如今从京城回来,那边虽然常有人打扫,但少了几分人气,照着郭老夫人的意思,除了陈设要按照如今流行的样子布置之外,还要让服侍的丫鬟婆子们提前住进去。
秦守约笑道:“老夫人言重了。不过四老爷的意思,是让大爷住进藻园去。说是那边僻静,正好给大爷读书。”
郭老夫人一愣,随后释然地笑道:“没想到他也会管起这些事来。可见是真心要教嘉善读书了。”说完叹了口气,“我一直想让他和嘉善亲近些,他一直冷冷清清的,没想到现在像突然想通了似的。可好歹总算是让我这心里的石头落下来了。”
秦守约笑道:“四老爷是外冷内热的人,他不是不关心大爷,只是不像别人那样喜欢嘘寒问暖罢了。”
郭老夫人笑着点头。道:“让嘉善搬到藻园去住,是子安还是子平给你传的话?那藻园那边的事我就不管了,全拜托你们操心了。”
“您放心!”秦守约道,“是子平给我传的话。虽说大爷在藻园落脚,可也不能就这样让大爷住在藻园。我也会跟过去的。老夫人这边若是有什么事,就让人给我递个话。子平会留在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