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门之贤妻难为 (洛染)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昭阳公主并非皇帝的女儿，她与七皇子不是兄妹，他们也不能在一起。

于是，还是皇子的七皇子只能另娶，而昭阳公主只能待嫁。

“熙和十六年，突厥曾经来求和亲，适龄的公主只有昭阳公主一人，昭阳公主险些和亲。”赵瑾平静的说，“后来因为熙贵妃的阻止而没有成功，但是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谁也不知道。”

“那，再后来便是，”木婉晴接口道一半，停了下来。

再接下来便是昭阳公主下嫁给徐家，当时一时风光无两，但是很快，随着徐家老爷子过世，徐家被清算。但是因着有公主在，也没有动徐家的爵位，徐家公子仍然保持着原有的尊荣。但是不久公主产子后身故，因着徐家大不敬，被落了爵位。

后来，便是徐梓卿在着皇帝下受万众瞩目的长大了。

原来只觉得徐父对着儿子的态度不像是父子而是仇人，现在想起来，却忽然明白为何徐家要这么对待这个嫡子了。

他未必会知道徐梓卿不是他的儿子，但他一定知道，公主的目光从来都不曾落到他身上。

情难自禁，当年的徐家公子只是被挡了挡箭牌，皇帝跟着公主还一直保持着暧昧的关系。不管徐家公子与公主是否有夫妻之情，他都未必受得了皇帝与公主之间那暧昧的关系。

只不过，当时世人都以为是徐家不忿害死了公主，可如今木婉晴才领略道，凶手竟然是皇帝。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么柔情蜜意的过往，他果真能下得去手？

何况，木婉晴握紧了手，徐梓卿的死，似乎也跟着皇帝脱不了关系。

她当时都起疑过，徐梓卿与父亲在西域那般凶险，都能安然无恙，为何眼看就要到家门了，却遭到忽然袭击？

容若说是命，可是木婉晴向来不信命。

皇帝忏悔说他没有故意害死昭阳公主，那换句话就是说，他是无意害死昭阳公主的。

按照赵瑾说的，当初梅妃侍寝的事情宫内知道的人不少，那么当初知道昭阳公主非皇帝所生的人应该很多，可是为什么他又说，知道的人不多呢？

“因为大部分人都被除掉了。”听着木婉晴这么问，赵瑾淡淡的回答道。

木婉晴一愣，然后也是了解了。

无论梅妃的事情，还是昭阳公主的事情，对于皇家来说都是不体面的，所以当事者除掉，其他人也要封口。

所以，这样几十年过去了，知道的人不多，甚至许多人对昭阳公主的印象都发生了扭曲，觉得那似乎是一位柔弱的需要人呵护的公主。

可是，看着她以前跟皇帝打打闹闹的样子，昭阳公主的脾气可绝对算不上柔弱。

春华殿应该就是她之前居住的地方，因为不能将凤仪宫送给她，所以便又在凤仪宫旁边修了这么栋院子，从着他们的对话来看，公主是在这里住到了出嫁的。

木婉晴不知道为什么皇帝要杀掉公主，应该不是他亲自授意，但是却也不难猜，动手的人不是太后，便是皇后。

其他人，不能，也不敢。

想到徐梓卿小时候一个人坐在树下哭的样子，以及成长过程中始终伴随着他的那种孤寂感，木婉晴忽然意识到，或许皇后待他，也并非世人皆知的那般好。

皇后未必不知道皇帝与昭阳公主的事情，皇帝对于徐梓卿的维护也太过，眼明人也猜得出来。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公主的事情？”木婉晴想了想问赵瑾，按照时间来算，公主过世时，他应该还是极小的小孩子。

“我，”赵瑾张了张嘴，看着她的眼睛，并没有隐瞒，“我曾经无意中听过，听过母后在背后骂过……”

赵瑾曾经听过自己那一直以温柔娴雅著称的母亲，在背地里是如何对另外一个人咬牙切齿，像是泼妇一样破口大骂的。而且被她咒骂的，还是一个死了许久的女人。母亲的面容让他觉得很可怕，而他为了保护被她咒骂的那个女人的儿子，也为了保障母亲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就刻意的装作没有听到过。

他以前并不明白，母亲的那种痛恨是来自于哪里。她每次对待徐梓卿，亲近却仍然带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赵瑾在幼年时曾经疑惑过，但是也下意识的视而不见。

如今，他却知道了一切的秘密，竟然都源于此。

没有哪个女人，能够一直替着自己的丈夫养一个私生子，尤其是她的丈夫对待那个私生子比对待自己的儿子还要好。

赵瑾苦笑着，这么多年，他一直跟徐梓卿形影不离，他以为自己是在保护着徐梓卿，可是现在想起来，母亲当初这样的授意，却是让他在利用徐梓卿吧。

他曾经以为的好兄弟，他心里头当做弟弟一样保护疼爱的人，到最后竟然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他曾经无比尊敬的母亲，其实或许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是一个温柔无暇，郁郁而终的好女人。

昭阳公主的死有疑团，母亲的死有疑团，徐梓卿的死也有疑团，赵瑾不知道，自己身边究竟还有那个人，是有着正常的生老病死的？

自己的父亲，赵瑾打了个寒颤，想着自己已经跟他撕破脸作对的，在这个国家最至高无上的男人，一时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面孔去面对他。

幼年，他是崇拜他的，渴望得到他的赞赏与表扬。后来，他对他变成了容忍，小心的收起自己的爪牙，伪装成一只无害的猫咪，祈求他的巨爪能够饶过自己。到最后，却是忍无可忍之下的针锋相对，步步为营，调动着民间与朝堂上的能量，不动声色的与他对抗着。

但是，赵瑾从来没有像是现在这一刻这般厌恶他。

他看到了父亲年轻时，或者说年幼时的样子。他从没有那么靠近过他的另一面，也是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所畏惧的人，曾经也有过如自己现在一般软弱无助的年龄，也有着挣扎与痛苦。

可是，看着那样的他，便更觉得现在的他的可怕。看着他现在的冷酷决绝，想着那隐藏在王座之下的尸体，赵瑾就忽然怕了起来。

一个人，究竟要割舍掉多少自己，才能走到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赵瑾忽然怕了起来，他梦然的抬起头来看着木婉晴，他非常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变得跟父亲一样。
第一百七十四章 担忧

木婉晴没想到，他竟然就是那个当初囚禁了自己妹妹的皇帝。

可是，后宫中哪位公主的闺名叫莲儿？木婉晴皱了皱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

皇子公主的名字都很少用，世人一般都是用封号来称呼，所以木婉晴一时想不出这故事的女主角是谁。

不过她看着赵瑾，发现赵瑾脸色惨白，显然十分受打击。

也对，帝后恩爱是出了名的，赵瑾在这样的氛围下长大，肯定也很崇拜自己的父亲，哪里能接受原来父亲竟然一直爱着自己的妹妹，还将妹妹软禁起来一逞兽欲这种事情。

看着月光下的女子在愉快的跳着舞，显然是正为着即将举行的婚礼而高兴，木婉晴庆幸皇帝来的正是时候，若是早些，看到草坪上那肆意欢爱的景象，怕是要吓得晕了过去吧。

皇帝跌跌撞撞走到了莲儿面前，伸手想要抱住她，却直接越过那虚影，跌到了后面的草地上。

“莲儿，莲儿，”皇帝坐在那里嚎啕大哭了起来，像是个孩子，“莲儿，你还不愿意原谅我吗？为什么这么多年，你连在梦中都不愿看我一眼。”

看着一向威严的九五之尊哭成那个样子，木婉晴不由得心生唏嘘。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不过按照他哭诉的样子，那位公主怕也已经离开人世你了吧。

忽然跳舞的影子消失了，旋即，她又在着另外一边的草地上走来走去，然后坐了下来。

皇帝站在原地呆呆愣愣的看着，过了很久，慢慢的走过去，伸手想要去摸莲儿的脸，手指却又穿过了那虚影。

就在木婉晴同情的时候，皇帝忽然暴怒了，他冲着那影子愤怒的打交道，“你为什么要那么犯贱，非要喜欢上一个只要被女人稍微勾引一下就会移情别恋的男人！你知不知道，他根本就不配爱你不配爱你啊！”

木婉晴看着他这样子，震惊了，不过让她惊讶的还在后面。

“对不起，”一阵歇斯底里发泄完了之后，皇上的脸上又浮现出了那种惶恐紧张的表情，他看着自顾自的笑着的女人，低声下气的道歉着，“莲儿，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要故意害你的，我只是想要让你看到那个男人是多么的不靠谱，才把那个女人送到了他身边……你看，他根本经不起诱惑是不是？他很快的就变心了，你辛苦的替他生儿子，他却在跟别的女人鬼混。”

“莲儿，为什么，为什么你对别人都那么好，你总是容忍别人一次次犯错，你为什么不能对我仁慈点？”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跟她面对面，伤感的看着她，“只有我是最爱你的，我是因为太爱你，所以才犯下那些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