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季夏看着男子的同时,男子也在看着他,只不过他的眼里只有诧异,而男子的面上只有温和的浅笑,果如他的声音一般,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司季夏的记忆里不曾有过如此气度逼人的公子,愿与他为友的人更是屈指可数,这位是……
“公子愿为犬子买纸鸢,在下甚为感谢,只是……”司季夏说这话时往后退开了一步,以与对方拉开些拒绝,毕竟这样的贵气公子,不是他一介山野人家能过于靠近的,语气客气却也带着防备,“在下与公子素不相识,怕是承不起公子好意。”
蓝衫男子本是温温和和地笑看着司季夏,却在他一口一声“公子”“在下”时,那温和的笑意倏地消失不见,只是看一个陌生人似的看着他而已。
而那正好与卖纸鸢的老伯说完话的黑衣男子在听到司季夏说这话时,他的面上尽是难掩的惊愕,定定看着司季夏,震惊不已,错愕不已。
“王……”黑衣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司季夏,这要对蓝衫男子说什么,然他一张口却又兀自闭嘴,没有继续往下说什么。
因为蓝衫男子已开口说话。
他还是温温和和地笑着,温温和和地对司季夏道:“我是你的友人,记着你还欠我一顿酒,今特来找你还。”
“公子……是在下的友人?”司季夏明显震惊,他……何时有过这般富贵的友人?
司季夏再一次打量着面前的陌生男子,在脑子里努力地搜寻着关于此人的记忆。
忽然间,那只要他一努力回想已然忘记的过往时就会涌上头脑的刺痛感又针扎一般刺激着他的脑袋,使得他不由抬起手用力捏住了自己的颞颥。
“爹爹爹爹!”就在这时,本是在一旁蹦跶的燕昕带着燕子纸鸢跑了过来,一手拿着纸鸢一手抓扯着司季夏的右边衣袖,一张小脸满是关心地问道,“爹爹怎么了?爹爹是不是难受了?”
燕晞也跟着燕昕跑了过来,站在司季夏面前轻轻扯着他的衣裳下摆,不笑也不闹了,而是昂着头乖巧地对司季夏道:“爹爹是不是疼?阿晞给爹爹揉揉就不疼了。”
黑衣男子看着与司季夏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小家伙,面上的震惊更甚,直盯着他们瞧。
蓝衫男子也盯着这父子三人瞧。
他依然在笑,温温浅浅的笑,像春日里最温柔的和风。
只见司季夏在两个小家伙面前蹲下了身,小燕昕是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再摸摸他的脸,小燕晞则是用小胖手有模有样地替他揉着颞颥,边揉边问道:“爹爹还疼不疼?”
“不疼了。”司季夏轻轻一笑,“谢谢阿晞和阿昕两位小大夫。”
“嘻嘻,爹爹不用谢的!”小燕昕一高兴,就扑到司季夏身上,将小脸往他颈窝里又拱又蹭,“阿昕和阿晞要对爹爹好的!”
小燕昕往司季夏身上扑,小燕晞则是扯着他的衣袖,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道:“爹爹,这个穿得好漂亮的叔叔是谁呀?嗯……是爹爹的……朋友吗?”
小燕晞眨巴着眼睛看看司季夏又看看蓝衫男子,一脸的好奇,嗯……是叫朋友的哦?阿晞应该没有记错的哦?
“朋友”二字让司季夏蓦地一怔,只觉脑子又突突地疼,轻揉着小燕昕的脑袋时,也抬头看向一直站在旁的蓝衫男子。
朋友……?
“嗯,是的。”蓝衫男子对着小燕晞笑得温柔,声音也异常温和,“叔叔是你爹爹的朋友,只不过你爹爹好像不记得有叔叔这个朋友了。”
小燕晞歪了歪脑袋,听不懂蓝衫男子的话了。
只听蓝衫男子又对司季夏浅笑道:“前边有家小茶楼,若是你不介意,与我到那儿去坐上一坐,说些话如何?放心,我不是歹人,你若不放心,我便在这儿与你说上些话也可。”
蓝衫男子的话才说完,那黑衣男子连忙急急道:“爷,这怎么成!?你怎可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
黑衣男子的话再一次被打断。
被蓝衫男子淡淡的一瞥打断。
不过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而已,那黑衣男子便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寥寥几语,司季夏已听得出对方身份匪浅,显然不适合在这路边多做停留,虽与对方不相识,但他实是想知对方究竟是何人,是以他便站起身,微微点头,道:“那便有劳公子带路了。”
他忘记的事情太多太多,可却从无人提及过他的过往,他不知道他忘记了什么人什么事,他也一直觉得自己没有何重要的人与事来忘,可现下……
却有一名陌生的贵公子与他说,他是他的友人。
他……忘了他的友人?他……曾有过友人?
他为何丝毫都想不起来?
头,更疼了。
此时此刻的茶楼很安静。
茶楼很小,只有一间雅间。
雅间布置得并不雅致,只是简单干净而已。
雅间的竹制桌子上摆着一只紫砂壶,还有一盘掐成梅花的糕点。
盛糕点的盘子是陶碟,紫砂壶与紫砂杯也都烧制得颇为粗陋,一眼便能瞧出这是一家寻常百姓才会光顾的小茶楼,店家倒不知他这自来不会有贵客前来的小小茶楼今日怎的会迎来一位浑身贵气却又没有丝毫高人一等之气的贵公子,也不知这贵客该如何招待为好,只能走心招呼着。
燕昕和燕晞在雅间外的大厅玩耍,与店家那七八岁的小儿一道在厅子里蹦跶,隔着雅间门上垂挂下却又半撩起的竹帘,司季夏时不时地看向厅子方向,看着两个小猴子。
他的对面,坐着的即是那位自称是他友人的蓝衫男子,那名黑衣男子则是站在蓝衫男子身后,如影随形般跟在男子左右。
但凡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家,出得门来,总会有随从跟随左右,或多或少而已,而看这男子的气质着装,想来不是随从不多,而是他不愿带太多随从跟随左右而已。
司季夏之所以会随其来到这小茶楼,只是因为,他想知道他是谁。
他的友人寥寥,他珍视每一个将他当做朋友的朋友。
他不想忘。
他想想起来。
只见此时的蓝衫男子拿起桌上的紫砂壶,将其轻轻晃了晃,将桌上的陶杯慢慢满上茶水。
茶水从壶口慢慢流出,带着清清淡淡的桂花香,沁人心脾。
是桂花茶。
“一直以来都是阿季为我泡茶为我倒茶,今次轮到我为阿季泡一次茶,还是你我所喜欢的桂花茶,桂花是我亲手摘了晒好特意包好带来与你一齐品尝的。”蓝衫男子将一杯茶水满上后,双手捧起将其放到了司季夏面前,浅笑道,“尝尝我晒的桂花泡出的茶水是否和阿季的桂花茶一样的味道。”
阿季……?
司季夏定定看着男子,这是……在叫他?
司季夏捧起男子递来给他的桂花茶,浅黄的茶水里有一两瓣细细的桂花瓣在里边打着旋儿,清淡的桂花香扑鼻,就像自己的面前正有一株桂树在盛放着满树桂花一样,香得醉人,令人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刻就呷上一口茶。
司季夏轻轻呷了一口,让那醉人的桂花香随着滚烫的茶水流进喉间,没有丝毫苦涩之味,反是带着些微的清甜。
“如何?”蓝衫男子浅笑看着司季夏。
“味道很好。”司季夏回以男子客气一笑。
“与阿季的手艺比起来如何?”男子又问。
这个问题,司季夏没有回答。
因为他的头又疼了,很疼很疼,疼得他又忍不住抬手捏住了自己的两侧颞颥。
阿季……桂花茶……蓝衫男子……
“敢问……公子名讳。”司季夏捏着自己的颞颥良久,待得他觉得头疼稍微缓解了些,这才又抬眸看向对面温文尔雅的蓝衫男子,迟疑又惭愧道,“诚如公子所觉,关于从前,在下几乎没有记忆,还望公子能将名讳相告之,或许在下能想起一二。”
蓝衫男子没有即刻回答司季夏的问题,而是静静地看着他,像看一位挚友一般静静看着他,眸中没有愠恼没有无奈没有哀愁亦没有惊诧,只有平静与温和。
司季夏虽然觉得这般被人瞧着极不自在,可他没有动,亦没有说话,就这么任对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
片刻后,只见男子捧起自己面前的那只茶盏,轻呷了一口茶汁后,缓缓道:“我姓司,名郁疆,郁郁葱葱的郁,疆土的疆。”
司郁疆?
司季夏紧紧拧起了眉,似在努力回想这个名字。
司郁疆的声音很轻很缓,他在浅笑,眼睛看着司季夏却又不只是在看着他而已,仿佛透过他看到了他们曾经在寂药里的把酒言欢,虽然各藏心事,却是他们最珍贵的回忆。
“我知道你心底在疑惑为何我称你为‘阿季’。”司郁疆又呷了一口茶汁,“因为曾经的你,也姓司,之所以叫你阿季,是因为你给自己取名为‘季夏’,你说,你在仲夏之季失去了一切,你在等待你的下一个仲夏之季,怕是再也等不到了,但是你愿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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