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大人之间……
方才,发生了何事?
司季夏手上没有风灯,是以他只能靠着路旁悬挂着的风灯瞧着路。
他的脚步很慢,且还有些踉跄,每走八九步,他都要停下歇上一歇,用手捂着心口喘上几口气,才又继续朝前走。
他有在停下时打开他的书奁翻找着能让他的呼吸平缓下来的药,可他的手颤抖得厉害,竟是连续抓了五六次药瓶都没能成功将其抓起来,便只好作罢,只好将书奁阖上。
可他的手却是颤抖得连书奁上的盒扣都没有办法扣下,不过一个极其简单的动作而已,他竟是用了将近半盏茶的时间,当他重新站起身时,只见他往前一个趄趔,竟是没能稳住脚,摔倒在地。
而他这一摔,竟是良久都站不起来,是以他只能坐在地上,背靠着身后的廊柱,紧紧抓握着打着钢铆钉的右肩,将脸狠狠埋进自己的臂弯里,浑身簌簌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挂在游廊下的风灯快要熄灭时,才见得司季夏将手撑在背后的廊柱上,极为缓慢地站起身,待他站稳脚后,才见得他用脚勾起脚边的书奁,将其重新抓握在手里,这才继续往菡萏别院的方向走去。
*
冬暖故独自一人在湖心亭里坐了许久许久,久到她都忘了现下是何时辰,她迈着缓慢的脚步,离开湖心亭。
墨空上素月如钩,月华如银,给满院的景色披上了一层浅白色的纱衣,美而静谧。
冬暖故走在湖面的廊桥上,每走几步她都会转头看一眼夜色尽头的门面方向,似是在等待着谁人归来。
直到她走上楼阁前的竹梯,走到二楼的屋廊上,她还是没有等到她等待的人回来。
她的手已经握上了门把就要把门推开,却又在那一瞬收回了手,转过身,站在栏杆旁,定定望着今日以来她已经望了无数次的方向。
冬暖故这一站,不知又是站了多久,就当她觉得夜凉得沁骨正欲转身回屋时,只见她眸光一晃,紧着是双手紧紧抓在栏杆上,一瞬不瞬地盯着弯弯折折延伸往月门处的廊桥方向。
少顷,只见她提起裙子飞快地跑下竹梯,朝廊桥上跑去,朝廊桥上那正缓缓朝楼阁方向走来的人影跑去。
司季夏正停下脚步捂着心口大口喘着气,忽而听得前方传来哒哒的跑步声,抬眸,瞧见的便是一抹浅绿色的身影,踩着一地的昏黄火光,朝他跑来。
只见那抹身影跑得很急,像是恨不得三两步就能冲到他面前来一般,让他很想要快步上前让她能快一些来到他面前,可是……
他走不快,此时此刻的他,连行走都已然困难,更何况是奔走。
他若是硬要奔走的话,只怕连两步都走不到便会跌趴下,而他,不能在阿暖面前跌下。
他若跌下摔下,他的阿暖,会心疼,会难过,会哀伤。
所以,他要站着。
他必须站着。
“阿暖。”司季夏再朝前走了两步,冬暖故便已来到他面前,抓着他的手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司季夏则是面色微沉,亦是有些紧张地问,“阿暖怎的这么晚还未睡?”
“睡不着。”冬暖故微微摇了摇头,忽尔注意到司季夏衣襟上的三滴血点,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暗暗沉沉,以及那块本该收在衣襟后的墨玉佩,此刻却是挂在衣襟外,冬暖故握着司季夏的手一紧,心跳得有些厉害,微抬着头凝视着司季夏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异,边抬手抚着他的脸颊边轻声问道,“不是说卯时才能回来的么?现在到卯时了么?”
“想阿暖了。”司季夏感受着冬暖故掌心的温度,浅浅笑了起来,“所以就回来了。”
冬暖故的手微微一抖,忽然间将司季夏紧紧抱住,少顷才将他松开,拿过他手里的书奁,抓着他的左手往楼阁方向走。
而就当冬暖故伸手去提司季夏的书奁时,她才发现,他身上,未披斗篷,而在他去看诊前,她明明就帮他系上了。
当是他走得匆忙,忘了他还有一件斗篷。
而他……又为何走得匆忙?
尽管他什么都还未与她说,可从他的神色及眼神来看,她已猜得出事情的大半。
“平安饿不饿?我给平安留了饭菜,平安回屋坐下后我去给平安热一热。”冬暖故拉着司季夏就往楼阁方向走,边走边故作寻常道,“想着平安回来时定是很累了,所以我便让融雪和冰刃兄与我一起把厨房给收拾了。”
可冬暖故已经迈开两步,司季夏还定在原地,紧紧握着冬暖故的手,柔柔唤她一声道:“阿暖。”
冬暖故的手蓦地一颤,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重新面对着司季夏。
*
竹林别院里,李悔就这么一直坐在床榻上的踏板上,久久不起来。
------题外话------
未防姑娘们吐槽叔,叔先再次声明:叔是亲的!绝对是亲的!
爹是好爹,爹不认儿子自是有原因的,爹十分痛苦中!
原因,下文自会说到,姑娘们不急啊~!阿季会好好的!
今天不知有无二更,这些章节很难码,叔码得异常的缓慢,所以,鸡血就是必备良药!嘿,嘿嘿嘿~!
☆、067、世上再无诡公子【二更】
“阿暖。”司季夏定在原地,紧握着冬暖故的手,声音柔柔地唤她一声。
被他握在手心里的冬暖故的手蓦地一颤,只见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重新面对着司季夏,重新凝视着他的眼眸。
只见司季夏微微垂了眼睑,有些惭愧道:“阿暖可否扶我一把,我有些无力。”
司季夏说这句话时,将冬暖故的手抓紧得更用力一分,他在紧张。
因为,他怕他的阿暖心生不安。
可,若没有她的搀扶,只怕他根本迈不开一步,与其选择倒下,不如就与阿暖实说。
这一路从竹林别院回来,他强忍着一口气,一定要走回来,走回来,而回到了这儿,回到了阿暖面前,见到了她,他忽然觉得疲乏感铺天盖地的袭来,压得他呼吸困难,竟是连脚步都迈不动了。
也只有到了阿暖面前,他才会如此,才敢如此。
冬暖故的手再次一抖,站到了司季夏的左侧来,将他的手臂抬起,搭到了自己肩上,手依然紧紧握着他的手,微颤着声轻轻问:“这样可走么,平安?”
“嗯。”司季夏微微点头,将身体的重量稍稍往冬暖故一侧轻压,却也只敢稍稍而已,他怕把他纤弱的阿暖给压疼了。
然冬暖故却像是要把他重量全都搬到自己身上来似的,不仅紧紧握着他的手,便是他的腰,她也抱得紧紧的,紧得司季夏有些心疼道:“阿暖莫这样,我会压得阿暖的。”
“你就是把我骨头压折了,我都愿意。”冬暖故未松手,就这么搀扶着司季夏一步一缓地朝楼阁方向走,声音轻柔,却是坚定比磐石的语气,让司季夏的心猛然一缩,又缓缓舒张。
冬暖故虽然全副心思都系在司季夏身上,然见着他这般疲惫无力至极的模样,她还是选择什么都不问。
可这一次她不问,司季夏却是缓缓张口了,“内力用得太多,身子有些吃不消了。”
他说过,回来时就会把事情与她说,他不会食言,尽管……她会不安。
他不想阿暖不安,可是,他不能骗她,他说了,就要做到。
冬暖故环在司季夏腰上的手紧了紧,少顷,才接话道:“那位大人的病,很重么?”
“嗯。”司季夏微微点头,“不过现下没事了。”
“可是你有事。”冬暖故目光沉沉,连声音都变得低沉。
司季夏一怔,随即又微微扬了扬嘴角,回握着冬暖故微颤不已的手,用极为温和的声音的道:“我歇一歇便没事了,阿暖不要担心,我没事的。”
“平安。”在走上楼阁竹梯前,冬暖故忽然转过身,以双手紧紧抱住了司季夏,司季夏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在地,可未防冬暖故会随他一齐跌倒在地,是以在他就要栽倒在地的那一瞬间他尽力稳住脚步,与此同时倏地转身,将背靠到竹梯的栏杆上,动作之突然,震得栏杆微微摇晃。
只见冬暖故像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似的,只是紧紧搂着司季夏的腰,将脸深深埋在他的心口位置,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平安,平安,平安。”
“阿暖怎么了?”司季夏被冬暖故这忽然的拥抱惊住了,再听着她那一声声轻呢,他的心瞬间慌乱不已,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办才好,只能以自己的拥抱回应着她,且习惯性地用下巴轻蹭着她的头顶,轻缓小心地说着话,生怕吓着了冬暖故似的,“阿暖怎么了?嗯?告诉我可好?”
冬暖故没有回答,仍旧只是一声声地唤着司季夏,唤着她的平安。
“阿暖,我在,我一直都在。”此时此刻的冬暖故让司季夏心慌,亦让他心疼,冬暖故每唤他一声,他就应一声“我在”,不厌其烦,还轻轻抚着冬暖故的背,依旧柔声道,“阿暖,我在的,我一直都会在阿暖身边,我还好好的不是?阿暖别慌,别慌。”
阿暖一向是冷静的,只有在面对他的事情时才会失控。
他自然知道阿暖为何会突然这般紧紧地拥抱他,因为她在害怕,因为他而担忧而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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