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语看了看她,这才作刚刚认出了她一般:“竟然是二妹妹!”又拿眼看了看她被血水糊成一片的脸,蹙着眉头道:“你怎么成了这个模样?快和我说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我……”苏念晴见长姐认出了她心里十分欢喜,又听得长姐追问她事情的真相,却是不敢说出来。
如此多的人都在,她死也不会说的;就算只有长姐在,她亦不能说。
便嚷着全身都疼。
其他闺秀见摔下树来的那人竟是苏府二姑娘,便也关切着上前来,看起来倒像是要搭把手的,眸中却隐隐都透着异色。
……这苏家的二姑娘怕是丢大脸了。
心中虽是如此想,却也都只是在心里藏着,并没人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徐曼儿的心里更是明镜似的,又因着之前吃过苏念晴给自己的苦头,视她就如眼中钉一般,如今看到她落得了如此下场,心中快意不已。
这一幸灾乐祸,便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我看你分明就是转移话题,你姐姐问你话呢,你非要拿自己身上疼说事,该不会是不想说你为何会在这里吧?”
见苏念晴朝她抬了抬那一脸的血,她嫌弃地拿帕子在鼻子底下晃悠了几下子,又似无意道:“可真是巧,方才司徒楠就在这里透气赏花,本以为只有他一人,却不想,苏二姑娘竟就躲在树上……对了,地上还撒了一地的海寿花,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呢!难不成司徒公子一个大男人,还同女子一般,没事摘了那么一大把的花玩?”
徐曼儿这话分明就是在怀疑她与司徒楠有私情的。
苏念晴闭口不谈,本就是为了避开这点,如今被徐曼儿给捅破,自是一阵心慌,又恨她这副看热闹的德行,不由狠狠地瞪了她几眼。
心里却清楚自己定要给出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好。
便忍着疼痛,声俱泪下道:“我之前便觉得这望月园的景色十分好,方才看戏看得乏了,便走到这里来,却不想没多久,司徒公子也走进园子里来。想着我若与他站在一起,定会招来口舌,我便不顾礼节爬到了树上躲藏起来,却不想……各位小姐们竟是如此误会我……”
因着这番话是苏念晴抽抽噎噎说出来的,起初说的第一遍时,也就苏念语听出了个大概;靠得近的汪旋倒是拿眼看着她,心思却不在苏念晴的辩白上,只是双眸一眨一眨看着她冒血的牙床,似是发现了什么一般。
汪旋道:“……苏二姑娘,你不觉得你说话的时候有些漏风吗?”
苏念晴愣了一愣,万没想到汪旋这会儿会突然间冒出这么一句话,半天之后才意识到了什么,拿手往嘴上一摸,原本长得极好的两颗门牙居然不见了,登时僵住了。
半天之后,才爆出凄厉的哭声:“我的牙,我的牙到哪去了……”
定是方才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一并把两颗门牙给磕掉了,也怪不得她总觉得嘴巴疼得慘人。
门牙门牙,那也是个门面啊,如今竟被磕了下来,她以后还如何见人!
苏念晴越想越绝望,泪花鲜血都抹成了一片,颜面尽失。
好歹她看到手上染了不少鲜血,忙拿了东西擦了擦脸,而后便把帕子捂在嘴上,再也不肯拿下来,边在地上找寻着她那两颗磕掉的门牙,一心想着把它们再接回去。
徐曼儿却是在边上嚷:“嘿,你方才说的什么?你说话漏风,我一时并没听清楚……”
苏念语倒不关心这点,二庶妹解不解释辩不辩白在她看来并不重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就算解释个千遍万遍的,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她说的话?
她身为她的长姐,面上自是要做做样子的。
见徐曼儿不依不饶,便与她道:“二妹妹受了不轻的伤,不如等她好些再问如何?”
汪旋忙附和:“我已经命人去唤了家丁过来帮忙,也让丫鬟去请了府中的大夫,今日本是我款待各位姐妹的日子,却不想,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有人忙安慰汪旋不必自责,却止不住向苏念晴投去了异样的眼神;而苏念晴此番已经哭得几近虚脱,整个人正绵软无力地靠在了过来帮忙扶她的丫鬟身上。
不须一会,便有一队婆子和丫鬟小跑着进了园子,见地上躺着的血人也都愣了愣,才吆喝着把人抬了下去。
苏念语自是跟着去的,汪旋因着还要招呼其他人和收拾残局,便落后了一会才到。
回来的时候神色有些古怪。
正巧这会儿大夫已经过来给二庶妹把了脉,二庶妹因着之前哭得太过,沾了床之后很快就睡了过去,她这才被汪旋拉着出了屋,到了院子里较为静谧的角落去了。
苏念语见她的神色凝重,便问道:“怎么,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汪旋拿眼看了看她的双手,神色些许复杂:“你手中握着的那把描着牡丹图的团扇呢?”
苏念语这才想起,方才在望月园里为了看得真切,她随手把那团扇插在了灌木丛里,出来的时候却是忘了带走。
“落在望月园了。”
汪旋眉目一凝:“我就是记得你没带走,故方才特意在遣走了下人后,还过去想把它带回来,却不想……竟不见了。”L
☆、第九十五章 误会一场
她常握在手里的那把团扇竟然不见了。
这倒是苏念语没想到的。
和汪旋在角落里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苏念语便决定返回去园子里头看一看,兴许能有什么重大发现也说不准的。
那团扇势必是要找回来的,因着上面除了画着怒放的牡丹和题了几行字,还落下来她的名字;不论是哪个人捡到,都能知道那把扇子是属于她苏府大姑娘的,若再想一想平日里她不离手的团扇丢在了那处,便能推测出她自是在灌木丛之后待过的;再以此推算下去,只怕连她何时出现在了园子里,又为何出现的原因都会被扒出来……
十分棘手的。
汪旋倒没反对,默了默道:“这样也好,团扇是你在用,兴许你把它扔到了别处去也不一定的,不如你亲自去看看也成。我就不陪你过去了,园子里她们都还等着我,我不宜长时间消失的。”
苏念语轻轻嗯了声,便要离去,却又被汪旋唤了住。
汪旋的神色略有踌躇,好似在挣扎着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方才我把她们领回戏台那边去的时候,也顺便朝右边看了一眼,发现许监察御史是离席的。”
许监察御史,便是许令辰。
苏念语顿了顿,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便松开。
又得了汪旋的几声嘱咐,便和她一人朝着一个方向走,心中却是在想着汪旋方才说的话。
想来,汪旋是认为,许令辰恰好这个时候不在戏台那边的雅座上坐着,是有悬疑的,保不准他也去了望月园。甚至还捡去了她的团扇。
汪旋会如此推测,也许和许令辰看她的眼神有关,一点都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倒像是她得罪过他似的。
对于这点,苏念语也不知晓是为何。为今之计,便是到望月园走一遭,看看情况如何,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苏念语去而复返,方才出了事进而围了一大堆人的望月园已经见不到一个人影,静悄悄的,唯有微风掠过枝头,才会引发花儿轻轻的颤动。
她往里走。径直走向了之前她与汪旋藏身的那处灌木丛,又找了那附近的那簇灌木丛,依然不见她的团扇;又走了几处方才她可能经过的地方,皆是空空如也。
果然是有人捡走了。
她在原地待了一会,心中反而没那么着急,颇有闲情逸致地走至了那汪暖池,看那如仙雾一般腾起的热气,又见那掩在热气中的海寿花,倒觉得十分有意境,便在边上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脚边刚好踩到了一簇之前被司徒楠采摘下来的紫色海寿花。又把小脚给移了开。
她垂了垂眸,出声道:“我知道是许公子捡了我的团扇,不如您现身吧。我们谈谈。”
话音落下不久,竟从角落里闪出了个一身白衣的男子,男子眉清目秀,浑身充满阳刚之气,却是寒着一张脸,手中握着一把女式团扇蹙着眉走了过来。
苏念语看着那俊逸男子走到她的跟前停住,她眨了眨眼,对着他轻轻道:“坐下吧。”
许令辰却拂了她的意,只是映在他眼中的那双眸子与他心中的那双重合在了一起。
他冷声道:“原来你便是大名鼎鼎的苏大姑娘。”
苏念语倒觉得他这话听着奇怪。一开始她便是以苏大姑娘的身份来参加了这宴会,那会亦是以这个身份与他第一次碰面的。她记得,许令辰那会也不过是多看了她几眼。却不见他把话说得……似带着一丝嘲讽的。
大名鼎鼎?
是说她足够突出,还是名声足够坏?
苏念语自动忽略了他话中之意,脸不红心不跳地淡淡回应道:“许公子谬赞了。”
见他一直不坐,便又好意提醒:“恐怕我们的谈话不短,不如坐下好说话。”
这次,许令辰倒是爽快地坐了下来,却又犯起了老毛病,如同初见之时那般,又在打量她。
苏念语挑了挑眉:“许公子自初次见面便是如此看我,难不成我长得像你的哪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