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二姑娘瘫痪了,心爱的他也不见了,一切便都无所谓了……何苦要搭上帮着出了不少力的苏大姑娘?
潘静若恹恹地坐着,猛地咳嗽了起来,吓得潘夫人忙伸了手帮她顺了顺背,双眸却又红了,“你这孩子,如今身子并不好,你还是躺着吧。”
潘静若好容易止了咳,闻言,却是把自家娘亲的手抓住,“娘,这事儿是女儿自作自受,就这样算了罢,女儿答应您不会再做出让你们担忧的事。”
潘夫人却是泪水潇潇下,眸光复杂,“哪能这样算了?娘咽不下这口气啊!”
潘静若不是没看到自家娘亲面上的恨意,可自己如今已是无欲无求,连多说一个字都觉得累,她喘了喘,便在潘夫人的帮扶下又躺回了被子里。
潘夫人帮着抚好了被角,看着背对着她躺着的少女默默地流了一会的泪,这才在潘老爷的搀扶下出了屋子。
这一出来,潘夫人便控制不住自己,扑在了自家夫君的怀里痛哭:“老爷,静若那般懂事的孩子,为何会摊上这种事?妾身当真是十分难过,若不是苏府,静若何至于会落到这般下场!您一定要为静若报仇,为静若报仇啊……”
潘夫人悲痛得不能自已,一双手紧紧抓着潘老爷的衣裳,指尖泛着白。
潘老爷轻轻拍着怀中的人儿,心里自也是沉重非常,说到底,那被毁了一辈子的人可是他的女儿啊!他又如何会甘心!
潘老爷终是红了眼眶,他闭了闭眼,又做了个深呼吸,冷不防耳边刮过一阵风,他意识到不对,慌忙睁了眼,却见跟前不知何时立了一个人……
*
两日后的黄昏,苏念语听来了一件大喜事,说是潘府念及父亲日日上门道歉的诚意及害了他们女儿的罪魁祸首已经得到了报应,不再计较这事了。
她初听到的时候,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犹记得潘夫人那满眼的恨意及潘老爷的一张冷脸,她本以为这事儿一时半会是没办法解决的,却不想今日竟传来了好消息。
“当真?”
柳意点着头,笑盈盈道:“千真万确。”
苏念语双眸含笑,亮晶晶的,十分动人,“我倒是没想到潘府会突然间变了态度,着实是太好了,我竟觉得和做梦一般。”
柳意又笑,“姑娘还真不是做梦,奴婢方才回来的时候,无意中听守门的小厮说潘老爷随着老爷一同回府呢!”
苏念语双眸一亮,迫不及待就起了身,“走,我们偷偷过去看看。”
……当真是等不及要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柳意所说。
因着是偷着去的缘故,苏念语只带了机灵灵的元香一人,直接往父亲他们所在的地方而去。
没走多久,便在一个亭子里看到了坐着对饮的两条人影,她掩在了拐角处,待看清了那二人分别为她的父亲和潘老爷,抿着唇便笑了。
潘老爷能答应上门来,自然是件十分难得且意义非凡的事,故,苏念语虽只是远远看着,却还是能看到那一桌的好菜好酒及对坐二人的神色。
父亲自是喜不自禁的,而潘老爷虽选择了原谅,神色却还有些黯淡,二人举杯之后便说起了话。
苏念语细细看了看,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放下,本是想转身就走,想了想,还是又蹲回了原地。
到底是潘静若出事之后的第一次见面,苏念语倒是想听听二人会聊些什么,虽然偷听并不是件什么光彩的事……可她也不是第一次做。
亭子里的二人说话的声音不算特别大声,可对于苏念语来说,却是足够听得清楚的。
只见自家父亲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抬袖轻轻拭了拭嘴,感慨道:“苏某的二女儿犯下了这样的事,当真是觉得十分对不住,这几日,苏某心存内疚,亦是吃不好睡不下,成日里只想着要如何弥补,被你们赶出来也实属正常……”
苏然的双眸里装的是满满的惭愧,心里似有千言万语,可嘴巴张了张,到最后却只是吐出了几个字,“……苏某对不住潘家啊!潘大人若有什么想法,可与苏某说一说,只要是苏某能办到的,苏某拼了命都会帮,只要潘大人和令夫人能原谅。”
自家父亲把姿势摆得极低极低,饶是躲在暗处看的苏念语,也是第一次看到父亲这般低声下气,就见对面握着酒杯的潘老爷默了默,似无奈一笑:“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弥补也是无法了;更何况,小女和潘某说过,这件事是有因果相关,她都不追究了,我们当父母的再去谈这些便没什么用了,便如小女所说,一笑泯恩仇罢。”L
☆、第二五七章 病得不轻
苏然又是欣喜又是内疚,当下便又敬了他一杯酒,“潘大人这般宽宏大量,真叫苏某无地自容。对了,如今潘家姑娘如何了?”
潘老爷手上的动作一顿,忽地叹了口气把酒杯搁在了桌子上,“唉,还是老样子,自出事之后便消瘦了许多……算了,还是不说这个了,不知苏学士是否有所听闻,这几日圣上旧疾又犯了,如今一直卧在长生殿里,竟已经连着好几日没能上朝了,也不知是不是这旧疾发作得太严重了……”
圣上旧疾发作?
苏念语当即就拧了一对柳眉,想着两位当父亲的人转而论起了朝堂上的事,苏念语心知不能再听了下去,便带着元香悄悄离开。
路上,憋了许久的元香神采飞扬,“姑娘,真没想到潘老爷是那般明事理的人,竟能说出那么中肯的话。还有潘家姑娘,原本奴婢一直觉得她太过柔弱了,就如那透明茶盏一般,一碰就碎,却不想她能想通不说,还会主动不追究下去了……当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家了!”
元香这一欢喜,自是看潘静若百般顺眼,连着说的话都偏着她。
苏念语却是神色淡淡:“是啊,竟是没想到她能这般想。”
一侧头看到的便是元香眉开眼笑的样子,苏念语却不见得有多开心,想着方才潘老爷话中的落寞及无奈,虽因着他背对着她坐着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可苏念语却能想象得出,潘老爷的悲痛欲绝。
说潘静若想得开?她倒觉得她是心死了。
若不是她心死,她又如何舍得和心爱的男子解除了婚约?她虽被地痞劫走,可清白还在。许令辰当时亦在场,自是信她的。
可她却执意要毁了亲事,又闹着要出家,她这是自己钻了牛角尖,自己嫌弃自己啊!
苏念语下意识地想了想退亲之后的许令辰和潘静若还有几分在一起的可能,到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潘静若这心结没解开,便什么都是不可能的。
元香自顾自的兴高采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家姑娘只是闷着头走路。并未再搭理她;待看到少女有些黯然的神色,却是不解:“姑娘,潘家姑娘想通了。这可是件好事,您为何看着反而很是凝重?”
苏念语瞥了她一眼,却还是没多作解释。
扭过头又想起了方才听到的最后那几句话,她脚下一顿。多少有些想不通,“圣上前些日子才来参加了我和世子爷的定亲仪式。当时看着很是健朗亲和,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圣上就旧疾复发了?”
元香却是不以为然道:“姑娘您忘了么?这几日恰逢雨水,虽并不缠绵。却在每日午后总会雷厉风行地来上一场,过后还能享受到好一会的清凉。”
苏念语点了头,却还是眉头皱了皱。“……只是,这与圣上的旧疾有何关系?”
元香道:“自是有关系的。圣上之所以有旧疾,那是因为当年的北部边境缕缕有敌军进犯,还被占去了好几座城池,圣上龙颜大怒,御驾亲征,与其他将士一般浴血杀敌,却是不小心中箭;后面虽养好了身子,可到底是伤得太深,故落下了旧疾,从此只要是刮风下雨日,圣上的旧疾便会有复发的可能。”
苏念语默了默,道:“你倒是知道得不少。”
“姑娘您夸奖了,不过是您不关注这些罢了,帝王家的八卦可不少呢,私底下总有人管不住嘴皮子,这说来说去的,奴婢自也知道得不少了。”
“可就算是旧疾,怎么会严重到不能上朝?”
元香凑近她的身边,道:“兴许是当年的伤口太深又因着打仗没得到十分全面的处理,故旧疾严重了些;再者,旧疾复发,一般都是会忍受非人的疼痛和琢磨,圣上因此而上不了朝也算正常吧?”
苏念语想了想,觉得元香说的有些道理,当下便在心里琢磨着自己是否要进宫看望圣上,毕竟之前,圣上可十分大方地送了个独一无二的夜明珠给他和世子爷当定亲贺礼;又是宠着世子爷的,她如今也算是和世子爷扯上了关系,表达一番心意也算是应当。
可也不是她想进宫就能进宫的,若世子爷没想过带她一起面圣,那她想得再多也是白搭。
索性就先不管了这事。
想了想如今还在府中亭子里对饮的两个身影,苏念语还是觉得今日是个值得欢喜的日子,犯下的错事已不可挽回,可幸运的是得到了原谅,当真是一大幸事。
*
又过了几日,听说了潘静若染病的消息。
苏念语便与汪旋一同上潘府去探望。
接待她们的是潘夫人,不冷不热的,看她的眼神还带着恨意,苏念语心知潘夫人还未放得下恩恩怨怨,心里却也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