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潘静若便恼上了自己。
许令辰明摆着是急着要回家的,自己这时候还请他到府中喝茶。当真是自己给病糊涂了。
果然,许令辰笑着拒绝了:“改日吧,今日委实太晚了。”
潘静若嗯了声。虽知道他会如此说,心里却止不住失落;却又很快提起了精神。温柔地朝他笑了笑:“那你路上可要小心些,更要让马夫走得慢一些,如今路上黑漆漆的,慢些走比较稳妥。”
许令辰应了声,便和她告了辞,上了马车。
待马车走出了一大段路,潘静若还立在大门口往马车离去的方向望着,她身侧的贴身丫鬟道:“姑娘,既然您那么在意,为何不问问姑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潘静若却是没说话,半晌后转身往府里走,才道:“我相信他,遂,定是别人的不是。”
那贴身丫鬟很是机灵,马上安慰道:“姑爷如此优秀内敛,长得又一表人才,有人喜欢倒是很正常的。苏二姑娘做出那般的丑事也就罢了,奴婢觉得,苏大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就是她故意借着您生这病才把姑爷给请过去,目的就是给苏二姑娘制造机会……”
丫鬟还在自顾自说着,走在前头的少女却是转过头来呵斥她:“你说的是什么话!不能如此乱说的!”又想起之前汪旋举办的宴会上的所见所闻,“苏大姑娘与苏二姑娘处得并不好。”
丫鬟被斥得双眸有了怯意,却又壮着胆子轻声道:“……处得不好是一回事,她们到底是姐妹,苏二姑娘若是嫁了个好夫君,苏大姑娘面上也有光是不是?她们即便是相互看着不顺眼,可到底也是荣辱与共的关系啊!”
却是这一句,让潘静若没了言语。
隔日,她便遣了人找到了一直对苏大姑娘念念不忘的司徒楠……心里有自己的打算。
苏二姑娘趁人不备之时,竟勾.搭她的未婚夫君,这口气,潘静若着实是咽不下去;再者,敢做也得敢当,到时候若真的被宣扬出去,也只是她自作自受。
而苏大姑娘……自是嫁给司徒楠才好。
潘静若怎么也忘不了从汪旋宴会上回来之后,许令辰时常发呆的那段日子,说他们二人之间没点交集,她是从心里不信的;而苏大姑娘又长得十分美艳,她若是个男的,非得也对她生出好感不可。
遂,她巴不得苏大姑娘快快嫁人了才好,除了许令辰,谁都可以。
而她当时也不是直接和司徒楠说了汪旋与苏学士之间的那点事,委实是因为她思虑再三,怕司徒楠手里只握了苏二姑娘的把柄,以苏大姑娘的性子极有可能不会就范。这才在犹豫之中,把这个无意中听来的私密消息也一同告诉了司徒楠,还百般交代,不到万不得已,定不能拿出来说。
只是,等她回到了府中之时,方有些后悔。
自己虽然恨苏府的人,可汪旋何其无辜;司徒楠到底是个什么性子,她亦是不了解,万一到时候他胡乱把这事儿一说出去,汪旋就算是毁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这般做,才能让事情解决得更彻底些;更何况,兴许事儿没她想象中的那般难。也许司徒楠把苏二姑娘的把柄一亮,苏府就就范了呢?
潘静若如此安慰自己,接下来的两日却也是辗转难眠,饭也吃不下,生生给瘦了几斤下来;好容易精神气好了些,却不由自主地想找汪旋说说话,这才迫着自己把告密的事儿忘了。上了汪府来。
只是没想到。却是凑巧碰到了苏大姑娘也来了。
如今,正双眸暗沉地看着她,质问她——“你为何要如此待汪旋!”
潘静若这两日也就是刚刚养回了一些精神气。被她这么咄咄逼人的一质问,瞬间便面色惨白。
大抵是因为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双眸竟一下子涌出了泪水,她绞着帕子道:“你……你都知道了?”抽泣了一声。又哽咽道:“司徒楠还是说了吗?”
苏念语见她这副模样,口气却没软下来:“潘静若。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都在做些什么?汪旋待你那般好,你竟还背叛她?方才我听汪旋说的那些话,便知道你和她这两日也没少接触,她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抚慰你陪你说话。你竟还忍心这般对她……你的良心呢!她把你当好友看待,却是换来了你的一场背叛,她若是知道了此时。如何受得了!”
潘静若本只是默默流泪,却在苏念语的这番话之后。拿手掩面,崩溃大哭,“我当时心存侥幸,总觉得司徒楠不会真的把这事儿说出去,没想到……我对不住汪旋!我、我不配再当她的密友!劳烦苏大姑娘替我跟她说声对不住了!”
话音未落,潘静若便捂着脸跌跌撞撞地跑走了,想来是真的心存愧疚,留下来亦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汪旋。
苏念语看着潘静若失魂落魄离去的模样,心里头亦是不好受;想着汪旋已经去了好一会,应该很快便要回来了,自己得想好要如何说这事为好。
正拿手想揉揉那皱着的眉头,冷不防见汪旋面无表情地从一处假山后走了出来,当下便知道,汪旋定是把她和潘静若的谈话都听去了。
苏念语还没想好要如何说,便先脱口而出:“你别太生气,潘家姑娘只是,只是……”却是半天都没想到要如何往下接。
汪旋朝她摆了摆手,看起来倒还是理智;纵然如此,被交好了好些年的闺中密友出卖,着实不是什么小事,就见汪旋寒着张脸道:“……你方才下了马车后,看到静若的时候神色便有些不对,我当时还以为你是因你二妹妹的事心里有了疙瘩,一时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她;可这一路走来,你的目光时不时就落在她身上,就好似审问一般,而静若也一反之前温和谈笑,一直都是垂着头不说话,只顾着走路。特别是后面,她竟还急了眼……”
汪旋顿了顿,面上有了些许的黯淡,“我认识静若那么久,从来只见她温温和和笑着,或是贤良淑静地坐在一旁听我们说话,从没见过她恼火的时候。我便想着这其中必是有什么事,遂,才寻了个由头离开,就是想看看只有你们二人的时候,到底会谈些什么……”
汪旋没再继续往下说,大抵是想起了她所听到的内容,两个眼圈一下子便泛红了。
苏念语坐在一旁,道:“摊上这种事,别说你,就是我心里都不好受,你若想哭,便好好哭一哭。”
汪旋只是不断拭着泪。
苏念语看着她,恍惚忆起,和汪旋在一起这般久,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哭鼻子的时候,这么一哭,还挺楚楚可怜的;若是父亲在,也不知父亲会有什么表现。
又觉得,自己在汪旋伤心之时想这些,着实有些荒谬了。
可想到了父亲,便又想起了今日父亲被司徒楠逼急之时的那副想吃了人的模样,不觉笑出声来。
汪旋泪眼一抬,一副恹恹的模样。
苏念语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今日父亲的表现和汪旋说上一说,却见汪旋听着听着,泪花儿就忘记掉下来了。
帕子举在空中,面上却是一副不信的神色:“……你说,你爹爹为了堵司徒楠的口,竟差点把他给掐死?”
苏念语点了点头,“当时若不是世子爷及时赶到,制服了司徒楠,只怕父亲在那种情况下是要崩溃的,现在想起来,我还心有余悸。”
汪旋却是把帕子往石桌上一拍,一张小脸气得通红,“胡闹!都多大的人了,做事竟还那般胡来!司徒楠在苏府里若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正好又成了个致命的把柄,到时候还不得把你和苏府都一同赔出去!他要说便让他说,我一个人的名誉被毁了,总比你们整个苏府都毁了好。都到了那般境地了,竟还那么死脑筋,当真是要气死人!”
汪旋说到最后,竟是咬牙切齿的。
苏念语瞅了瞅他:“父亲那般做,只是不希望把你卷入其中……”
话还没说完,便被汪旋瞪了瞪,“你父亲死脑筋,难不成你也跟着把脑子给学闷了?在这种两难选择中,自是要选择大局,而大局便是你们整个苏府。反正我也不好嫁,也无所谓那些传言,于我来说,倒不是什么事。”
苏念语默了默,忽地试探道:“……你喜欢我父亲的事,汪叔叔他们知道吗?”
汪旋想了想,面色有些沉,“我喜欢你爹爹并不是一日两日一年两年,我爹娘也都是人精,怎会没察觉?二人私底下都分别来劝过我几次,只是我怎么也舍不得放手罢了。偶尔还会有言语比较激烈的时候,我实在受不了便直接哭给他们看,左右他们也舍不得把我逼得太绝,也便只好作罢。”
汪旋说得云淡风轻的,苏念语却是听得心酸。
汪旋这般的处境,四面八方的人都劝她放下,只是她心存执念,独自咬着牙坚持。
苏念语不免有所感慨:“……若是有人这般抛开一切念着我想着我并非我不娶,我肯定眼睛连眨也不眨便嫁给他。”
汪旋这会儿已经从被潘静若背叛的事儿中抽开身来,闻言,很自然地接了口:“我看世子也是很念着你想着你的,虽不知道他能不能为了你抛开一切,可你仔细想想,从刘姨娘的西城田庄到今日的一桩桩事,真要说起来,他倒是救了你好回的小命……也就是说,你如今的小命应该是属于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