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守门婆子立刻附和道:“可不是!依老奴看,那尸.体送过来的好似很是匆忙,老奴方才略略一看,那架子上是盖着一张白布的,却是垂下来了一只血淋淋的腿,哟,看得老奴都要吐了。老奴倒是认为,直接让她们给送出府弄到乱葬岗去得了。”
刘姨娘怒不可遏,想着浑身是血又脏兮兮的东西若真进了她的观翠楼,那还不晦气上好些日子?当下便瞪起了婆子来:“你都知道这些道理,还进来禀于我这些作甚?还不快些出去把她们打发走!”
婆子没来由地又得了一顿骂,顿时在心里叫苦不迭,忙福了福身,小跑着出去了。
心里却在暗想,今日的刘姨娘性子倒是十分大,却也不敢去猜测太多。
好容易到了大门口,便看到那被抬来的盖着大张白布的尸.体放在地上,一不小心又瞥到了那露在外面的血迹斑斑的腿,不由一阵反胃,忙掏了帕子出来掩着。
躲得远远的元香一见到她出来,把口鼻掩得严严实实之后,过来抓住她的胳膊,忙不迭地问道:“刘姨娘怎么说?看是要放在你们院里哪个地方,我倒是可以让她们帮着抬进去了。”
不等婆子回答,她便嫌恶地瞥了眼地上的那张架子,神色上一派轻松:“我可算要解脱了,你都不知抬着这东西有多晦气……”
又赶忙转了身朝着几个站在边上的粗使丫鬟道:“你们快些把架子抬进观翠楼,我们好回去交差!”
说着,便要带头往观翠楼冲。
吓得守门婆子赶忙按住她,死活不让她往里头走上一步。
她忙道:“……刘姨娘说了,之前在老夫人那边的时候,老夫人是说了把活人送过来,却没说把死人也送来,大姑娘弄错了的。”
元香却是睁大眼睛,道:“大姑娘怎么会弄错?之前人是在你们观翠楼的,如今送回来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再说了,一直抬着这东西多晦气啊!”
婆子憋着气,却因为元香是大姑娘身边的大丫鬟而不敢有所造次,只得陪着笑道:“刘姨娘的意思是,你们直接抬出府,丢到乱葬岗去。”
元香又不乐意了,“凭什么是我们抬出去?为何不是你们?”
守门婆子苦口婆心解释了大半日,说得口水都干了,元香这才不情不愿道:“既然这是刘姨娘的意思,我们索性就好事做到底了。”
婆子差点就要跪下去拜谢了,赶忙陪着笑道:“可劳烦了元香姑娘了。”
元香哼了一声,让身后的人重新抬了担架,转了身就往回走。
婆子看着一行人走了,这才松了口气;却不知落在最后面的元香,心里也紧张得直打啰嗦,趁着无人看到之际,把一直假装用来掩鼻掩口的帕子悄悄移上了额头,拭起刘海之下豆大的汗来……
姑娘果真料事如神,竟真的能在刘姨娘的眼皮底下蒙混过关了!L
☆、第一八三章 三妹求见
这厢,苏念语就在院子里坐着喝茶,等着元香那边的消息。
她抬头看了看日头,想着她们这一去已经有两柱香的光景,按理说,跟在她们后头的小丫鬟这会应该回来告知她的情况了。
正凝眉想着,那跟着去的小丫鬟便抹着汗从门口跑了进来,面上漫着一层喜色。
“姑娘,元香姐那边一切顺利,眼下她们已经出了府。”
苏念语点了点头,接着问:“可有引起刘姨娘的怀疑?”
“这倒没有,就如姑娘您所预料一般。”丫鬟笑着道,“元香姐她们抬着担架过去的时候,可把观翠楼的两个守门婆子吓得不清,慌忙进了里头通报了,可刘姨娘压根没露面。”
苏念语总算笑了,“我便猜到刘姨娘会这般做,一个死了的丫鬟,她如何会看上一眼?定是只觉得晦气的,更别说让担架进了她的观翠楼。”
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了。
打发了丫鬟下去忙自己的事,苏念语又在亭子里坐着吹了会风,放眼过去,那一朵朵的荷叶立在水面之上,偶尔还能看到有蜻蜓停在上方,亦或是轻轻掠过水面,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不知何时,池子里竟冒出了十来支的花骨朵。
因着雨桐的事总算解决了,苏念语心情自是好,眼见着又要到了荷花怒放的季节,不禁感叹道:“这日子过得倒真是快,眼瞅着已经到了五月下旬,很快便六月了。荷花盛开,人比花娇,倒是个举行宴会的好时机。”
徐嬷嬷洗了一盘新鲜的果子端了上来。正好听到了她的喃喃自语,不由笑了,却是瞅着她有些感慨:“……老奴说些话,姑娘可别怪老奴多嘴。老奴总觉得,姑娘自早前从树上摔下来磕到头之后,整个人似乎变得沉稳了许多。就说姑娘接下来准备举行的这次宴会,似乎也是姑娘第一次举办的。”
苏念语抿唇笑了笑。默默不语。只把目光投向了跟前挤挤囔囔的荷叶上。
她自是变了的。
前世母亲董氏去世的时候,她也将将才九岁的年龄,那会年岁方少。自是分辨不出好人坏人的,故自己误信了刘姨娘及二庶妹,心中只把她们真的当成了自己的母亲及妹妹,掏心掏肺地对她们好。
直到莫名其妙被坏了名声。她直接躲进了玉兰苑,十来年不曾除了父亲便不再和他人往来。平白让她们全占了便宜。
却也是在尝尽了人情冷暖之后重生回来,她又怎么会是前世那个傻乎乎地把恶人当好人的嫡女苏念语?
她前世娇纵任性,却亦是大爱大恶;前世常甩着鞭子的人,如今不得不变得沉稳。
一步走错。步步为错,她怎能不小心?
前世好处被占了个全,只留下一个大大的骂名;今生。她却要为自己正名。
名誉这东西,若只靠一个徐曼儿自是不行的。
而正名的途径有多种。最快的方法便是办个小型宴会,请城中的闺阁小姐一同聚聚,只要能改善了自己在她们心中的形象,这一传十十传百,又具有可信度,何愁自己平正不了?
这京城……迟早会有她的一片天地。
苏念语面对着荷叶站了半晌,待她转过头之时,徐嬷嬷不知是什么时候悄悄退下去了。
想着这会儿日头也大了,她便回了屋里,倚在窗边看书。
一个时辰左右的光景,外头便传来了徐嬷嬷惊喜的说话声:“……你这丫头倒是回来了,事情办得怎样了?”
苏念语一听这声音,便知道定是元香回来了,忙把手中的书握在胸前,自己却往外头探了探头。
正好看到从大门口那边走进来了几道人影,面上都是绽着笑容。
元香更是拿着帕子拭着汗,一边极为亲热地挽着过去接她的徐嬷嬷,笑着道:“自是顺利的,否则我们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徐嬷嬷听了也很是欢喜,“看不出你这泼猴子办事能力倒是不赖的。”
见她额头上的汗水不住地冒出来,便知道这丫头快些被热坏了,忙推着她往屋子的方向走:“……你先到屋子里头复了命,让姑娘真真正正放下心来。再和姑娘说一声,回屋沐个浴换套衣裳再出来。”
元香嬉皮笑脸地应着,抬了脚就准备往自家姑娘所在的屋子而去。
冷不防,却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声音:“嬷嬷,元香她们几个人辛苦了,你遣了人下去送两盘冰镇西瓜上来,让她们吃着解些热。”
元香一抬头,正好见窗边上立着一名身穿淡青色衣裳的少女,少女面容俏丽非凡,此刻正弯着眉眼瞧着她们这处轻笑着。
徐嬷嬷忙笑着答应道:“也好,老奴这就去遣人切好端上来。”
元香当下便眉眼飞扬,这大热天里若能吃上两块冰镇西瓜,当真是个极舒爽的事儿,忙甜甜朝窗边的少女福了个礼,“谢谢姑娘。”
少女只是笑着转身离开了窗边,元香又抹了把汗,赶忙进了屋里。
苏念语方在桌边上坐稳,元香便一脸笑意地进了屋,大抵是急忙忙赶了回来,此刻虽立在她跟前,却忍不住轻喘着。
见她似乎要说话,苏念语便做了个制止的动作,“你不如先喝口茶再好好说,我并不急。”
元香估摸着也是太喘了,便一手抓在桌边上,好容易消停了些,她这才神采飞扬地把在观翠楼发生的一幕及出府之后做了哪些事一一道来。
“……姑娘您是没看到,观翠楼的守门婆子是有多嫌弃我们,见我们一直赖着不走差点就要给我们跪下了。奴婢琢磨着做戏也做得全了,这才带着人出了府,又拿了您给奴婢带在身上的银子遣了人去买了副棺.材,请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伙夫帮着把雨桐找了个平坦的地儿。总算是让她入土为安了。”
苏念语颇感欣慰:“这事儿你做得好。”
又看了看她鬓边冒出来的细汗,道:“看你这副模样,还是快些下去洗簌一番,好了之后就过来吃了冰镇西瓜和午膳,若还是觉得累便去睡会,我这里有元秋就够了。”
元香忙活了一个早上,又是做戏又是找人又是走路的。确实是累得不行;再者。刚刚还接触了白事,她亦不敢不清洗一番就在姑娘身边伺候。
遂,她只笑着点了点头。便真的回屋准备把自己全身上下整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