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语倒不如身后的两个大丫鬟那边想得细而全,此时的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保下碧水,她一定要知道母亲出事的当日都发生了什么!
一路走得又急又快,好容易第二次从垂花门之下而过,苏念语还来不及喘口气,不期然却看到了关押着碧水的那间柴房前立着几个人。
站在中间的是名风韵犹存的妇人着一身玫瑰红马面裙,梳着利落的高髻,发髻间斜斜戴着一支嵌绿松石花形金簪,两只小巧的耳垂上是一对金镶东珠耳坠,看着倒也显得富贵十足。
彼时,那妇人端着一双凤眼,似乎正在和守门的两名丫鬟说着什么,待一抬头见到有人来了,她方柔柔一笑:“哟,这不是大姑娘吗?是什么风把您吹到这里来了?”
苏念语之前只顾着想七想八,竟给漏了还有一个刘姨娘。
如今她就在这里,想要和碧水好好说话便成了问题。
她却又不敢直接转身就走,生怕自己这一转身,柴房里头的那人她便再也见不到了。
便皮笑肉不笑地和刘姨娘你来我往了几句,如今已经和刘姨娘撕破了脸面,说起话来自是不用再如以前那般小心翼翼。
苏念语甫一开口,便道:“刘姨娘使的好手段,这设计起人来神不知鬼不觉的,真是让我佩服。”
刘姨娘双眸闪了闪,却是一点也不惊慌,拢了拢头发,漫不经心地装傻:“大姑娘真爱开玩笑,碧水是自己不争气伤了孩子,与我何干?”
苏念语忽地笑了:“我何时说了是碧水的事了?”
刘姨娘拢头发的动作这才一顿,先是左右瞧了瞧,确认了没了旁的人,这才又笑着道:“大姑娘来了柴房这边,定是为了碧水而来,说的事也莫过于她,我猜中了也属正常。”
饶是先露了端倪,刘姨娘仍可以把话圆得就跟真的一般。
嘴皮上倒是真的十分厉害。
苏念语也不想多和她废话,索性直接挑明了话:“……碧水肚子里的孩子是如何没了的,想必刘姨娘心里是最清楚;今日我来到这里,不过是因为有些事需要问她,刘姨娘不会反对吧?”
苏念语是吃准了刘姨娘的心思。
刘姨娘设计陷害了碧水及她的孩子,苏府上下,恐怕也就碧水和她知晓,其他人都是被蒙在鼓里头的,就连精明的祖母也不例外。否则,以祖母那般的爱孙心切,不可能就此放过刘姨娘的。
她便是以这点作要挟,刘姨娘定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从而不会死命拦着不让她和碧水见面。
原本以为可能还要和刘姨娘明里暗里斗上几回合,自己才能顺利见到碧水,却不想,刘姨娘听得她这一说,竟直接让了路。
“你若想进去便进去吧!”
苏念语看了看刘姨娘笑眯眯的表情,心里头竟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她顿了顿,便掠过刘姨娘直往柴房里头冲。
待看到里头空荡荡的,甚至连之前染血的稻草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苏念语忽地红了眼。
她回身冷冷道:“人呢?”
此刻,刘姨娘才如恍然大悟一般:“哎哟,瞧我这记性,竟忘了跟大姑娘您说了,老夫人嫌碧水不吉利,让我立刻把人给发卖出去。如今走了也有一炷香的功夫了,姑娘若是早些来可能还有办法把人唤回来,现在就不行了,也不知人这会儿都到哪了……”
苏念语登时心一沉。L
☆、第一三五章 去普应寺
苏念语先后两次来到柴房的时辰隔得并不长,若要算起来,加起来并不会超过三炷香的时间。
可前次走出柴房的时候,刘姨娘还在祖母的宁容院;这次一来,不仅刘姨娘就站在跟前,就连被关在里头的碧水都被干净利落地扫了出去,不留半点痕迹。
想来,定是得知了之前她和碧水见过面的事,又知道她待的时间并不长,猜测碧水还没来得及和她说上什么话,为以免夜长梦多,索性就在第一时间把碧水送了走,从根本上杜绝二人有任何的接触。
……果真是刘姨娘的风格。
苏念语抿唇不语,心里头却是万般后悔。
明明知道碧水的处境不容乐观,她却还是没有马上下定决心;等觉得事情非同小可之时,却是已经晚了。
她亦是没有想到,平日里素爱装仁慈的刘姨娘,竟是个如此果决的人,短短的时间之内,便把知道那日母亲为何而死的真相的人给打发了。
委实是她太大意。
越发肯定母亲的死和刘姨娘有关系。
苏念语离了柴房之后,便是直接回了玉兰苑,把几个能干的丫头都集中到了屋子里头。
私底下,她是希望因为时间过短,刘姨娘还未来得及解决了碧水只是把她藏到另外的地方去,故,她让沉稳的柳意去盯着刘姨娘,若有什么风吹草动,老道的柳意也能随机应变。
其余的,便是让一屋子的人在府里头到处都寻一寻。
丫鬟们领命而去,苏念语却是坐在桌几边上,眉头怎么也舒展不了。心底总是泛上一股一股的无力感。
前一刻,希望是离她如此之近,下一刻,揭开真相的时刻却好似又遥遥无期。
又忆起刘姨娘那抹胸有成竹的笑容。
她虽不想往坏处想,可碧水……也有可能在刘姨娘赶回来之时,便遭了她的毒手,只怕这会儿已经长眠地下。
如此一来。她就算是翻了整个苏府整个京城。自也不可能把活生生的碧水找出来。
恍惚之间,身侧还晃动着一个人影,竟是徐嬷嬷。
徐嬷嬷见自家姑娘愁眉不展的模样。自是十分心疼的,道:“姑娘,碧水找不着便罢了,您何至于表情如此凝重?”
苏念语道:“嬷嬷。您不知晓这个中原因。”
看着徐嬷嬷那张不再年轻的脸,却忽地灵机一动。
嬷嬷的年纪比起母亲来。更年长些,据说是自她出世之后,嬷嬷便被安排到她的身边来;如此一来,嬷嬷在苏府也待了十来年。说不定对当年母亲的事有其他的见解也说不准的。
便拉了徐嬷嬷在一侧坐了下来,问:“嬷嬷,您还记得当年我母亲是如何发生的意外吗?”
徐嬷嬷不防备自家姑娘一开口问的竟是陈年往事。想了想才道:“说起夫人,自是十分可惜的。老奴并不是伺候在夫人边上的。遂,并不是十分清楚。可是老奴听刘姨娘说起过,那日夫人与刘姨娘去普应寺的途中是因为遇到了强.盗劫财,之后却又起了色意,夫人和刘姨娘为了清白便趁乱跑了。可天公不作美,二人竟跑到了悬崖边上,走投无路之下,便一起跳了崖,只是夫人远没有刘姨娘幸运……”
徐嬷嬷说到这里,便没再往下说,不过是平添悲伤而已,总归姑娘也知道后面的结果。
苏念语听了这些,和以前她知道的差不多。
咋一听,好似是十分合理,可如今被碧水说了另有真相,她便觉得这番话定是之前刘姨娘就准备好的,目的便是让大伙都相信,母亲的死不过是个意外。
她不死心地往下问:“嬷嬷,您知道的还有其他的没?”
徐嬷嬷想了想,摇了摇头:“当时就听说了这些,情况大致便是如此的。”
见自家姑娘还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她又道:“姑娘为何要问这些?难不成您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
苏念语默了半晌,才道:“嬷嬷应该知道,碧水之前是我母亲身旁的大丫鬟,今日我去了柴房和她碰了面,她却告知我,当年母亲的死另有隐情。”
徐嬷嬷吃了一惊,“另有隐情?”
短暂之后,却是心惊肉跳不已,“姑娘的意思是,当年夫人出事并不仅仅是个意外?”
苏念语抿了抿唇,并没说话,也算是默认了。
徐嬷嬷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这事情非同小可,碧水当时为何没有说明白?对了,一同回来的不是还有刘姨娘吗?我们可找她来问问。”
苏念语凝了凝眉,这才道:“嬷嬷,难道您还不明白吗?”
徐嬷嬷看了看她,瞬间过后就想到了什么,可她仍不愿相信:“不会的,当年夫人与刘姨娘关系倒是不错的,刘姨娘亦是经常去寻了夫人说话,看着很是亲热……她如何能害了夫人?”
苏念语叹了口气,却是不知要如何跟徐嬷嬷说起刘姨娘对她做过的那些事。
因着她念着徐嬷嬷岁数不小了,这些时日明里暗里和刘姨娘之间的事儿,她并没和徐嬷嬷提起过,更是让元香元秋她们都尽量别在嬷嬷面前谈到这些。
嬷嬷伺候了她大半辈子,让她知道她与刘姨娘之间的紧张,只会让嬷嬷越发担心她操劳她,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的好处。
倒不如让她欢喜过着。
遂,嬷嬷不知刘姨娘对她做过的那些龌龊事还好,若是知道了,只怕怒急攻心,担忧之下,若是跑到老夫人或者爹爹跟前说这些话,她并不觉得是在帮她。
她虽是苏府嫡女,可对祖母来说,却是连二庶妹都不如的,遂。祖母定不会站在她这边;而她的爹爹,一个是他的女儿,一个却是他的枕边人,即便他再公正严明,却没亲眼见到过刘姨娘狠辣的手段,她的手中又没握着证据,只怕爹爹会觉得是她疑神疑鬼。顶多是让她们二人好好相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