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了苏念语一眼，这才道：“奴婢知道大姑娘和刘姨娘不和，定也是不想让刘姨娘一直掌着府中之事；奴婢若能平安生下这孩子，则极有可能会母凭子贵被抬成姨娘，到时候，奴婢定唯大姑娘是瞻。”
苏念语看着碧水的目光深沉了少许。
……碧水这话说得直接，也一并把她自己的野心说了开，她这是在跟自己表衷心。
希望她能拉她一把的心思又表现得极为隐晦。
区区一个通房丫头，却有如此的野心和心思，当真是不能小觑的；再者，碧水这时候怀有身孕，她也认为祖母不会对她下了毒手。
终其原因则是，苏府太需要有喜事了。
自母亲不慎摔下悬崖丧命之后，因着父亲的消沉，苏府一度也死气沉沉，父亲更是因此极少和府中的姨娘有所接触，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的院子中度过。
从府中排名最小的六庶妹才五岁的光景便能知晓。
如今，祖母若知道后宅之中有人有了自家儿子的孩子，哪怕是个小丫鬟，想来祖母都会十分欣慰和开怀。
而碧水便是知道了这点，故而也敢上门来寻了她谈合作。
苏念语虽不想让刘姨娘好过，却也没想过和碧水联手，只是想到她现在怀着自己的弟弟或妹妹，心里头便有了一丝暖意。
她也是希望孩子能平安生下来的。
她没答应也没反对，让碧水起身之后，抿了口茶，才缓缓道：“你心里定是清楚刘姨娘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她知道了你的情况，想来定会想尽办法让你的孩子胎死腹中，所以，你想保住孩子的办法，便是一直称病养身子，等孩子足够大了，刘姨娘便没了法子。”
碧水双眸一亮，心知坐着的少女对自己并无恶意，心头松了松，面上便有了笑容。
“起初奴婢便是如此打算的，可是称病也只能躲一时，刘姨娘迟早会知道的。所以，奴婢心中倒有一个想法。”
说罢，小心翼翼地望了俏丽的少女一眼。
苏念语嗯了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碧水便弯着眉头道：“……奴婢想让老夫人和老爷都知道了这事，到时候，老夫人定会让人护好了奴婢的孩子，谅是刘姨娘有天大的本事，定也是斗不过老夫人的。”
苏念语抿唇转过头来，不由端详了她一番。
碧水年纪不大，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大抵是因着肚子里的那块肉，面上神采奕奕的，漫着一层胸有成竹的自信。
苏念语却觉得，碧水还太天真了。
纵使是她的祖母增派了人去守着碧水，可怀胎十月，总有疏漏之时，刘姨娘又可以以探望她为由随时接近她，她又如何能防了诡计多端的刘姨娘？
苏念语蹙着眉，“你确定以你的力量能防得了她？你若担心称病会被发现，也可以找个名义出府一阵。”
碧水却是笑着道：“一个刘姨娘而已，难不成有老夫人及老爷护着，奴婢还会怕了她不成？她定是伤不了我的。”
当真是十分自信的。
苏念语便没有接了话，心里却是知道，碧水若执意要如此，她肚子里的孩子怕是来不到这世上的。
纵使她有心要让孩子生下来又如何？
碧水有自己的心思，更是听不进她的话，说是要来和她合作，却是早就想好了自己接下来要如何走，口中毕恭毕敬喊她大姑娘，到底是嫌她才十四岁，信不过她。
既是如此，她也无话可说，就当是人各有命吧！
二人又坐着说了会话，碧水本就是个丫鬟出身，察言观色的功夫十分了得，见苏念语似乎神色倦怠，话语也不多，便起了身，笑着告辞了。
苏念语自没留她，站在窗边看着她欢快离去的背影，却是不住摇头。L
☆、第一三零章 有孕（二）
隔日，果然听说了碧水有了身孕的消息。
据说还是她哭哭啼啼找到祖母所在的宁容院去的，坦白自己感觉身子不适，总是干呕，月事也没来，担心自己会不会是有了身孕，故独自挣扎了一夜之后，便到祖母面前请罪了。
而祖母听说了这事，马上就请了大夫到宁容院走了一趟，当面让大夫帮忙诊断，结果确实是碧水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子。
祖母当下心情大好，平日里极少见到的笑容也出现在了脸上。
连碧水是如何有了身孕都没问，直接给碧水增派了两名丫鬟两名婆子伺候，还命人腾出了一处院子给她，派了好些补品过去。
孩子还没出世，碧水便已经母凭子贵。
只是不知，好日子有多久。
柳意垂着眸子禀完了府中之事后，元香便有了感慨：“……那日见碧水窝在墙角吐得面无血色，只道是她病了，却不想，是因为有了身孕的缘故，着实是太让人意外了。”
苏念语坐在榻上听着，并无什么表情。
若是前世自己是这个年纪的时候，只怕是要比元香还惊讶，只是，她上世从人情冷暖中慢慢熬成了三十来岁的老姑娘一个，早练就了喜兴不形于色。
比起她堂堂一个苏府嫡女，却被府中姨娘整得惨死的下场，区区一个通房丫头有了身子又有什么好惊讶的？
当日晚间，便听得柳意又来禀：“……老爷听说了碧水有身子的事后，便朝碧水的院子去了。”
顿了顿，又道：“而刘姨娘赶在老爷之前先去看了碧水，还带了几套新衣裳及补汤。”
苏念语便笑了。
碧水有了身子的事。刘姨娘定是气得牙咬咬的，自己千防万防，还是让碧水钻了空子，不仅肚子里的孩子没事，甚至生产之后，苏府极有可能会多了一位姨娘，她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抢在父亲之前去了碧水的院子。不过是要表现自己对碧水照顾有加的一面罢了。正好给父亲瞧见她的“大方贤惠”。
到时候碧水的孩子万一出了事，至少父亲不会一下子怀疑到她的头上去。
刘姨娘果真是算得步步精准。
又过了几日，碧水再次百无禁忌地上门来。
这次的碧水因着身边有人精心伺候着。养得极好，纵使只是七八日不见，她那张小脸似长出了丰腴的两片肉，笑起来眉眼儿弯弯。似十分的春风得意。
有丫鬟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了进来，又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在杌子上坐下。
前些日子还只是躲着藏着不敢让人知道她有身子的碧水。此刻却是骄傲地挺直了腰板，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腹中怀有府中老爷的骨血一般。
待坐好之后，她媚着眼儿笑着问了好，又道：“……妾身现在身子不大方便行礼。还望大姑娘多多包涵。”
苏念语坐在另一头看她，笑道：“这是自然。”
心中却是在想，幸好当时自己没答应跟她统一战线。
不过是过了几天的好日子。碧水俨然像换了个人一般，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妾身？哪是她一个通房丫头可以自称的？
再者。她现在也还没显身子，行礼哪有什么不方便的？
不过是这几日过得太好了，祖母的反应又比她预料中的还要好，就连父亲也接连往她现在的院子多跑了几趟，她就得意得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了。
还敢在自己的跟前显摆，还真把自己当成了苏府的主子了。
这厢，碧水笑容满面地炫耀着：“……老夫人念着妾身现在怀了身孕，会比较辛苦些，特意每日都让人送了补汤过来，还让她身旁的李妈妈日日过来嘘寒问暖，妾身着实感激；老爷虽事务繁忙，可从翰林院回来后也都会到妾身这里走一趟，还嘱咐妾身要好好养着身子，给他生个白胖的小子……”
苏念语静静听着，只以嗯作为答话，碧水却是说完了一遭又一遭，到最后甚至还亲和地拉过苏念语的手道：“大姑娘，妾身以后若是飞黄腾达了，以后定会帮衬您的。”
苏念语听了这话，忍不住扯出了一道笑痕。
在苏府，哪有如此容易就出头的呢？
难道碧水到现在还不清楚，她和她的孩子早已经成了刘姨娘的眼中钉？
……碧水始终是太年轻，太自信，心也太大了。
苏念语笑着把手从碧水的手中抽了出来，看了看外面的日头，道：“春日的气候虽好，我却觉得碧水你还是多待在屋子里养着才好。”
刘姨娘这几日安分了，不代表接下来还会让碧水过得如此顺风顺水，若是乖乖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只需注意自己吃的和用的即可，可若是总要到外面走一走，保不准就发生了人为或自然的意外。
碧水却笑得开怀，“妾身知道大姑娘是好意，可是现在有老夫人和老爷护着，我若要出行，身边都带着几个人，哪能出什么事呢？大姑娘您年纪小，想得倒是挺多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碧水一意孤行，表面看着乖巧，却是太过狂妄自信，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宅中，若是摔了大跟头，只怕就没了翻身的机会了。
本以为还是个机灵的，却不想是个贪图享受的。
二人又坐着聊了一会，碧水便说了告辞的话：“今日有一处园子的木槿开得十分好，妾身正要过去瞧瞧，大姑娘可要一起去？”
苏念语笑着拒绝了。
碧水便坐着不动，只等着有人过来伺候了，这才懒洋洋地把手搭了上去，面上漫着满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