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
香秀红了眼,二奶奶年纪的确很大了,一头银发,做衣裳的时候都要眯着眼睛才能看得清楚。
“我会好好学的!”香秀嘀咕道。
“肯定能学好,你看,你纳的鞋底多漂亮!以前我们做鞋,纳鞋底是第一步,你这第一步很扎实,以后做鞋子也漂亮。下回,我教你做鞋帮子,要过年了,也给志春做双棉鞋穿。”
香秀的衣裳做的不好,但是纳的鞋底特别漂亮。纳鞋底是力气活儿,香秀有空的时候就帮着香梅纳鞋底,所以她的鞋底做的特别漂亮。
三个月的日子就在香秀不断缝缝补补,又拆掉,再缝缝补补的日子里过去了。
河岸边的荒地里,饱满的黄豆荚渐渐枯萎变黄了。田里的水稻也渐渐的染上了黄色,等到村口的枫树叶子染红了夕阳,何老三跟贾志春回来了。
黄豆杆子上的叶子也落得差不多了。黄豆到了收割的季节,初秋的雨水多,收黄豆也要趁着好天赶紧收。
三天的阴雨结束,香秀就赶紧把打好的芦苇帘子铺在了屋前的土方上,留着放收割回来的黄豆杆子。
豆子饱满,黄色的豆荚稍稍一碰就落在了地里。贾志春抢着好天,也顾不得带出来的根上全是潮湿的泥,直接就担了往家送。香秀带着小中忙着捡落下来的黄豆粒,刚刚掉下去的黄豆最好捡,等到踩到泥土里去了,就捡不出来了。
香秀心里提着一口气,赶紧把地里的黄豆收回去是正经,还要指着老天爷给两个大太阳,把黄豆收到屋里去才能安下心来。
五亩地的黄豆,就算是拔黄豆秆,贾志春的手都拔出了几个皴裂的口子。
捡落下去的黄豆粒也是个精细活儿,香秀带着小中捡了三四天,才算是捡完了。
“大姐,我乖吧,你跟姐夫说,下回还给我带糖葫芦吃。”贾志春喜欢给小中带吃的,每回都带糖葫芦或者饴糖,所以小中跟大姐夫贾志春的关系最好。自家的黄豆不管,跑到香秀这边来帮忙了。香梅拎了他好几回,就是赖在香秀身边不肯走。
“不用你姐说,下回姐夫一定给你带!”贾志春揉着小中的脑袋,笑嘻嘻轻拍小中的脑袋。
贾志春跟何老三借了石磙回来压地,门口的场上全部要狠狠的压一遍,等到压实了,才能做场地打黄豆。两个大太阳晒下来,豆子轻轻一碰就噼里啪啦往下落,香秀把豆杆都铺到压实的场地上,贾志春戴了草帽打黄豆。
黄豆刚刚收回屋里,半夜秋风裹着秋雨就悄无声息的把村子淋了个遍。
二奶奶倚着门框笑,“幸亏紧赶慢赶把黄豆赶出来了!”
这三个月的收获全在这些黄豆里了,是贾家过冬过年的指望。万一赶上了秋雨,两三日晒不干就该要发芽了,三个月的收成就全泡了汤。
贾志春呼噜呼噜喝了一碗粥下去,忍不住伸手掩嘴打了个哈欠。出门两个多月,就做了两个多月的和尚,前几日忙着收黄豆,也没顾上,这不,昨晚一不小心就把持不住,一下子纵欲过度了。贾志春怕二奶奶说他荒唐,赶紧在二奶奶转身之前瞪大了眼睛,装精神。
“是啊——”
“还出去不?”二奶奶知道贾志春如今在城里也能有一份营生。
“年前可能都不出去啦,当初答应了汪管事要去帮忙修房子,等到种完了冬小麦,就该去帮忙了。”租地的时候答应了汪管事,贾志春一直放在心里。在城里也给那些盖房子的手艺人帮过手,也学了几分城里的本事,憋了一股劲儿,还想要去汪管事那儿露露脸呢。
“不出去好!不出去好!”二奶奶瞄了一眼香秀的肚子,掩嘴笑起来。不出去才能生出重孙子来,二奶奶心里笃定今年一定要拦着贾志春出去。
贾志春喝完粥,就领着香秀,去了老丈人何老三家。何老三家的水稻跟黄豆都堆在院子里,还没有拾掇完。
何老三抽着水烟,皱着眉头直犯愁。秋收的时候就感到人手吃劲了。原本家里有香秀这个壮劳力,还有大中搭把手。今年大中去了镇上铺子里做学徒,农忙时要去掌柜家地里帮忙,家里的事儿就顾不上了。香秀嫁出门,也没道理要时时回家帮忙。
“爹!”贾志春进门就看到坐门槛上抽闷烟的老丈人,那一脸的雾霾,怎么看怎么不得劲儿。
“志春来啦!”爷儿俩同甘共苦过,何老三对大女婿也摆不起脸色来,好歹挤出来一丝笑,就是透着那么一股子僵硬的苦味儿。
香秀默然:感情爹您的眼里只有女婿没姑娘啊!我活生生的人在这,你咋不问候我呢!
“哎!爹,这些水稻黄豆咋还堆这儿呢,多让人心疼啊!”
“心疼有啥用,没来得及啊!”何老三恨恨的甩了甩手上的水烟袋子,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西边的厢房。那俩丫头片子,就知道绣花绣花,让干点活儿咋这么难呢?还是香秀懂事听话。
“现在赶紧发开来吧,一会儿得发热了!”
贾志春赶紧跟香秀两个人把堆成小山的黄豆杆子跟水稻发下来,摊在院子里曝晒。何老三叹口气,拍拍裤子上的土,闷声干活,半晌,回头冲屋里喊了一句,“两个死丫头,哪儿去了?香梅,赶紧叫你娘,去集上割点肉回来做饭。”
香秀咋舌,“爹,不用这么客气。咱们干完活儿回家吃饭,二奶奶中午在家做饭哩!”
“又没说你,志春得在这吃饭!”何老三火气冲冲。
香秀:
?
☆、第 11 章改
? 秋去冬来,桃树上的叶子都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吱呀一声,门开了,香秀裹着厚厚的棉袄,顾不上做早饭,带了把菜刀就往地里赶。贾志春挑着筐子,跟在后面出了门。
桃林里的秋白菜一个个的个大饱满,到了收获的时候。眼看着就要下雪了,得赶紧把白菜都切了堆屋里去,等下了雪,得冻坏了。
但是,一看到桃林里的白菜,香秀一下子就懵了。
这哪里还是白菜地,整整齐齐的一片白菜,一大半都被拱的乱七八糟的,有的被咬掉了一半,有的被踩烂了。白菜根下的黑土都被扒拉出来,白乎乎的白菜现在都脏兮兮的。
“杀千刀的,肯定是被野猪拱了。”香秀泪眼汪汪,哽咽着喊,一下扔了菜刀坐在地上,哭的那叫一个昏天黑地。
贾志春一时也傻了,这些地里的白菜可是香秀一手侍弄的,她还等着下了雪,就挑到城里去卖。雪后的新鲜菜,那可值钱了。
后山上的野猪往年也曾经下山来拱过白菜,但是那都是到了雪后,山上找不到食物的时候。到那时候,村里就会组织小伙子们轮流在山口值夜,还要布置好陷阱。
“呜呜,我的白菜——”香秀哭了一阵,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架势。
贾志春丢了筐子,把香秀从地上拎起来,送回家去。
“这是咋的了?”二奶奶刚过来,帮着生好灶上的火。
“好端端的白菜被山上的野猪糟蹋了,香秀心上难过呢。二奶奶你帮着照看些,我去地里了。”贾志春顾不上安慰香秀,急匆匆的又往桃林去了。
香秀种了不少白菜,所以,虽然被野猪糟蹋了不少,收回来的白菜一家人过冬是绰绰有余的。香秀因为伤心,早饭没吃,午饭也没吃。二奶奶哄也哄了,劝也劝了,全然是没用的。
“别哭了,眼睛都哭肿了。放心吧,我晚上就去后山守着,那死猪敢再下来,我弄死它!”贾志春看着媳妇哭,心里又急又气,还有些隐隐揪心的心疼。
二奶奶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手上的鞋子啪嗒扔过去,“你说什么呢?都成家的人了,能不能稳重些,你一个人去后山抓野猪,你不要命啦!”
后山上没什么豺狼虎豹,最凶狠的大概就是山上的野猪了。那野猪比家里养的猪大多了,而且皮糙肉厚的,一般要四五个年轻小伙子都不一定能制得住。所以,贾志春想要一个人制住一个野猪,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村里人家半夜小孩啼哭,多是吓唬,“再哭,再哭就把你扔山上去喂野猪。”所以村里的孩子未必见过野猪,但是打自心里是害怕的。二奶奶听到那野猪的名头也是害怕的。贾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现在还没能传宗接代,所以,容不得贾志春有任何一点闪失。
“我哪能自己一个人去了,我约几个人去!二奶奶,您就别担心啦!”贾志春笑嘻嘻的接了二奶奶的鞋,死皮赖脸的送过去。“大冬天的,没什么事儿干,我出去逛逛!”
等出了桃林,贾志春才偷偷的舒了口气。正巧就遇上了打酒回来的唐敬仁,唐敬仁因为王小草跟香秀吵架的事情,跟贾志春也稍稍有些尴尬。点点头正要走过去,贾志春却拉住了他。
贾志春拉住敬仁也不是为了别的,唐敬仁每年都带队防野猪,有时候还能杀一头野猪,是村里的头一份。贾志春想着,抓野猪的事情,一定要拉上唐敬仁一份才是。
“敬仁,打酒啊!”
“嗯哪!”
“有个事儿跟你商量一下,你先别着急走。我家的白菜都被野猪拱了,咱们到何七叔那,找几个人合计合计!今年咋这么早下山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