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丁家人怎么等得了,自家老爷在宫里生死未卜,也不知身上的伤有没有人给瞧,更不知道有没有上药。马氏哭的都快晕过去了,一直嚷着等老爷回来就辞官。
官家太太也不想当了,哪怕回乡过苦日子呢,也比当寡妇强。
丁灵坐在自己的小屋里,眼睛睁的大大的,别人不知道,她最知道。皇子生下来便有不足之症,性情阴晴不定,时好时坏。
下头的人战战兢兢,最爱瞎揣摩。就算皇子本意没想打死人,下头的人觉得殿下没有消气,就有可能手一松,一个疏忽,一条命,说没了就没了。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重生一场,不是为了看着老爹再死一回的。
可是,他不认识她了呀。
想到这里,丁灵的眼泪扑棱扑棱往下掉,他们已经是陌生人,就算她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不认识她了。
“夫人夫人,不好了,小姐,她……不见了呀。”
丁家人仰马翻,老爷刚刚陷进宫里不知生死,小姐又不见了。马氏干嚎一声,白眼一翻,干脆俐落的晕过去了。
“丁大人让你来给皇子治病?”
太子宫里的人看在与丁安生同僚一场的份上,将人送到四皇子的宫里。
面对管事姑姑的疑问,丁灵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深吸一口气,“是。”
大概是这个礼行的太过标准,管事姑姑信以为真。送进宫里不管是干什么的,总要先□□几天礼仪。所以看到丁灵的福礼,她这心里先信了一半。
“胡闹,你怎么来了,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丁安生撑着身体,压低了嗓门吼道。
听到老爹中气十足的声音,丁灵笑了。提心吊胆的一口气,终于松下来。
“这位公公,请你给丁大人弄点水来洗洗,帮他上药。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打点的银子和伤药,还有干净的衣服,都是她放在药箱里带进来的。
“你扶我起来,我去给殿下请罪。”
丁安生心急如焚,女儿会看什么病,她自己的病都没地方看去呢。肯定是为了自己才冒险进来,这个谎话说的太大,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受罚。
丁灵看到公公打了水进来,朝他稍一曲膝,走了出去。
管事姑姑正在等着她,看到她空着双手,眼睛已经微微眯起,这个小丫头最好不是来挑战她的容忍度的。
“姑姑请坐,民女得罪了。”
要来了热水,丁灵洗净双手,在管事姑姑的额头开始按压。按到一半,姑姑一抬手,睁开眼睛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真希望四皇子也能和她一样,感觉到指压后无比的舒适和清爽。因为皇子犯病,她跟着日夜煎熬,已经好几天不能安枕了。可这个姑娘,仅片刻的按摩,便让她混沌的脑子象上了发条一样清醒,功力可见一斑。
“殿下睡的不安稳,屋里不许有人伺候,连听到别人的呼吸声都不成。你只能一个人进去,没人会帮你。”
“请姑姑帮我准备一盆冰水。”
丁灵将双手泡了进去,她的手天生就是凉的,最是怕冷不过。却任由双手在冰水里泡的麻木,然后用细棉布仔细擦试干净。
就这么一个人,慢慢走进黑暗之中,属于四皇子的寝宫。这里的格局,摆设她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自然也不惧在黑暗中穿行。
她的殿下,静静的躺在床上,呼吸时急时缓,不时有痛苦的鼻音冒出来。她太熟悉这一切,也太了解殿下的痛苦。
四皇子蜷曲在自己的床上,却觉得身体不是自己的,而是架在火上翻滚着。偏这热气只包裹在自己这一身皮囊之中,透不出,泄不掉,压不住,散不了。
他不是没试过用冰,结果是外冷内热,痛苦更甚从前。寒包着火,反倒让他大病一场,病愈后便绝了用外力来抵抗的心思。
这一团火顺着血液流动,慢慢聚集到头部。让他整天晕晕沉沉,吃不下,睡不着,短短几日,便如同耗掉了半条命。
安静的夜快要逼的他发疯,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熬到今天还没有疯。但他知道,再这么下去,离疯也不远了。
一个疯了的皇子,太子哥哥和二哥一定觉得……啊啊啊,他不能思考了,什么也没法子再去想,痛痛痛,痛的他想抱住头打滚的力气都没有。
好凉,好舒服,是什么。
四皇子后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终于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身体自动进入了睡眠,这一觉到底睡了多久,他也不知道。
只知道他醒过来,整个世界在他眼里都不同了。
原来,神清气爽是这种感觉,四皇子嘴角一抿,露出一个愉快的笑容。
伺候他的宫人都要傻掉了,他整整伺候了四皇子十年,十年呐,从未看他笑过。
四皇子笑起来原来是这样的。如同新年夜里璀璨的烟火,如同夜空上闪烁的群星,如同春风下抽出的第一枝嫩芽。
丁灵被留在了四皇子的宫里,一同留下的还有神医。她充作神医的女弟子,免去了身份的尴尬。
一个官家小姐,留在皇子的宫里,非奴非主,怎么都解释不清。倒是现在这样好,丁灵知道一定是管事姑姑的主意,任何为难的事到了她的手上,都能摆的平平整整。
丁安生举荐神医有功,带着赏赐出了宫。可他却一脸沉重,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丢了女儿,回去不得被妻子骂死啊。还有四皇子,他那个性子,岂是好伺候的。别看这回过了关,谁知道下回怎么样,这鞭子会不会落到女儿的背上。
丁灵回想刚才由管事姑姑带去给他请安的片段,只觉心如刀割。他默然的看着自己,一双眼眸无意识的扫过她,就如同扫过一片落叶,一颗尘土,恐怕下一回见面,他都不会记得自己的长相吧。
他不关心跪在下头心儿渐凉的丁灵,反而让管事姑姑给桃之赐药。
想到这里,她便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推了门,只想出去走走。她不敢走出四皇子的宫殿,皇宫里乱走冲撞了贵人,就是四皇子也救不了她,更何况现在的四皇子,恐怕根本想不起她这号人。
丁灵漫无目的走动,也记得要避开众人的注意。转到平时最少人去的角落,却意外的看到了被自己刻了字的桃树,原来,它被栽到了这里。
“啊。”
丁灵高高跳起,一勺子水将她的绣花鞋打了个精湿。不远处的桃之一脸惊惧,看样子都快哭出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原来是给桃树浇水,没料想这里有人,也是情有可原。丁灵赶紧摆手说自己没有关系,退到一边,用手绞干沾了水的裙边。
“这颗树是殿下心爱之物,除了专职浇水的桃之姑娘,其他人最好不要靠近。”
管事姑姑的声音平静无澜,却带着不可拒绝的威严。
“是。”
不管是桃之还是丁灵,都赶紧福身,曲膝行礼。
当天晚上,桃之就带着一盒点心,登门道歉。
“若不是我鲁莽,也不会连累你被姑姑责骂了。我们,都是从宫外进来的,人生地不熟,合该互相关照。”
桃之姑娘真是人美心更好啊,这么快就找到他们的共同点,仿佛他们天生就该是同盟。
☆、按摩这门手艺
丁灵的任务只是晚上给四皇子做按摩,减轻他的痛苦。白天想做什么都成,睡觉也好,玩乐也好,不出自己的院子,都随她。
到了晚上,她便静悄悄走进去,给四皇子按摩头部。让他能睡个好觉,便是她的功劳。
四皇子看着眼前这条路,他叹了口气,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同样的梦从小做到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清对方的脸。
踩着花瓣铺就的小径,牵着一位姑娘的手漫步在桃林,看似很浪漫温馨。可若是数十年做着同样的梦,每当他一转身,就看着身边的女子身形慢慢淡去,怎么努力也看不清她的面容时,剩下的就是一心一意求得一个答案了。
今天的梦,似乎又有不同,他感受得到她手里微凉的温度,听得到她的心跳,最重要的是,他听到自己深情款款的对着这个看不见面容的女子念道:“愿无岁月可回头,且以深情共余生。”
他在梦外狂喊,原来这句诗是他念过的,难怪会这么熟悉。他拼命睁大眼睛,如同无数次的以前,想看清对方的脸。
又是一场徒劳,他什么都没看到,只觉得心底发痛,似乎很想握住,却发现自己什么都留不住的痛惜。
“不要走……”
听到四皇子嘴里溢出来的音节,丁灵手指一僵,全身的血液都要被冻住了。
侧耳听到他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丁灵的手指又恢复了灵活。原来,是殿下做梦了。什么样的梦,会和自己有关吗。
别想啦,你和四皇子这一世就是陌生人,不要奢望,不要希望,默默的退后。对,就是这样,走出去,回到自己的世界。
半个时辰后,丁灵退出四皇子的寝宫。她坐在床边,轻轻摩挲自己的手指,上头还留有他身体的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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