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芒并不着急,真正的罗刹牌必要着落在陆小凤身上,陆小凤现在犹豫是人之常情,等他发现方玉飞骗了他,这两块玉牌都是假的,他就不会再维护他了。
她从茶壶里斟了一杯茶喝下,慢慢走到床边。茶已经冷了,十分苦涩,床铺也有冰冷而粗糙的感觉,还散发着细微的怪味儿。这个地方毕竟不是久居之地,只来了一天,她就在这壮美的北国风光下,感受到了阴暗难解的恶意。
这一天晚上她并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她又来到了冷红儿的草药铺。
这并不是因为她对冷红儿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只不过比起其他人,冷红儿实在算得上纯洁无害,而且她还有问题要问她。
冷红儿果然已经起床,仍在草药铺的柜台后面坐着,看见苏芒进来,居然对她笑了笑,问:“还买药?”
苏芒摇摇头,笑道:“我是来揍李神童的。”
冷红儿道:“那你走错门了,李神童在银钩赌坊。”她顿了一下,忽然又说:“那小子的确该揍,不过好像已经有人揍过他了,我昨天看到他身上缠着绷带,脸色像被鬼迷了似的。”
苏芒笑了笑,也不说揍他的人就是自己,忽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这里冬天这么冷,会不会有熊跑出来?”
冷红儿道:“有啊,怎么没有,我上次还在冰河上看到一只。”
女人面对女人,有时心情会有些微妙,何况苏芒是如此年轻美丽的一个少女,所以她隐去了自己半夜睡不着,跑到冰河上发呆的事情不说。苏芒却笑问道:“哪里啊?我也想去冰河上转转,说不定也能看到熊呢。”
冷红儿并不在意,道:“不就是冻着一只破船的地方,你一去,自然就看到了。”
苏芒向她道了谢,走出铺子,向不远处的银钩赌坊瞧了一眼,却没有去找李神童的麻烦,而是径直去了天长酒楼。
酒楼大门紧闭,陆小凤包下这里之后,就不再招待客人,但她也根本没有走大门,而是从酒楼后院的墙头上翻了进去。
陆小凤带来的大车就停放在后院里,车上的箱子已经卸下,可能搬进酒楼里去了。苏芒才走了几步,酒楼二楼就同时飘下了三个人。
年迈的老家人,轻捷如猿的中年人,背后负着古剑的黑衣人。
这三人训练有素,配合的天衣无缝,六只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和敌意,她若再敢踏前一步,老家人的通天指,中年人的暗器,黑衣人的乌衣神剑,一定会同时朝着她身上来,所以她只是笑吟吟地站在原地,把三个人打量个够,才笑道:“我找陆小凤。”
她没有见到陆小凤,却见到了楚楚。
楚楚笑得甜蜜极了,笑容里尽是嗖嗖往外飞的小刀子,“他死在银钩赌坊,不会回来了。姐姐要等就在这里等吧,看他回来之后有什么话说。”
苏芒经常被人叫做妹妹,姐姐的称呼还是第一次听到。她佩服陆小凤刚来一天就搭上陈静静的天赋,又很不擅长应付楚楚的笑容,想都不想地落荒而逃。楚楚的三位护卫像押犯人一样地送她出去,中年人忽然开口道:“没事不要来这里,否则别怪我们辣手无情。”
苏芒一腔压抑正愁没处发泄,闻言猛地站住,笑道:“真的?就凭你们?要不要试试?”
老家人低喝道:“别多事!”
苏芒冷冷一笑,拔腿就走,走了几步回头望去,看到楚楚裹着一袭狐裘站在酒楼上,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笑容完全不见了。即使是她,也得承认楚楚是个美极了的妹子,可惜这样姣好的皮囊却裹了一肚子黑心肠。
她扭回头,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那个轮回者是老是少,是男是女。
这次她直接回到客栈,扎到房间里不再出门,但这种清净时光没能持续很久,夜幕降临时,陆小凤派了那老家人来,请她去吃晚饭。
晚饭是酸菜白肉火锅,黄铜火锅被擦得铮亮,映出苏芒泛白的脸。锅里是用鸡汤熬了很久的酸菜白肉,汤汁微绿浓郁,喝一口鲜酸爽口。
酒楼里就只有陆小凤一个人,苏芒落座,笑道:“楚楚姑娘呢?”
陆小凤笑得很尴尬,“她说今晚的火锅太酸了,不肯一起吃。”
陆小凤果然是为花满楼的事找她,他并没提钱的问题,只表示要先问过蓝胡子之后才能带她去和人家见面,苏芒对此也表示了理解和支持。这顿饭吃得堪称痛快淋漓,宾主尽欢,至少在楚楚回来之前是这样。
楚楚一进门,立刻走到陆小凤身边,紧贴着他,笑嘻嘻地问:“晚上要不要我陪你睡觉?”
陆小凤的脸色顿时很难看,“不要。”
楚楚咯咯轻笑,一只白玉般的纤手指向苏芒,“那你是不是想让她陪你睡觉?”
苏芒筷子挟着的一片白肉顿时掉进了碗里。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为什么一定要有个人陪他睡觉?”苏芒现在倒是觉得这位楚楚姑娘很有意思,含笑回应着。
陆小凤表示他可以胜任一个人睡觉的工作。
楚楚的轻笑变成了冷笑,苏芒无奈地瞅了她一眼,站起来道:“承蒙款待,天色已经不早,我先回去。陆兄若有什么事,不妨让楚楚姑娘来找我,省的好好一锅酸菜白肉变成了酸醋白肉。”
陆小凤干笑,苏芒摆摆手算作告别,径直走出了天长酒楼。
这是她来到拉哈苏的第三天晚上,第一天是惊喜,第二天是平淡,到第三天的时候,明明冰灯还是那么璀璨,店铺还是那么喧闹,她却已经有些厌烦。
她记得,原著里陆小凤就是一只不用白不用的替罪羊。蓝胡子和方玉飞利用他找真正的罗刹牌,玉天宝的死也被嫁祸给他。西方魔教的三位长老孤松、枯竹、寒梅出山找他麻烦,陆小凤接下找回罗刹牌的任务之后,三长老一路随行。虽说这三人居心叵测,觊觎教主宝座,但的确有费心费力地监视他。
这三人容貌打扮气度均是非凡,拉哈苏是个小地方,从来没人看到三长老的行踪,可见他们不在这里。
也许是嫌太偏僻了?苏芒想,这里的人饮酒作乐,沉溺声色,看似逍遥自在,其实何尝不是在麻木自己,好度过漫长的冬季。那三个老头人老心不老,另找大城镇居住也很自然。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走到了银钩赌坊门前。赌坊的招牌下挂着一个银钩,像是要把客人的金钱勾到赌坊主人的口袋里去。
赌坊主人当然就是李霞。饭桌上,陆小凤说他还没能见到李霞,四十万两黄金也还在天长酒楼。
李神童正站在赌坊门口招呼客人,见她走过来,脸色顿时一变,一副想跑又不敢跑的模样。苏芒一笑,无论这副模样是不是装出来的,都是对他最有利的态度,看书的时候她还觉得李神童被陈静静利用,也是个有些可怜的受害者,此时却发现陈静静看不上他实在顺理成章。
她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去,笑道:“你告诉陆小凤,我住在客栈里?”
李神童神情僵硬,其实当时陆小凤只不过随口问陈静静,最近有没有陌生面孔进入拉哈苏。他既然扮成贾乐山,问这个也很合理,是李神童自己记恨苏芒,把苏芒说成可疑人物,污蔑她也为玉牌而来,希望她在陆小凤手上吃个亏。
但他又如何敢这么回答,支吾了半天,苏芒懒得跟他磨蹭,转身就走。
背后忽有一个温柔清脆的声音道:“苏姑娘,进来坐坐吧。”
叫住她的女人自然是陈静静,声音温柔,容貌更是温柔。她是蓝胡子曾经的大姨太,李神童的情人,楚楚的发小,李霞的助手,听楚楚的口气,似乎昨天晚上还刚升职为陆小凤的露水情缘。她说李霞精明强干,其实李霞才是被她吃得死死的,到死都不知道她做过什么好事。
看见这样一位仙姑,苏芒也没敢慢待,笑道:“好啊。”
陈静静把她请到自己房间里,客客气气地斟茶送水,然后柔声道:“姑娘这样的人物,来到这冰天雪地的地方,当真不是为了罗刹牌么?”
苏芒笑道:“若要这么说,像你这样的人物,屈尊蜗居在此,想来也是为了罗刹牌了?”
陈静静叹道:“我们都是无处可去的可怜人,所以万里迢迢回归故乡,姑娘何必开我们的玩笑。”
光看外表,难免被她言下的凄楚之意打动,苏芒笑道:“可不可怜我说了也不算,有什么事,直说就好。”
陈静静道:“好,姑娘快人快语,我就直说了,贾乐山带了四十万两黄金来买罗刹牌,如果姑娘愿意,出十万两黄金,罗刹牌就是你的了。”
苏芒微微一愣,全然没想到她要说的竟是这件事。陈静静让李神童刻出假牌,私下送信给楚楚说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她出十万两黄金就能拿到罗刹牌,打的自然是牌与财兼得的主意。难道现在又想卖给她?她长得很像肥羊吗?
“为什么放着贾乐山四十万两黄金不要,反而要我出十万两?”
陈静静轻哼一声道:“贾乐山做生意不老实,来的时候我已看过车辙,最多不过带了十万两。同样是十万两黄金,我宁可要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