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银炭,哪来的烟味?”兰天赐听到那带着无赖口吻的语腔语调,嘴里欣喜地数落,冰冷的指尖温柔地轻划过她的眼角,如对待一颗珍珠般地掬起她的泪,心中明明有很多的话想说,却只化为一句婉叹:“傻丫头,你有救了。”
她极少落泪,就算再难受,她也会笑着面对,还不忘地拿他来开刷,所以,让他没有机会去安慰她,两人相处时间不算长,但每回皆是她碎碎念,而他只是安静地听。
“切,你肯定拿了伪劣的银炭,明明烟好大好不好,我都快睁不开眼睛了,还有,你、你、你——”她手指轻戳着他的胸口,又指了指他的眼角,“你的眼睛也是红的,别告诉我,这也是哭出来的。”她心头又酸又涩,可她不想哭,只想笑!
“好吧,媛儿说的都对,朕的眼睛也被这低劣的炭火给熏红了。”言毕,唇瓣落下,心魂皆颤地吻住了她。
他温柔的话语沁满心田,泪却掉得更欢灿,她不知道兰天赐是如何对待自已,不过是几天的时日,除了一双漂亮的眼眸,那张脸,已瘦得看不出原先的轮廓。
她太过虚弱,他不敢太过渲泻自已的情绪,浅偿辄止,便缓缓移开唇。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有预感,这一次,我的‘美媛养生馆’一定能赚大钱,再则,本姑娘有后台,来日,必定大展鸿图,成为西凌首富。”她轻抖着羽睫,言辞豪情万丈,转瞬,又哼哼叽叽起来,煽着颤微微的手,“三伏天呀,这么热,我不会是睡了大半年吧。”
“就睡三天,现在醒过来,就好。”他唇角划过优美的弧线,轻轻将她从床榻上抱起,低头望着她,眼中尽是浮现着她熟悉的宠溺之意。他将她抱至一边的贵妃椅上后,拉过柔软的水貂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青荷,把火盆撤了!”兰天赐吩咐一句,外面马上响起珠帘晃动之声,青荷双眼赤红跑了进来,迅速瞥了谢良媛一眼,紧紧抿着双唇,端起一个火盆就出去。
“这丫头怎么啦,我睡了三天,她连个招呼也不打?”她方才还拼命地摆出馅媚的表情,表示犒劳一下辛苦的青荷,这三天,她挺尸时,没少听这丫环的哭声。
“她憋着呢,等她搬完火盆,一定找个没人的地方,放声大哭。”
果然,青荷飞快地进进出出三次,其间,连眼角也没扫她一眼,端好了最后一盆后,就没见她再进来。
谢良媛心里某个地方塌了下来,顽闹不下去了,她搂住兰天赐的腰,微微的颤抖后,哑声问,“皇上,您一定更难受。”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胸口,倾听着从他胸腔中传来一声声有力的心跳声,心中异常宁静。
谢良媛虽然舒醒,毕竟这一次身体耗损过大,没多久,靠在他怀中睡了过去。
兰天赐则习惯地握了她的脉搏,头微微后仰,靠地贵妃椅背上,看着窗外,开始凝神思索兰锦的信及燕青洋洋洒洒近千字的呈诉。
兰锦的信中提及,在扬州,他与南宫醉墨交手时,眼看就要生擒南宫醉墨,却被一声如枭的诡异声音打断,那一瞬间,他内力尽失。
接着,灰袍人如鬼魅般出现,以兰锦的武功,在枭声出现时,他根本察觉不到有高手潜近,所以,他怀疑,此灰袍人并非是南宫醉墨的死士,或是武林中人。
那枭叫之声,更非是内功破了兰锦的内力,而是一种非常人的力量,比如巫蛊邪术之类。兰锦提醒他,既然南宫醉墨身边有这个的异人,他肯定会再次向西凌发难。
燕青的密函则详细记录了谢良媛的身世之秘。
南宫醉墨竟然是谢良媛的生父,这让兰天赐有一种始料不及的感觉。
还有谢雨离心里的“漂亮哥哥”究竟是谁?
若从容貌上看,他和兰锦都继承了宁常安的容貌。
不可能是兰锦,因为兰锦不会医术,更不可能是他自己,那时他正在暗卫营接受强训,难道是他的外祖母宁常安?
十四年前,宁常安约三十三岁,如果她男扮女装,无论身高和容貌年龄都极为符合谢雨离心中的“漂亮哥哥”形象。
可他记得,那时候的外祖母正在天行山下,陪伴重病的外祖父沈越山,外祖父身过后,宁常安在外祖父的坟前建竹居,在那里陪伴了外祖父三年,不曾离开过天行山。
所以,也不可能是他的外祖母宁常安。
那是谁?
思索中,兰天赐眸光毫无焦聚地看着远山上的一株株寒梅,搭在谢良媛腕上的指尖更是无意识地微微扣紧,少顷,复闭上眼睛,静下心,感受着指尖传来谢良媛均匀的脉动,一、二、三,缓缓地、缓缓地,燕青的呈诉转换成了一个一个画面,在他思绪里展开。
他仿佛看到,十三岁的谢雨离狼狈地逃离王府,接着,躲过追杀、上了杂耍艺人的马车队、被弃在了一个略显封闭的小村庄,旧疾复发时,遇到了“漂亮哥哥”
至此,他已然确定,谢良媛的出生,是一桩人为的操纵,很可能是为夏凌惜的重生而诞生。
如果,她不离开离王府,南宫醉墨绝不可能让她涉险诞下谢良媛。
而以谢雨离的遭遇上看,似乎有一只手在无形操纵让她离开离王府,且,以当年离王的势力,他那般在乎谢雨离,在谢雨离中了蛊毒后,必会在她的身份安排死卫相护。
以谢雨离近弱智的生存能力,根本无法离开离王府百丈,就会被捉回。
更不可能在流离失所的恶劣环境中,活下来。
还有一点让兰天赐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谢雨离被“漂亮哥哥”所救,在一处别苑中养胎,燕青催眠所得的信息汇总,得出在那小苑里,除了“漂亮哥哥”和谢雨离外,不见任何的丫鬟和婆子。
这,显然不合逻辑。
一处大宅院,再怎么说都会留有看守门户的护卫和打扫的婆子。
最后,谢雨离被谢家人带回到农庄时,平安诞下了谢良媛。
以兰天赐对谢良媛身体状况的推测,没有医术高超的人在谢雨离孕期中暗中相护,以谢雨离的体身状况,根本不可能平安诞下孩子。
那个神秘的医者,是谁?
蓦地,兰天赐睁开双眸,心神立刻变得一片清明,琉璃般的眼眸,望着远山上纷纷扬扬的雪里梅花,眉目之间不再疑惑,随后,低首抚着胸前的小脸,神情温柔如天上的暖阳流泄,“阿惜,恐怕你的重生,也是一盘棋,不过,你放心,这一次,有朕为你护你航。”
心头疑惑虽然了大半,但,另一个问题来了。
兰天赐敛却了眉间的笑意,隐隐地浮起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南宫醉墨竟是谢良媛的生父,而这一次,他显然把他未来的岳丈大人给得罪狠了。
在原计划中,兰天赐本想顺利劫走谢雨离,而后利用谢雨离诱捕南宫醉墨,迫他交出诊治谢雨离的方法。
这其间用何手段,不是他考虑之内。
如今,显然有所顾忌。
更重要的是,那药丸子,是蛊所制的药,他和医卫营皆无法研制这类的药,所以,将来在一段时间内,谢良媛的药,还是要靠南宫醉墨提供。
南宫醉墨怎么可能会轻易把药给他?
倒不是南宫醉墨狠心,根本不在乎女儿生死。
而是他自始至终不认为,谢良媛是谢雨离的亲生女儿。谢雨离是他亲自养大的孩子,且,谢雨离离开王府前,身中蛊虫,大法巫亲口道出,谢雨离将不可能有子嗣。
所以,这些年,谢雨离想方设法,给谢良媛送去野山参,他是暗助她一臂之力。
就因为他不认为谢良媛是他骨肉,才任由谢家用错的方式给谢良媛续命。
野山参可以暂时吊住谢良媛的性命,却不能根治,反而因为长时间服用,身体积累更多的毒素,加重心肺的负担,一旦旧疾爆发,就会猝死。
而谢雨离这女子,看似傻,却是一条筋,她始终认定了一件事,她是个玩具,没有资格为皇家诞下子嗣,如果让南宫醉墨知道她有了孩子,肯定会给孩子带来灾难,甚至,一直在宫中帮她的皇后,也会憎恨她。
所以,除了有求于钟亚芙,不得不道出真相,她从不曾跟任何人说过,甚至包括西凌潜在东越的暗卫,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谢良媛是谢雨离的骨肉。
兰天赐拧了拧微疼的眉间,现在,就算他想与南宫醉墨握手言和,把谢良媛的身世据实以告,希望两人联手,救治谢良媛。
恐怕南宫醉墨只会断定他居心叵测。
现在,只能更卑鄙一点,接着以谢雨离来威胁南宫醉墨来获取药。
至于谢良媛,她的身子经历损耗,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这件事,他准备暂时瞒着她。
思虑一定,困倦袭来,兰天赐仰头靠在贵妃椅背上,阖上双眼,两人就这样相伴入睡。
西凌皇城连下了三天雪后,天空放晴,冰雪渐融,化成水珠,倒越发让人感到寒冰刺骨。
寒冷却挡不住西凌女子的爱美之心,从正式开业到现不到一个月时间,郦海瑶已经将各种美妆的产品,提了两次的价格。
只因为,供来应求,只好是价高者得。
刘氏的“美媛”养生馆也开了近十天,生意虽无法与一墙之隔的丽人妆相比,但因为钟亚芙的投入,所卖的美颜品走了高价格的路线,一天虽然接待的女商不多,但所赚的银子并不比丽人妆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