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修定睛看去,果然见卫云兮一身霓裳,那粉红的衣衫衬的得她面如桃花,修长的身影亭亭玉立,一身风华夺人心魂。他的深眸若有所思地眯了起来,看看袖手而立的殷凌澜,再看看面上隐约透露不安的卫云兮,忽地一笑把她搂入怀中:“是怎么受伤的?谁伤了你?怎么本王一点都不知道?”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殷凌澜:“而且还要劳动殷统领。这岂不是罪过?”他的声音是带着讥讽,令人心中十分不舒服。
她正要解释。殷凌澜已转身:“既然建王殿下来了,刚好就带着尊夫人回府吧。”他说着走入阁中,竟是不再看他们一眼。
慕容修看着他身影消失,一捏卫云兮纤细的手腕,低头冷冷道:“跟本王回去!”
他说着拽着她离开。他的手箍得那么紧,一股钻心的痛令她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到了别苑门外,他手一摔把她摔上马车。卫云兮措不及防,肩撞上车厢,痛得抱着肩怒目回头:“慕容修,你欺负一个弱女子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慕容修上了马车,冷笑逼近她反问:“弱女子?!你到底跟殷凌澜有什么瓜葛,他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你?!”
卫云兮听出他言语中不屑的嘲弄,忍了几日的委屈再也忍不住想要爆发,但奶娘的千叮万嘱自己要讨好慕容修的欢心。她生生忍耐下怒火,低了眉:“我与他素不相识。”
“素不相识?”慕容修哈哈一笑,下一刻狠狠捏住她精致优雅的下颌,逼着她看着自己冷酷的双眸:“他不是别人,他是全南楚最刻薄寡恩的龙影司统领。你有什么好处他可以这样帮着你?那别苑从来没有别的不相干的女人踏入!你可是第一个,我的爱妃!”
他逼得那么紧,卫云兮被迫看着他冷酷的双眸,痛令她眼中泛起赤红,她艰难的挤出冷笑:“他刻薄寡恩吗?至少我知道他可以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施与援手,你呢?建王殿下,折磨我卫云兮你不觉得惭愧?”
慕容修一怔,随即越发笑得不屑:“惭愧?对于你,卫云兮,你不配!”
对他再也无话可说。卫云兮挣脱他的手,抱着自己缩在马车一角,马车外喧闹依旧,可是她却觉得一切声音已经远离她,奶娘说错了,慕容修根本不会对她有半分怜惜。
是什么样的恨,让他这样憎恨自己和卫家?她心底的绝望涌上,满满当当,令好不容易鼓起的希冀又湮灭。
慕容修回头看了一眼双目黯然的卫云兮,心中仿佛缠上一根丝线,缠缠绕绕,不疼,但是却不舒服。
第6章 当街惊马(2)
他心中掠过对自己的厌憎,何必要怜悯她?她是卫国公的女儿,是那个无耻之徒的女儿。想罢冷然喝道:“回府!”再也不看她一眼。
到了建王府,慕容修下了马车,大步走在前面。卫云兮慢慢走在他身后,脚伤更令她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可是她咬牙跟着。慕容修似察觉到她倔强的目光,回头冷冷看着跟随而来的卫云兮。她美眸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虽一瘸一拐,但是背脊依然挺立,仿佛千难万险都无法压垮她。
他,已经很少能看到这样的风骨,特别是从女人身上。
心的一处莫名地跳了跳,慕容修看着她走近,薄唇微微一动,想要说什么,一张口却又是嗤笑:“你这个样子做给谁看?卫云兮,若是你真的与殷凌澜没有关系,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我建王府什么没有,还需他为我的女人置办衣服?”
卫云兮的背猛地僵硬,她定住脚步,脸不知是因为羞辱还是愤怒猛地红了起来。一旁的王府下人纷纷低头,有几个侍女面面相觑,虽不说但是面上已露出讥笑。慕容修抱住双肩,冷然的眼眸中看不到半分愧疚。
云兮心在颤抖,叫他当众脱衣?!许久,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是不是我脱了,你就能相信我与他没有关系?”
慕容修目光一闪,她的美眸中的倔强更深了,仿佛她天生身体中就有一根看不见的脊骨支撑着,令她如此与众不同。四周静得针落可闻,一回头是王府门前的车水马龙,往前是庭院深深。他与她四目相对,都看出彼此的骄傲,这样的两个灵魂注定无法向对方低头。
慕容修在她冰雪一般冷冽的美眸中看到她对自己的不屑,厌憎。他的心忽地一拧,一股陌生的心悸悄然遍布。他忽地恼火起来,冷声道:“是!”
卫云兮一颤,雪白的贝齿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怎么?不敢脱?还是你真的与他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慕容修故意抬了抬下巴,嘲弄地说道。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想要折断她这一身的傲骨,一根一根地折断。
无耻之徒不配有这样高洁的女儿!
“我脱!”卫云兮咬着牙说完,一扯身上的衣带,顿时霓裳半解,露出里面白色的单衣。一旁的小香吓得扑上前:“娘娘,不要啊,那么多人……”
不要说她卑贱的下人了,就是青楼卖笑的姐们都没有这样当众被侮辱脱衣。
卫云兮浑身在簌簌发抖,她的手冰冷而僵硬,扯着身上繁复的衣衫,眼中的泪不知不觉大颗大颗滚落,很快,她扯掉身上的衣衫,里面穿着雪白的单衣露在众人面前。王府外的行人都不由顿住脚步,惊异地看着里面这一幕。
衣衫委地,她的尊严也被这样轻易抛在了地上。卫云兮抱紧自己,绝美的脸上泪痕蜿蜒,颤声反问道:“这样,够证明了吗?”
她说着,挺直腰冷冷向王府中走去,走过他的身边,仿若无人。慕容修按住腰间的剑柄,捏得咯咯作响。俊面上已是铁青一片。他看着她雪白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视野中,这才缓缓回头。
她赢了!不惜用她的尊严赢了这可笑的打赌!
“看什么看!”他对还在张望的下人怒吼,王府下人们被他吼得心神俱丧,纷纷跪在地上。
慕容修心烦意乱地大步出了王府,牵过马,绝尘而去。
翌日,一辆八匹雪色骏马拉着一辆鎏金马车,飞快向皇宫疾驰而去,在马车身后跟着两排身穿玄色锦衣的护卫。他们身下是清一色的黑色骏马,四蹄金光闪闪,皆是纯金打造的铁蹄。奔跑间一匹匹如龙一般矫健。他们所过之处,刮起一股漫天尘土,行人们纷纷避让不及。
马车一路风驰电掣来到了皇宫跟前。皇宫有令,进皇宫者:骑马者下马,乘车者下车,但是这辆马车却是丝毫不停,一路无人阻拦飞驰进了宫门。
终于马车在崇德宫殿前停下。车帘掀开,慢慢走出一道灰影。有内侍飞奔而来,伏在地上刚好用背接住那一双皂青色绣蟠龙纹长靴。
殷凌澜下了马车,抬眸看了一眼眼前的宫殿,低了头轻咳一声,掩去了眼底一抹深深的厌恶。挽真上前扶着他,低声道:“今日皇上心情不错。”
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整了面色,慢慢走入崇德宫中。到了殿中,御案后坐着一位头发花白,鹰目高鼻的干瘦老人。他身着明黄龙袍。他就是南楚的皇帝——慕容拔。
殷凌澜进了殿中来,缓缓跪下:“儿臣参见义父。”慕容拔这才笑着起身上前,扶住他:“朕前几日听说你当街被叛党行刺,可曾伤了吗?”
殷凌澜轻抚狐裘长袖,淡淡道:“不过是些许小毛贼,已被儿臣当街诛杀了。”
他的笑容很浅很淡,衬着他向来素白的面容却是如冰雪在那一刹那消融,万千春风迎面而来。
慕容拔哈哈一笑,亲昵地拍着他的肩膀:“朕就知道你无事。不过亲眼见着你无恙,心中才算是放下了。”
殷凌澜闻言,捂了唇轻咳一声,慢慢道:“儿臣多谢义父挂念。”
慕容拔心情甚好,握了他的手坐在一旁的椅上,上下打量他半晌,这才关切问道:“怎么又咳了起来?去年这时候貌似也不会这般咳得紧。”
殷凌澜淡淡抬起头来,漫不经心道:“也许是凌澜马虎着凉了。”
此时已是四月初春,南楚的天一天天热了,可是他依然穿着寒冬才穿的重裘,慕容拔握着他的手,只觉得他的手冰凉如被冰雪浸没。他苍老的面上掠过担忧:“这可怎么生好呢,你的身子向来弱,这要是照顾不周生了病,谁又来替朕分忧呢?”他回过头冷声道:“传朕的旨意,照顾殷统领的下人统统杖责三十!看他们一群奴才还敢不敢对我儿不用心!”
内侍应了一声,匆忙下去传旨。
慕容拔回头,只见殷凌澜正在拨弄自己手中的指套,对方才的旨意似乎毫不在意。
“我儿,朕这样处置,你可觉得妥当?”慕容拔眼中皆是慈爱。
殷凌澜抬眼看了他一眼,轻笑:“义父说什么就是什么,儿臣没有意见。”他懒洋洋靠在椅背上,似倦了一般微微闭上双目。
慕容拔看着他如此随性,眼中掠过放心:“朕自然知道我儿是最听义父的话的。不过……”
他似在犹豫怎么开口,殷凌澜睁开眼,叹了一声:“义父,是不是朝中又说了儿臣什么话了吗?”
慕容拔这才道:“霍刚这个案子,你做得未免太张扬了点。如今朝臣们都在逼朕废了你这龙影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