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修收回眸光,掩下眼底的汹涌怒意,微微一笑,轻抚座下马儿的长鬃:“他们两人不过是故人叙旧。王妃若不谨言慎行,本王倒是无所谓,就怕皇后娘娘怪罪下来,你脱不了干系。”
周燕宜一怔,这才明白自己方才说了什么,顿时脸上尴尬得青白交加。
她方才只顾暗讽慕容云与卫云兮藕断丝连,可却忘了这句话岂不是给慕容修扣了上了一顶绿帽子,要是这流言传开,对太子的清誉也有损,万一周皇后怪罪下来,自己更是倒霉。所以慕容修方才才有这么一说。
周燕宜还想要解释,慕容修已不再看她,冷笑一声,纵马离开。
周燕宜见他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中,不由气得俏脸发白:“慕容修,难道你真的喜欢那个贱人卫云兮,也不肯看我一眼吗?”
卫云兮回到了自己的凉棚,小香连忙端来茶水。卫云兮极目远眺,只见这连山的平原前,锦旗遍野,有不少贵妇诰命与公子们都纷纷骑马四处游览。不一会,有雄浑的牛角声吹起,一队金甲武士护着御驾向草原的深处缓缓而去。
“娘娘,快来看啊!”小香兴奋得直招手。
云兮上前,当看到那众人团团围绕着的皇帝的时候,美眸中不由一紧。
这便是十年前叛变窃国的慕容拔吗?!她心中冷冷地笑了起来。时间果然是一把无情的刀,她还记得慕容拔是当年那声若洪钟,器宇轩昂的武将,如今再见,却已是满头白发,干扁瘦弱的老头。
卫云兮心中隐隐的涌起一阵畅快,她抬头望着碧蓝的天,若是父皇母后苍天有灵,一定会亲眼看看当年的乱臣贼子是怎么样一个下场!
“爱妃不出去赏春景吗?”不远处飞驰而来一匹黝黑的骏马,慕容修身穿皮革软甲,正凛凛而来。他的骑术很好,堪堪在她跟前勒住马儿。
卫云兮看着那高头大马,后退一步,道:“皇上出游,殿下理应在一旁照应,实在是不必理会妾身。”
慕容修看着她清丽的面上发白,俯下身,深眸中带着一丝她看不明白的暗沉:“皇上自有龙影司护卫。你如此推脱本王的好意,难道是心中还有什么人不能或忘?”
卫云兮一怔,不由盯着他的深眸,果然看见他眼底深深的不悦。她犹豫了下,只能道:“可是妾身不会骑马。”
“不会骑马,本王带着你。”慕容修朝她伸出手去。卫云兮咬了咬牙,拉着他的手上马坐在他的身前。慕容修哈哈一笑,低声在她耳边故意地说:“爱妃坐好了!”
他说完狠狠一抽身下的马,骏马长嘶一声,向前方飞奔而去。卫云兮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不由惊叫一声死死抓住了马的鬃毛。风呼呼地迎面吹来,卫云兮只觉得自己就如在滔天巨浪中无依无靠的一叶扁舟。慕容修不停打马,身下的骏马是千里良驹,飞奔起来风驰电掣,两旁景物飞快向后倒退,不一会慕容修已带着她离开了营地。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下马,卫云兮却伏在马上半晌起不了身。
慕容修看着她的样子,下了马,还未开口问,卫云兮忽地挣扎下马,跑到了一旁呕吐起来。慕容修剑眉一皱,上前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卫云兮忍着心口的不适,慢慢站起身来,看着那打着响鼻的骏马,美眸中掠过深深的厌恶与惊恐:“妾身不会骑马,扫了殿下的兴致,实在是该死!”
她后退一步,风中她的脸色惨白:“殿下不要为难妾身了,到底让妾身来这里做什么?”
慕容修正要说什么,忽地远远看着一队人行了过来,当先一人正身着白色劲装的慕容云。
卫云兮看着缓缓而来的慕容云,心中陡然明白了一切,她心中轻叹,低声道:“殿下何必如此。妾身与他毫不相干。”
慕容修扶着她,飞快地在她耳边冷笑:“相干不相干,本王才不在乎。不过等等我要你引他离开这里。”
卫云兮还要再问,慕容修又附耳飞快道:“你想想你的父亲,这可是你父亲为本王献的计策之一。只不过需要你的协助。”
他说完放开卫云兮,迎向慕容云:“参见太子殿下。”
慕容云看着脸色发白的卫云兮,关切地问道:“二哥,你们怎么了?”
“没什么,云兮不惯骑马,所以有些头晕。一会就好了。”慕容修笑道。
慕容云眼中浮起淡淡的忧虑,正要说话,忽的远远有一队明黄的队伍逶迤而来。慕容云与慕容修连忙上前迎接,众人跪下,参见皇帝。慕容拔看见慕容修也在其中,眉头微微一皱:“修儿也在这里?”
慕容修道:“儿臣刚好在附近游览,不知父皇驾临,实在是惶恐。”
慕容拔抚了抚胡须,看了他一眼:“既然来了,就一起狩猎吧。让父皇看看你在西北带兵,这功夫进益了多少。”
慕容云上前,衷心赞道:“父皇放心,二哥的骑射功夫肯定比儿臣好。”
慕容拔看着慕容云,心中一叹,淡淡道:“那就一起随朕来吧。看你们谁猎的多,朕重重有赏!”
卫云兮躲在一旁冷眼旁观,慕容修原来早就探听了皇帝想要考校慕容云的骑射功夫,如今他横插一脚,自然是想在皇帝面前显示自己的本领。正思附间,皇帝的御驾已向草原深处而去,卫云兮无奈,只能忍着不适骑了马跟着去。
慕容拔终究是武将出身,对皇子的骑射武艺十分重视,就连看似儒雅斯文的慕容云也自小习得一身好武艺。他穿上金丝织就的软甲,一身雪白劲装,拿了弓箭,在白马上犹如俊美无匹的天神。慕容修身穿漆黑皮革软甲,一身玄黑精装,身姿笔挺,容色俊美冰冷,犹如百战归来的煞神。两个人品貌皆是人中之龙,看得慕容拔连连点头。
到了草原深处,慕容拔一声令下,慕容云与慕容修各自领一队人护卫就要纵马深入草原狩猎。正在这时,远远有一队人疾驰而来,当先一人紫衣金冠,外披玄黑披风,面色如雪,眉眼俊魅,卫云兮看得一怔,竟是殷凌澜。他座下的马如风,顷刻便到了慕容拔跟前,跪下参见。
慕容拔上前扶起他,含笑:“我儿还是不放心吗。”
殷凌澜起身,淡淡一扫四周,在卫云兮面上停了停,这才若无其事地道:“孩儿已经很久没有见义父如此好兴致了,所以过来凑凑趣。”
慕容拔哈哈一笑,转头对慕容云与慕容修道:“去吧,让朕看看你们的武艺。”
慕容云与慕容修应了一声,调转马头,带着队伍向草原深处而去。卫云兮看到慕容修示意的眼神,不得不跟上。她听得身后殷凌澜对慕容拔道:“义父,儿臣也想去小试身手。”
慕容修与慕容云分开,慕容修带着卫云兮疾驰了一段路,分给她一匹马,冷冷道:“记住本王说过的话。”卫云兮看着几乎有一人多高的草原,不由脸色发白,他竟想要让她在偌大的草原中独自一人去找慕容云?
慕容修坐在马上,冷峻的面上半分怜悯也无:“你好好想一想,是想做本王身边最有用的女人还是从此就老死在王府中。”他把缰绳塞在她的手中,笑意冰冷:“你寻个借口把慕容云引开让他无法拔得头筹。若是不肯,往后走就是营地。本王可没有逼你。”
卫云兮咬了咬牙:“好!但愿殿下能信守承诺。”她说完,翻身上马,向着慕容云的方向而去。
慕容修看着她略显笨拙的上马姿势,深眸中一紧,但是很快他别过头,对护卫喝道:“出发!”说罢,人如龙,马如蛟,很快远远向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卫云兮骑着马辨别方向,心中却是无比惶恐,这草原大得无边无际,若是一个不小心恐怕就会迷路。她不擅骑术,走走停停,眼看着太阳一点点要西坠,却依然看不到一点人影。茫然四顾,四处草茫茫,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正在这时,天上一声鹰鸣,只见在湛蓝的天上,有一头黑鹰在盘旋翱翔,那头鹰似看到了她,叫了一声,飞快向下扑去。卫云兮在马上只觉得阴影覆来,不由尖叫一声俯在马上。
可同时,远远响起一声欢快的声音:“公子!她在那儿!”
卫云兮心中诧异,不由抬头看去,只见远远一抹重紫飞驰而来,天光下,他的面容显露无疑,正是殷凌澜。
他很快到了卫云兮跟前,勒住马,眸色沉沉,看不出半分喜怒,他皱了皱修长的眉:“卫小姐怎么独自一人在此处?”
卫云兮心中充满了挫败感,她低声道:“我……迷路了。”
殷凌澜看着她懊丧的神色,薄唇一抿,声音沉沉:“建王难道没有与卫小姐同行吗?”
一旁的挽真插嘴:“太可恶了,怎么可以把一个女人丢在草原中!这草原中有狼呢!”
卫云兮闻言心中苦涩难当,她明知她不过是慕容修手中可有可无的棋子,他也不会管她的死活。可是这是她的机会,一个可以取信慕容修的机会。想罢她岔开话题,问道:“不知营地在哪个方向。”
挽真指给她看,卫云兮道了谢,调转马头往回走。她只要知道营地在哪里就可以算出慕容云的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