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哈达,俯身献给母后,就象是献给我娘一样,一样的为人母,那是我所期盼的。
祭品投完了,火更旺了,夹杂着油的味道,酒的味道,还有牛羊肉的味道,我的喉咙一阵粘腻,那味道让我受不了了。
我侧身,隐着欲呕的感觉,疾走几步,让自己不要去惊扰祭火中的那份威严。
蒙古包后,我蹲下,捂着嘴,真希望能忍下去。
地面上火光映照着一个人影在我的身侧,修长的身形,腰间一把弯刀,他轻轻的捶着我的背,他是图尔丹,铁木尔是断不敢在这样的场合这样对我的。
吐了满满的一地,他便也一直轻捶着我的背,体贴的让我的心暖然,总是奇怪为什么突然间他又是对我好起来了。可是奇怪之后我会想到,在那薰陆香之前,他对我其实更是好。但我摸不到他的心,也不懂他的心。懒怠去猜,随他吧。好是他,坏也是他,总也就是一个矛盾的混合体了。
吐过了,人舒服了些,我站起来,他牵着我的手,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率先带着我进了他的蒙古包,我们身后是他的众多女人们。
我庆幸,幸好额娘先进了去,不然她一定又要以别样的眼神来面对我了。而沁娃,有图尔丹在的场合里,她一向都是温柔贤惠的。
他的手心里传递着一份温暖,让我心安,让我不再怕了,原来他才是主宰这巴鲁刺的一只苍鹰,即使额娘也是忌惮他的吧。
祭火就要结束了,要家宴了吗?我不想,我轻轻的一边走一边低语道:“我想去见见其其格。”
手却是被图尔丹紧紧一握,脚下的步子依旧没有停,我还是被他带到了他的蒙古包里,而眼目所及却没有其其格的影子,那与我有着一模一样面容的女子她又在哪里呢?
额娘稳稳的坐在上首,我看到她身旁的铁木尔,我向额娘行礼,却是目不斜视,仿佛见也未见到他一般。
心里一个乱啊,这样的无视我与他也才安全吧。
都别跑着钻到额娘的怀里,额娘扶着他的小脸,满眼里都是慈祥。
我也笑了,为着我的宝贝而笑,我期待着他每一天的悄悄成长。
所有的人都坐定了,四目轻扫,才发现沁娃的怀里多了一个孩子,眉清目秀,极水灵漂亮的一个小女孩,她乖乖的靠在沁娃的怀里,仿佛对这一切有些恐惧一样,她是见不惯这样多的人吧,小女孩的神态告诉我她一定就是沁娃的孩子,那么小也才几岁啊,她甚至连见人的机会都少有,如果不是因为祭火,她也许永远也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看着她有些怜惜,比起她的母亲沁娃,她更要让人喜欢,虽然她有些呆,有些傻,可是那却无损她的美丽。
招招手,想让她过来,想要抱着她坐,她果然看到了我,却是越发的往沁娃的怀里钻,“来,让母妃抱抱。”
“海棠,你过来。”图尔丹叫着她的名字,她听了,下意识的看着沁娃,她要征得她母亲的同意,这孩子,其实没有传说中的呆傻啊。她的名字好美啊,我很喜欢。
“去吧。”沁娃的声音透过空气传到了我的耳中,原来她也是这样温柔的一个母亲。
海棠向我走来,却在这一刻我惊呆了,原来她的腿走路是一瘸一拐的,一只脚走路的时候脚尖却是向着另一只脚,那样甜美的小脸配上这双腿,我叹息了,我起身,跑过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好重啊,我只好抱着她重新又坐回到我的位置上,我看着她再不理周遭的人,为什么她是不健康的,为什么没有人给她医病,她是病了,如果早些时候治,说不定就可以好了呢。可是,如今的她已经错过了最她的治疗时间。
“水。”柔柔的童音响在我的耳侧,我刚要拿起桌子上的奶茶,她却指了指腰间的一个小水壶,“这。”简短的一个字却已说明了她的心思。
俯首的片刻,她的小手抚上我的脸,柔软的小手轻触着我的肌肤,然后她的手向我额头上的丝巾扯去,我惊讶了,这孩子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了,果然她小小声的呢喃道:“血啊,死了,杀死了。”
这声音,我听了,全身一僵,已呆住了。
沁娃似乎也听到了,只见她立刻柔声向海棠道:“海棠,快过来,让额娘抱抱。”
海棠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沁娃,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我不要姨姨死,我不要姨姨死。”
为什么她会说姨姨死了呢,难道是沁娃曾经对着我或者其其格的画做了什么,或者是海棠亲眼看到了其其格,可是这些我是不便去追问一个病孩子的。“海棠乖,海棠不哭。”我随手摘下了额头上的彩色丝巾递到了她的手中,“这是母妃送给你玩的。”
她却不接,只是目不转眼的看着我的额头,突然间就止住了哭声,怪异的说道:“花花飞了。”
“嗯,花花飞了,海棠不怕。”亲着她的小脸,这孩子似乎是看到了不该看的场面,而且与其其格一定是有关联,否则她不会无巧不巧的说花花飞了,那是说我额头上的梅花没了。
拉低了帽沿,让那道伤疤隐去,心有些痛,“姨姨。”孩子说着在我怀里轻挣着,我才看到是沁娃正向她招着手。
“让她回去吧,这孩子胆小。”图尔丹低沉的嗓音响在我的耳边,我悄然松手把海棠放在地上,她蹒跚地跑着回到沁娃的身边,却还是盯着我看,仿佛我是一个奇怪之人似的。
心里有些烦闷,很想回去了,可是图尔丹的手却握住了我的,握得紧紧的,仿佛怕我消失一般,这倒是让我奇怪了。
没有人提及其其格,所以人似乎都不知道她的存在一般,可是我却真实的知道她就在某一个地方,我想知道她现在到底如何了,“我想见见其其格。”记得刚刚祭火之后我就说过我要见其其格了,可是图尔丹却是不理我,这一次他总该听清楚了吧。他的人,他的心我有太多的不懂。
我的话音才落,蒙古包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我,有些惊恐有些担心。
我看着可拉冲着我使着眼色,象是在警告着我一样。
我奇怪着为什么大家都是这样怕提及她呢,难道她果真如海棠的话中之意她是死了吗?不要啊,如果她死了,那么杀死她的人就是我。
可是又不对,如果她真的死了,那么图尔丹此刻也不会安稳的坐在我的身旁了。
“我想见见其其格。”我再次重复着这句话,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关心一个垂死的人,这并没有什么过错。
“好……”图尔丹拉长的尾音透出他的承诺,我听到了,我心里欢呼着,我终于可以离开这是非满满的蒙古包了。
走了两步,我突然想起早起让人送给可拉与母后的龙涎香与茶,我随意的看着可拉道:“妹子可收到那香与茶了。”
可拉不妨我会在欲离开时突然跟她说话,一时反应不过来一般,好一会才呐呐的说道:“香燃了,好香啊。谢谢王妃。”
“不谢啊,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常让人送了给你。”昨夜里我想了许久,可拉之所以会为我解了那薰陆香之谜,我想她很有可能是太后的人,是太后想抱孙子吧,不过无论怎样我都是感谢她的,她让我有了孩子,这就是我新的天堂了。
向母后行了礼,图尔丹就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出了蒙古包,他根本不去在意蒙古包内其它人的眼光,他就不怕我被那些人的目光给杀死了吗?我看到沁娃原本带笑的脸上已是紫红一片,她气汹汹的,是因为图尔丹又带走了我吧,可是也不过是带我去见另外一个与我相貌相同的人罢了。
同为天涯沦落人,她又是何必呢。
风呼呼的吹起,我呵出的气淡白的在眼前一团团的飘忽着,好冷啊。
才下午,阳光斜照着我,暖暖的,伸手想要把那阳光捕捉到手心里,再握成拳,心里就满满的皆是温暖了。
他拉着我上了马车,无声无语的,我看着他,眼眨也不眨,今天的他对我真的很体贴,就象所有的事都未曾发生过一般,他还是我的夫君,可是我的心里却是鼓在擂,声在颤,他把他的心藏着,只送给我一个虚伪。
听着马车辘辘的响,绝对不是我落轩阁的方向,他果真是要带我去见其其格了。
“她要走了。”他说着,仿佛在说着梦话一般,没有心伤也没有哽咽的感觉。女布丰扛。
原来心太过于痛了,那么所有的感官就犹如注入了麻药让人无痛而无情。
看着这样的他,我突然心痛了,我抓着他的肩,“为什么你不救她?”我要走了,他要守着他的其其格,这才是我们三个人最完美的一种结局。
总是心软着,总是在心里有着他,所以我宁愿把我娘接在身边,也不愿去杀他。
娘快来了,我想着眼皮却又是没来由的跳,使劲的揉着,讨厌那跳动,有些不好的征兆。
“你真的想要见她吗?”他看着晃动的车帘子上垂下的流苏,神思迷离的说道。
“嗯。”
“听说狐君要带你走,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