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织夕候在李长贤身后,小心地伺候着。
她心底很是高兴,因为李长贤已经答应她,大年初三到初七让她回老家看阿娘。这几年攒起来的银子已经不算少了,回到老家还可以帮阿娘买一小块田地,不用她再辛苦地帮人洗衣服填饱肚子了。
不过今儿个下午领取的工钱她还没数过,因为忙着替官人跑腿,她便让妙玉帮自己领取工钱,这会儿妙玉又伺候在老舅夫人身边捏腿,她也没好意思过去问。
“小西。”这游神着呢,李长贤却忽然唤她。
“在呢官人。”
“去卧房帮我拿件披风。”他道。
花织夕抬头看了看天,这才觉着冷风袭来,“是,小西这就去。”
……
恰好有这个机会,趁着回庭院拿披风的功夫,她还可以回自己房间看看拿了多少工钱。
若刘元对她如同其他下人一般,她倒也不会养成这个数工钱的习惯。只是刘元每次发工钱的时候都要坑她一把,有时候明明没有被扣钱的理由他还是故意会少发一些,等花织夕觉察过来他才补上。
这不,趁着拿披风这会功夫她数了一下自己的工钱,又发现少了!每年除夕李府给下人发的工钱会多出三两银子做彩头,可她数清楚之后又发现自己明明应该有八两银子的,却只剩六两!
“真是气煞我也!”花织夕恨恨地咬了咬牙,拿起披风就往花苑跑去!
她非问个明白不可!为何老是想着办法扣她钱,这都几年过去了!
……
花苑里搭着戏台子,台上唱的是一出贵妃醉酒的戏。
花织夕小跑到李长贤身后,小心翼翼地将披风给他披上。
李长贤也没有回头,脸色的神情十分柔和,眼睛专注地看着戏剧。
花织夕四周扫了一遍,却没有发现刘元的身影,于是她悄悄退到陈伯身边问道:“陈伯,刘先生怎的没来看戏呀?”
陈伯略作惊讶:“他明个儿一早和曹管事准备回老家便早些去歇息了,你不知道么?”
“没呀我知道,就是一时忘记了。”花织夕傻笑着,少顷思忖了会儿,低声附到陈伯耳边,“陈伯,我方才吃坏肚子了,劳费您先伺候着官人可好?”
“你这孩子。”陈伯没好气地笑了笑,“去吧去吧,待会大人问起我自会替你解释。”
“谢谢陈伯!”言毕,她转身悄悄地退下。
.
下人院子在李府大宅的后头,经过花苑里那番咚咚锵锵的戏曲灌耳,再回到安静的下人院子,花织夕忽然有些头晕目眩的。
下人院子一片安静,每间房都是黑暗的。幸亏她半路激灵提着灯笼过来,不然这会儿恐怕得摔着撞着了。
刘元的房间与陈伯和曹管事相接,住的比较里头,相对丫鬟家丁们偏僻点。当花织夕提着灯笼越过走廊,来到拐角处的房间时,却发现里头其中一间房是亮着的!
若她没猜错的话那间房应该是刘元和曹管事其中一人的,因为府中所有人都在花苑看戏,只有他两很早就歇下了。
也不知是谁的房间,总之她定要叫出刘元一块到官人那儿把账理清楚的,隐忍了这么多年,如今连过年这会儿的红包钱他也要坑一把,花织夕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只是,当她提着灯笼,疾步走向那间亮着灯火的房间时,却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呜呜咽咽的,好像是女子低声哭泣的声音,又好像不是。
花织夕惊讶了:莫非这房中发生了什么事儿?
抱着好奇的心思,花织夕慢慢地走到那间房门口。
这时,呜咽低泣的声音似乎消失了。但片刻后却又传出另一种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也不算大,却显得节奏十足,好像木棍子一下一下地拍打在湿衣服上,她能幻想到的境界也只有这么多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织夕郁闷了,想着要敲门问一问时,房间里头却忽然传出了一句惊炸她耳朵的叫声!
……
“好叔叔!快些!快些啊!奴家要死了……”
……
花织夕吓了一跳!这是曹管事的声音!
也弄不清里头是什么情况,已经学了两三年拳脚功夫的花织夕力气也比一般丫鬟大许多,当听得曹管事说【要死了】时,她二话不说就踹开房门,怒喊一声:“曹大娘你怎么了!”
当房门被踹开,里头的光着身子的男女霎时一阵惊叫……
花织夕呆呆地站在门口,手里的灯笼‘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她惊恐地看着房中那一幕:刘元的大白屁股赤果果地暴露在空气中,刘曹氏上身趴在桌子上,她的大白屁股正连接着刘元的……的……
花织夕忍住大叫的冲动,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在刘元和刘曹氏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衣裳时,花织夕早已经丢下灯笼一溜烟跑了……
……
天哪!她都看见了些什么呀!
花织夕一脸爆红,一路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
虽然她不懂男女之间如何如何的事情,但亲眼看见刘元和曹管事赤身相呈,她就是傻子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可他二人不是叔嫂关系么?刘元的兄长死得早,刘曹氏一直守寡。这般想起来刘元都已经三十岁出头了还未娶妻,原来是这样!
花织夕的脚步没慢下来,她就怕待会刘元会找上门,恐吓她什么的。这跑着跑着,眼前忽然出现一个身影,花织夕本想转向离开。却听那身影忽然喊道:“西哥哥你跑什么呀?”
原来是妙玉。
“西哥哥你怎的跑得如此急切?弄得后头有豺狼虎豹似得。”妙玉见她满头大汗,面红耳赤的模样,还以为她是被什么追赶,不禁打趣起来。
“比、比豺狼虎豹还可怕呐!”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方才真是跑的太急了。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到底是谁在追你呀?”妙玉着急地问。
“不是、无人追我、”花织夕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总算恢复过气。
“那?那是?”妙玉一脸疑惑地看着她,眼神却十分晶亮,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花织夕左右看了一遭,干脆拉起妙玉的手将她拖到附近的偏僻角落里,急忙道:“我方才是去刘先生房里找他算账来着,可却看到了!”
话到嘴边,花织夕居然有些难以启齿。也是,谁见了那样的事情还能好好说话的。
“西哥哥去找刘先生了?你该不会也……”妙玉表现的有些吃惊。
花织夕看着她吃惊的样子,不免疑惑上了:“莫非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
本想着妙玉比自己年长一岁,常年在丫鬟堆里生活懂得事情也很多,便想着要将事情告诉她,可看她的反应诚然已经猜测到了,这叫花织夕有些接受不了。
“西哥哥你可是…看见刘先生和曹管事二人……”妙玉忽然低下头,脸上绯红一片。
“原来你知道!你也遇见过是不是?”花织夕连忙抓住她的手。
“是、是呀。玉儿几年前就看见了,后来曹管事跟我说只要不把事情告诉第二个人,她就把我调到老舅夫人身边去伺候,以后我做什么事情她也会帮着我。只是没想到……今日他们如此不知羞竟叫西哥哥你也……”说着,妙玉忽然往前走了一步,挨得花织夕更近了。
“原来如此!”花织夕脸色极为难看,妙玉却丝毫没有在意她的脸色,只是一个劲儿地靠近她。
花织夕也未发觉。
“不行!”她忽然甩开妙玉的手,表情很僵硬,“我得禀报官人。”
“哎呀不行呀!”妙玉闻言,心下一惊。
“为何不行?”她疑惑了。一个作为李府的账房先生,一个作为李府的下人总管,居然干出这等龌蹉之事,她怎能不禀报官人。
“西哥哥,如果你将此事告诉大人,刘先生和曹管事一定会被大人问罪的!”妙玉趁机再次拉住她的手,解释道,“你想啊,咱大人可是知县。身为父母官,自己身边的仆人居然叔嫂通奸违背伦理,大人他一定会严惩他们,到时候恐怕刘先生和曹管事都得坐牢房呀。”
“可是!”花织夕还没想到这么严重的一步,被妙玉这么一揭开事实,她倒是有些犹豫了。
“西哥哥,还是不要告诉大人了吧?曹管事平日对咱们还是不错的,她刚过门没多久丈夫就病死了,这么多年也幸亏有刘先生陪着。不然你叫她独自一人无儿无女的,多可怜呀?至于刘先生,你看他身家条件也不差却为了她一直不娶妻,这番深情爱意世间有几个男子做得出呀?”
妙玉这番话竟叫花织夕有些懵懂了,郎情妾意,奈何身份不对。但就是这样也不能啊!毕竟叔嫂有别,若刘先生真有心,应该挑明了心思才对。兄亡弟娶嫂,这世间也不是没有过。
想到这里,花织夕还是很纠结:“玉儿,你这番话都是听谁说的?”
“这、这都是曹管事自个儿告诉我的。”妙玉答道。
“好吧。原来是她自己说的。”花织夕无语,“曹管事定是受了刘先生迷惑,这事我暂时不会禀报官人,但不代表我永远都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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