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焦氏笑了笑,没有说话。
就在顾凌这番话之后不久,顾家长房便传出怀孕的消息。
不是小焦氏,而是侍妾七夕,身孕已有快三个月,却刚刚才被诊出来。
这是顾凌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是妾室所出,焦太夫人也很重视,还破天荒召见了七夕,赐下不少东西,许氏自然也不敢怠慢,请来大夫定期为七夕把脉。
自己刚进门没多久,侍妾就怀孕了,这个事实任谁听了都不可能高兴得起来,但小焦氏不是顾画生,不会将所有的心事表情都摆到面上去,即使心里再不愉快,也依旧给七夕增加了各种用度,将事情做得妥妥帖帖。
闲话不提,顾家忙忙碌碌,转眼就到了三月初的皇帝寿辰。
因为不是整寿,皇帝又提倡节俭,不让大办,顶多也就是摆一席宫宴,请公卿京官吃喝一顿,大家看看歌舞,祝寿献礼,与往年大同小异。
现在没有中宫皇后,太后也早就不在了,于是原本的内命妇入宫觐见朝贺的流程也省下了,贵妃虽然总摄六宫,但这种皇后才拥有的权利,她是不能替代的。
如此一来,焦太夫人她们一干女眷就不必穿着厚重的礼服入宫朝见。
除了顾经顾国等人赴宴之外,其他人都一切照旧,无须格外重视。
正好这一日也是顾准的生辰,由焦太夫人作主,顾家摆了几桌筵席,一干女眷小辈围坐在一起吃个便饭,就当是为顾准庆贺了。
顾准还是小孩儿心性,最喜欢这样的热闹场合,尤其喜欢一堆礼物摆在面前一个个拆开察看的快了。
顾香生为他准备的是京中老字号纸坊出品的彩色纸鸢,燕、鹰、蝶、鱼四色一套,这些纸鸢用纸上乘,做工精致,价格自然不菲,但还是常常供不应求,小家伙拿到手就喜欢得不行,硬是抱着不放,非嚷嚷着明天就要去放纸鸢,逗得大伙笑个不停。
年方三岁的顾尧眼馋得很,眼巴巴瞅着,围着顾准团团转,顾准还没大到学会愿意将自己的东西分给弟弟或小伙伴的年龄,被顾尧缠得烦了,直接将人给推倒在地,后者直接哇哇大哭起来。
周氏忙将他抱起来哄,顾尧却盯着纸鸢非要不可,这是小孩子之间常见的争执,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此时焦太夫人因为有些疲乏,先去歇着,许氏又是个不济事的,也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小焦氏见婆婆没有发话,场面又有些尴尬,便想开口打个圆场,却还是被二房的李氏抢先半步。
“二郎你乖,不就是一个纸鸢么,让给你弟弟玩玩又怎么了?”她一边笑着,一边想伸手过来拿顾准的纸鸢。
顾准反应很快,忙缩手将纸鸢抱回怀里:“不!”
李氏笑道:“二郎,不是婶婶说你,虽然你是长房嫡孙,可也不能瞧不起三郎,都是自家兄弟,以后还要互相扶持的!”
这样赤、裸裸的挑拨,顾香生都要气笑了,一件小孩子之间的矛盾,都能被李氏上升到如此程度,她是有多唯恐天下不乱!
但别说,三房素来心思敏感,这样的撩拨对他们来说还真管用,周氏虽然没说什么,脸色却有些难看起来。
许氏对李氏道:“你别胡说,二郎只是因为礼物是姐姐送的,不想让给别人罢了,哪里有你说的这样复杂!”
李氏似笑非笑:“没有么,我可还记得先前嫂嫂和我抱怨过,说三郎生辰时,太夫人赏了一对玉佩,而二郎生辰,太夫人只给了一方长命锁呢,难道没有这回事么?”
许氏张了张口,脸色涨得通红,一时说不出话。
她的确是给李氏说过,可这都是去年还是前年的事情了。
自从上回李氏借着顾香生被太夫人训斥的事情给她难堪之后,妯娌二人就没私下再搭过话,她没想到李氏竟然还记得自己那点小怨言,而且选择在这种时候翻出来说。
周氏看见许氏的表情,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便抱起顾尧:“且容我先告退了!”
顾画生将筷子重重一放:“真是扫兴!”
竟连称呼也不喊,直接就走人了。
顾琴生连忙站起来喊她:“二娘,你站住!”
顾画生头也不回。
小焦氏和顾香生相视苦笑。
好端端的生日宴,硬是被一桩无足轻重的小事给搅黄了,焦太夫人在场,众人就还可维持起码的团结和平,焦太夫人一走,立马就原形毕露。
人不齐,又出了刚才的事情,大家都没什么心思玩乐了,匆匆便结束宴席,准备各自回去。
这时就有下人来报,说几位郎君回来了。
许氏她们都有些诧异,宫中宴会此时本该还没过半呢,这也回来得太早了吧?
筵席本是摆在焦太夫人的松园里,众女眷还未来得及回避,便瞧见顾经顾国等人大步流星走进来,脸色苍白,神情凌乱,大声问:“太夫人呢,太夫人可在!”
☆、第25章
出大事了!
看到顾经他们的神情,顾香生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浮现出这个念头。
顾经举目四望,没看见焦太夫人,众人好似也没反应过来,许氏还抬步往前:“夫君……”
君字才刚出口一半,顾经却已经大步越过她,朝屋里走去。
即便是亲母子,这举动也有些唐突了,赵氏听见动静从里头迎出来。
“国公请留步。”
碍于赵氏在焦太夫人跟前的地位,顾经再急也不得不停下来,脸上焦灼却不减半分。
换了平时,他这般表现,身后的顾国怕是要暗暗笑话的,但此时他与顾济两人也都是差不离的神情,这使得赵氏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果不其然,顾经按捺不住,着急开口:“你快去禀告母亲,说宫中出大事了!”
饶是赵氏有心理准备,闻言还是吃了一惊,她没有再不识趣地问下去,点点头转身入内,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出来:“太夫人起来了,请您进去罢。”
顾经等不及她说完便匆匆进去了,顾国顾济顾凌紧随其后。
顾香生和小焦氏等人面面相觑,没想好要不要跟进去,按说这等事轮不到他们小辈女眷掺和,但因为顾经他们的表现,要说没有好奇心是假的。
正当众人踌躇之际,赵氏又道:“太夫人让诸位娘子小娘子都进去听一听。”
这句话正中下怀,李氏脚步急,抢在许氏前面就进去了,不过此刻谁也不会与她计较这些细节,大家都想进去听听顾经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到底是什么。
比起顾经等人的焦急,太夫人倒还镇定,见他们一个两个额头冒汗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我是怎么教你们的,遇大事更要有静气,你们现在这样,与市井莽汉有何区别?”
顾经用袖子随意拭了拭额上的汗珠,急急道:“宫宴半道,有人在陛下的御座之下发现异状,搜出巫蛊妖书!”
焦太夫人的阅历再丰富,听见最后那四个字,也不由大吃一惊,更不必说其他人了。
当时屋内众人便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胆子小一点的许氏,已经紧紧捂住嘴巴。
“这是你们亲眼看见的,还是道听途说的?”焦太夫人沉声问道。
“阿娘,自然是我们亲眼所见!”顾国忍不住抢过话头,“您不知道,当时……”
“从头说起!”焦太夫人皱眉打断他的话,没有因为自己平日宠爱小儿子就任由他说下去。“这样咋咋呼呼,我怎能听明白,由顾经先说,你再补充。”
永康帝虽然下令一切从简,不要大操大办,但皇帝生辰,该有的排场还是得有,像百官会宴,菜品就少不了山珍海味,歌舞助兴肯定也要有,这些都是没法省的钱。
当时的气氛很好,歌舞还未开始,众人先轮番献诗,给皇帝祝寿,这都是预先准备好的。
顾经也小露了一手,当场即兴作了一篇赋,辞藻华丽,深得皇帝喜爱,还赏赐了东西。
轮到太子和益阳王时,他们也都各自作了一首七绝,太子毕竟从小在文学大儒的教导下长大,文采胜过益阳王不是一点半点,做出来的诗句也比益阳王更得皇帝的欢心。
两父子近来关系有所改善,皇帝似乎也不愿过分要求太子,听了太子的诗句便连连说好,还破天荒赞赏了几句。
宴会进行到这里,一切都很顺利。
这时就轮到寿礼环节了。
百官名为祝寿,实际上就是去白吃白喝的,他们用不着送礼。但皇子不行,这是孝心,礼物当众打开,众人跟着应和,能够让皇帝龙心大悦,寿宴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然而当太子亲手敬献寿礼的时候,却出了一个意外。
顾经等人虽然一起赴宴,但因身份不同被各自隔开。
顾经顾凌父子虽然官职不高,但一个是定国公,一个是定国公世子,得以坐在前面一些的位置,顾国顾济等人则被远远隔到后面去,所以就亲眼所见而言,的确是顾经最有发言权。
“当时太子手捧一长匣,说匣中乃是自己亲手书写的九十九个寿字,陛下听了便很高兴,让他将手书展开来看,可当太子亲自将卷轴展开时,陛下的脸色却完全变了,紧接着,太子的脸色也变了。”
听他说到这里,众人都禁不住屏气凝神,生怕错过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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