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香生原本也是心乱如麻,听见上官和这话,心头一动,反而冷静下来:“你觉得怂恿景王这么做的人有可能是谁?”
夏侯淳有些目无余子,寻常人不会被他放在眼里,所以能怂恿动他的人,肯定要有一定的身份,而且夏侯淳这么做,对这个人是有利的,对方也很了解夏侯淳一点就着的爆竹性子。
想到这里,上官和与顾香生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个人:夏侯洵。
这位低调谨慎的七殿下,奉命与夏侯淳一起监国,可见皇帝对他的看重,隐隐也有让他来牵制夏侯淳的意思。
不管在何处,夏侯洵都摆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先前跟夏侯渝同赴渤州办差,最后因为宫中起火而提前归来,说是担心老父身体,皇帝事后对乐正评价说此子过于稳妥谨慎,却也没有否定他的孝心。
这样一个人,因为监国的缘故,必然时常与夏侯淳见面接触,又因为行事低调,处处甘于人后,夏侯淳不会对他有太大的戒心,所以他想煽风点火,一定事半功倍。
此时张芹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又回来了,说是夏侯淳的兵马就停在皇宫东门外面,暂时没有再前进一步的意思。
上官和很奇怪:“难道钟锐将兵马收缩在皇宫内城里头了,等着景王去自投罗网?”
顾香生缓缓道:“皇宫这一进,就再也没法回头了,饶是景王冲动,此时也应该感到后怕了。”
上官和眼前一亮:“那兴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第139章
夏侯淳这个老大憋太久了,一心一意做着皇帝梦,所以被人一怂恿,立马就上了当。
但他毕竟还不是被欲望完全冲昏了头脑,连半点思考能力都没有,兴冲冲到了皇宫外头,看见那些高大的宫墙,指不定就想起他那个在外征战的皇帝老爹,脑子也跟着渐渐冷静下来,这时候知道要后悔了,可惜骑虎难下,一时进退两难。
上官和道:“景王看来还未下定决心,此时若有人去劝说,一场兵祸说不定能消弭无形。”
顾香生颔首:“有可能,不过去劝说的人选却不太好定。”
上官和拱手:“我愿前往一试。”
顾香生摇头:“上官先生去冒险也无用,景王自大,寻常人去说他未必听得进去,阿渝与他有过节,他知道你是阿渝的人,必然也不会听的。”
上官和迟疑:“那请长公主或嘉祥公主去呢?”
顾香生叹了口气:“嘉祥公主的话,景王定是听不进去的,至于长公主,她摆明不愿蹚这趟浑水,所以去了也未必能请得到。我倒是想到另外一个人选。”
上官和:“谁?”
顾香生:“桓王。”
桓王便是老八夏侯潜,上回宫里走水,他装疯卖傻独善其身,后来皇帝派太医几番诊治,太医也没敢把话说死,只道痰迷心窍,要慢慢恢复。顾香生和夏侯渝知道他是装疯,皇帝未必不知道,但既然连皇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过问,大家也不可能去找麻烦,夏侯潜就也随之逐渐淡出众人的视线。
夏侯潜虽然受宠,但他打从一开始就表现出无心皇位的态度,加之行事疯疯癫癫不着调,就连夏侯淳也不会将他当作有威胁的对手。
上官和也听夏侯渝提过夏侯潜装疯避祸的事情,闻言就道:“桓王肯出面么?”
顾香生:“事关京城安定,总得试一试才知道,若是让景王进了宫,到时候他就是不想造反,也不能不造反了,不管陛下病情是否属实,京城一乱,外头也安定不了,咱们这些在京城里的,全都是瓮中之鳖,想跑也跑不了。”
景王这人行事冲动,最后被逼走投无路,难保会来个狗急跳墙,又或者脑子一热,直接将京城这些达官贵人一户户屠戮过去,这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劝住夏侯淳就等于在救他们自己。
上官和道:“事不宜迟,那我现在就去找桓王!”
顾香生叫住他:“上官先生且慢,你与桓王不熟,贸然过去只怕效果不大,还是我去罢!”
朱砂苏木大惊失色:“娘子万万不可,您现在有孕在身,现在外头乱,怎可轻易涉险?”
上官和也道:“此事由在下去办即可,娘子请在家等候消息罢。”
顾香生道:“我非是逞能,只不过上官先生你现在上门,怕是连桓王府的门都进不了,我毕竟还有几分亲戚情面在,夏侯潜总不好也将我拦在外头。”
朱砂忍不住道:“娘子,景王若是发起疯来,长公主和于相那些人也要倒霉的,他们肯定会想法子,轮不到咱们去操心,您就别管啦!”
顾香生摇摇头,解释的却是上官和:“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正因为现在人人都不愿意出头,等着看好戏,看笑话,若是咱们肃王府能将此事解决,陛下若平安归来,届时会作何想法?”
朱砂和苏木啊了一声,她们只看眼前,却的确没有想到过皇帝会有的反应。
顾香生:“好啦,现在时辰不早了,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罢,朱砂,你现在跟着我去一趟桓王府,上官先生,府里就拜托你了。”
上官和拱手:“娘子一路小心,让张管家多派几个人跟着您罢!”
顾香生点点头,苏木那边已经急急忙忙拿来披风给她系上。
马车很快就准备好,肃王府离桓王府不远,但今晚外面有些混乱,到处都是手执火杖的士兵,也不知道是金吾卫的人马,还是夏侯淳的人马,寻常百姓人家都关紧门户不敢出来,连打更的也不见踪影,张芹不放心,派了十来个孔武有力的家仆跟着,又亲自在前头引路。
所幸一路顺利,并没有碰见士兵,马车抵达桓王府门口,张芹上前敲门,敲了老半天才有人打开一条门缝。
“肃王妃来访,有要事见你们殿下,还请快点通报一声!”
对方还以为是乱兵敲门,正满脸警惕,却没想到对方报的是肃王府的名头,当下吃了一惊,眼睛朝外头马车遛了几圈,小声而快速道:“你且等等!”
说罢又将门关上,想来是回去通报了。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重新打开一条缝,对方却道:“王妃说殿下已经睡着了,恕不见客,请回罢!”
“慢着!”张芹眉毛一扬,眼明手快按住将要关上的大门,“肃王妃亲自来了,难道你们没通报?”
对方不快道:“小人照实说了,王妃不见,非小人所能作主!”
“我有急事,若你家王妃怪罪下来,自有我担当,你不必担心!”
伴随着这句话,顾香生从马车上下来,张芹手上使劲,门后那人不由自主蹬蹬蹬连退几步,门被张芹推开来。
迎着对方惊异而不可置信的目光,张芹冷冷一哼,侧身微微弯下腰:“娘子请。”
当年夏侯渝逃离魏国时,途中遇见劫道的贼匪,张芹一人力战数人毫不落下风,如今上了年纪,老当益壮,也毫不逊色。
眼见顾香生直接就闯进来,对方有些慌了,又不敢拦她,只能连连高声道:“您别再往前走了!我们王妃都说了不见……”
吵嚷声引来旁人,府里的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待顾香生一路走到厅堂时,桓王妃裴氏也在婢女的陪同下匆匆赶出来。
她甚至连头发都来不及梳,只挽了个发髻,面露愠色道:“三更半夜的,五嫂嫂这闹的是哪一出,不问而入难不成是顾家的教养?”
裴氏也是真恼火了,否则不至于说出这样不顾情面的话来。
顾香生面色如常,只作不闻:“对不住了,情势非常,我有要事与八郎面谈,还请八弟妹将他请出来罢。”
裴氏怒道:“我家夫君病了不是一日两日,此事嫂嫂不是不知,缘何还说出这等糊涂话来,且不说他已经睡下了,便是还未歇下,如今神志不清又能与你说甚?!”
顾香生淡淡道:“平日里无事,八郎爱作甚便作甚,我也不过问,今晚外面的动静,你不是没听见,若不能劝住景王,倒霉的人里头说不定就有你我,你带我过去,我把事情利害与他说明白,去不去由他来定。”
裴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也不知是因为顾香生话语里暗示自己知道夏侯潜在装疯卖傻的事情,还是因为顾香生毫不客气的语气。
顾香生见她没动静,忍不住蹙眉低喝一声:“愣着作甚,还不带路!”
裴氏被这一眼看得浑身一凛,也没来得及细想,身体就下意识做出了反应,转身走了几步之后才有些懊恼,可后头顾香生已经跟了上来,没奈何,裴氏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裴氏带着顾香生在夏侯潜歇息的屋子门前止步:“嫂嫂稍等,我进去唤醒他。”
她进去之后,也不知道与夏侯潜说了什么,片刻之后夏侯潜的声音大了起来:“我不见我不见我不见,我要睡觉呜呜呜!”
裴氏小声劝哄:“你乖,见一面就让她走好不好?”
夏侯潜:“我不!我就不!我不见妖怪!我不要见妖怪!”
朱砂听得瞠目结舌,顾香生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都有点装过头了罢?
她也没等裴氏发话,直接就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穿着单衣的夏侯潜看见她和看见鬼怪似的,直接就往床铺深处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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