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谈间,我询问起二哥哥在京忙些什么,因了熙儿任了官职不便再来我寝宫,加上许久没有家里人来,宫外的事情,近日来倒是少有耳闻了。
“回贵妃的话,”二嫂嫂柔和的面庞绽开笑意,听得她轻声道,“贵妃二哥在京这些日子,都在宫里为皇上宣旨拟谕呢。”
“这不是总理事务王大臣做的事么?二哥哥不过是个一品总督,怎的也做这些事情?”我不禁惊讶的反问道。
二嫂嫂见我毫无喜色,担忧的喃喃道:“臣妾不甚明了,只知道廉亲王主管了户部事,忙不过来,是皇上的命令……”
我忙笑着劝慰:“既是皇上的旨意,嫂嫂也就无需担心了。”
“侄女儿长大不少吧,怎的不带入宫里来玩儿?六十阿哥近来无聊得很呢。”我看着身旁的福惠,说道。
“额娘,并非惠儿无聊,只因为祖阿玛的百日刚过,宫里人都不敢玩耍。”福惠扬起小脑袋,认真的纠正我的说法。
额娘笑着说道:“真是个聪明的小阿哥。”
福惠听到称赞,高兴的拉着我的手笑了起来。
“额娘,您也捧六十阿哥来了,一会儿他不知道要得意多久呢。”
福惠听我在旁人面前说他,忙羞涩的躲进我怀里。
一家人又笑着说了不少知心话,方才告辞离去。
念着二嫂嫂那句话,我极想见他一面,问个清楚明白,无奈大行皇帝丧内,虽已过百日,他却仍在斋戒守孝。我不及细想,匆忙写了一页询问此事的素笺交与刘希文送至养心殿。
我的担心,希望他可以明了。
薄暮时分,见了养心殿太监前来传旨意,言他今晚来我永寿宫用膳。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清楚了我的意思便可,怎的还劳师动众的移驾来此呢。
“阿玛要来么?阿玛今儿要来么?”福惠许久未见他,高兴得个雀儿似的,我笑拉着小阿哥的手至正殿接驾。
福惠规规矩矩与我一道行了礼,才进了内殿。
我看着他与福惠玩闹,轻声问道:“东渝轩那边蔷薇花开得灿烂,在那里用膳可好?”
他点点头,我命了宫中侍卫肃清殿阁以防刺客,一面让苏培盛传膳。
亲自检视了膳食之后,才让太监端上。
“惠儿,随奶嬷嬷下去用膳,怎可与你皇阿玛同桌?”
福惠扁着嘴,泪汪汪的看着我,“过来额娘喂你,可好?”看着小阿哥难过的样子,我无奈妥协道。
“恩。”福惠一边答应着行至我身边,一边恋恋不舍的回头看着他。
他看了看,命苏培盛打发了随侍的宫女、太监后,对我说道:“过来一块吃。”
福惠看我点了头,忙跑过去,捡了挨近他的位置坐下。
几番想与他谈二哥哥的事,无奈福惠闹得厉害,一门心思也只顾得上照顾小阿哥了。
他看我不得空闲,便使了苏培盛看顾福惠。我才得闲为他排菜。
“馨儿,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再不要写这样的词句了。”他轻声道。
“我写的是……”脑海中浮现素笺上的话语:……只恐会龙争虎斗逞雄豪,杯酒筵边动剑刀。1.
“啊!”我惊呼出声,慌忙解释道,“我一时情急就写了这句,真是……”
《桃花扇》上的词句,我怎么大意写出来……
“只有我看了,不妨事。若给旁人看了……”他若有所指的看着我,严肃的说道。
“我知道了。二哥哥的事,”我看了一眼苏培盛,见他领了福惠在不远处玩耍,我继又说道,“哥哥他只是外官,怎么能担任传旨写谕的大任呢?大臣们看见哥哥这样逾越,不知道会怎样憎恨妒嫉。”
“我亦知晓这样的情况,但是我没有办法……”他微低了头,道,“四个总理事务王大臣,两个是作对的,一个袖手旁观,十三离开太久,没有什么政治能量,震慑不住那些官员。只有暂时依靠你哥哥。”
“可是,连十三阿哥这样和蔼的人因了管理户部欠银的事,惹得多少朝臣憎恨,若是二哥哥办理事务,我不敢想象!”
“大臣们总需要一个憎恨的对象……”他抬起头,望着窗外怒放的蔷薇,轻声说道。
“胤禛,”我恍惚了神情,喃喃道,“所以,你便让十三阿哥和我哥哥站在人前抵挡嫉恨……”
“素馨!”他冰冷了语气,阻止我再说下去。
“我不该说这些的,”我低下头,轻声说道,“难道要皇上站出来接受大臣们的恨意么,不,根本就不是什么大臣们,而是廉亲王他们。”
“馨儿,”他和缓了神情,拉着我的手,道,“你要知道,山陵之事未毕,我不能出面,等奉移山陵后,你二哥便可以放下肩上的重任了。”
“是么?”我回答得心不在焉。心里隐隐的不安,害怕朝廷的怨恨会转移到哥哥身上。
“廉亲王在管理户部么?”我随口问道。
他点点头,微笑道:“许是在户部他弄不出什么事,如今倒实心办事起来了,前些天还奏了个减省钱粮的折子。”
我笑着说道:“皇上看着能省钱就高兴起来了。”
“有甚法子,继位后才发现亏空的严重程度已经超出了想象。”
我打断他的担忧,复问道:“只是不知道廉亲王怎样减省钱粮呢?难道是缩减官员的俸禄?”
“若缩减俸禄,他们更有借口索贿了。老八说,山陵需用夫役费用钱粮太多,现今减省一半,便可足用,朕听着可喜,便准了他的奏。2.”
“等等,胤禛,你说的是减省山陵的用度?这旧例是多少?”突念起多年前我刚入府的例银事来,便多问一句。
“老八说是一万名……”他皱起眉头,轻声回答。
“我记得康熙五十六年孝惠章皇后的例是两万名。”我看他冷了眼神,急忙说道,“许是我记不确切,方得查证往例才能下定论。”
“你不用为老八说好话,你能说得出来,便是没有错的。”他狠拍了一下桌子,暴躁说道,“他们说的每句话,都要朕查证往例才能相信!”
“胤禛,你要处置廉亲王么?”我有些担忧的看着问道。如今朝政不稳,八爷一党若急起来,恐会生事端。
“现下我怎会动老八,不过,”他阴冷了眼,说道,“老八给我找一件事,我就把他两个党羽发遣边地为奴!我倒要看看,是他的事多还是他的党羽多!”
三月十三日,他下令发遣吴尔占、色亨图父子往盛京3.。
这场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看着这些亲兄弟如此决绝,先皇帝是否会觉得很悲哀?
我站在寿皇殿大行皇帝梓宫前,虔诚的上了一柱香,祈祷纷争停止。
注:
1.“龙争虎斗逞雄豪,杯酒筵边动剑刀;刘项何须成败论,将军头断不降曹。”,语见孔尚任《桃花扇》第十八出·争位。
2.详见《清实录·世宗实录》雍正三年二月壬午条。
3.详见《清实录·世宗实录》雍正元年三月壬辰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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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八十一 两生花
(雍正元年三月十九日-四月二日事)
三月十九日的圣寿节,皇太后亦拒绝了他为恭贺大寿行礼的请求。
对于这样反复拒绝、毫无进展的母子关系,他渐渐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他那样急性子的人,能够忍耐至今已是难得。对于太后,虽然他的孝心众人皆见,但是,心里还是有隔阂的,毕竟不是太后抚养长大的啊。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太后怎么不明白,若他不在乎,就不会焦急;若不顾念母子亲情,他早就动手了。
不停祈愿风平浪静,我心里的担忧却不断扩大,不要发生什么事才好……
不管他怎样伤害旁人,最终受伤的还是自己,他,会知晓么?
是月二十七日,大行皇帝梓宫发引,我随皇太后、太妃、皇后先至芦殿恭候梓宫,待他奉安梓宫入殿后,一众人等行夕奠礼1.。
“小心身子,不要太过劳累。”他站在我身边,望着远处,低声道。
虽协理祭礼有些疲倦,听到他暖心的话语,我轻轻摇摇头,道:“不累,皇上亦要注意休息。”
匆匆两句,再没有空闲多言,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他忙着外间的典礼,我也协助皇后打理起里间的祭奠事宜。
从京城启行,经由杨家闸,小新庄之东,吕家庄之东,蓟州城南,梁家庄,于六日后达到景陵2.。
待停顿好车马,他与诸王文武大臣一路,我随太后、太妃、皇后一路至享殿奠酒、举哀。正欲行礼,他那边不知为了何事吵嚷起来,仔细一看,见他对着一脸倔强的十四阿哥大声责骂。
“去看看,这两兄弟又是怎么了!”看着太后惨白了脸色,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她担心的是十四,还是他,抑或者两人都是她关切的对象?
一众人等小心陪着太后行了过去,各怀心事的等待事态的发展。
我冷着眼看着某些太妃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一阵厌恶。心下想着他母子之间交恶,也有这些太妃的“努力”挑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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