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钦烨哪里看不见呢,他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又强行忍住,对公孙泽说道:“公孙叔叔所言极是,朕这就去准备准备……”
公孙泽坚定地说道:“皇上莫担心,老臣这就回去准备,披挂上马,决不让傅隶那老贼得逞!”
傅钦烨再也忍不住,伸手抓住公孙泽的肩膀道:“公孙叔叔,此去边关路途遥远,您还是在家里休息吧,这一回,朕去!”
公孙泽瞪大了眼睛:“这如何使得!皇上万金之躯,万万不能去边关那险地,傅隶的目标就是您,您若是去了,才正中那老贼的心意啊!”
傅钦烨摇摇头:“如今大衍兵马虽不缺,但是并无可带兵之将,还是朕去罢!”
公孙泽还要再说话,傅钦烨却打断了他:“朕毕竟是一国之君,难不成要一辈子在宫里自欺欺人?若真如此,还不如将大衍拱手相让!公孙叔叔,还要劳烦您为朕准备准备,朕明日就启程去!”
公孙泽嘴唇翕动着,他发现自己居然发不出声音来,他看向面容坚毅的年轻帝王,似乎终于在他身上看见了那位雄才伟略的先帝的影子。
片刻后,他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他咬着牙点点头道:“好!老臣这就回去准备!”说完,公孙泽连礼节也忘了,只蹒跚着脚步想要回去。
沈德宁来到傅钦烨身后,轻咳了一声:“皇上执意如此吗?”
傅钦烨皱了皱眉:“沈德宁,你要拦朕?”
沈德宁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咱家不拦皇上,但咱家要跟皇上一块儿去边关。”
傅钦烨摇摇头:“朕想让你在宫里保护皇后。”
沈德宁沉声说道:“咱家的职责是保护皇上!”
傅钦烨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然后道:“走吧,先去懿德殿,朕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皇后。”
沈德宁拧着眉,目光闪烁,到底是没再说话,跟在傅钦烨身边来到懿德殿。
懿德殿里安静的紧,秦驷明显不在,傅钦烨有些失望,他现在的时间可耽误不得,想来想去,傅钦烨还是决定先回御书房,召集几个得力的大臣,公布此事,国不可一日无君,他还不知道要多少日才能回来,朝政之事,还要找几个可靠的大臣一块决定。
往外走时,正碰上一个宫女端着药罐往里走,她显然是不知道傅钦烨到来的消息,被傅钦烨挡着了,张口就道:“谁啊,没长眼睛……”话还没说完,她已经抬脸看见了傅钦烨的面容,剩下的话,顿时被她吞进了肚子里。
宫女一时间不知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才好,进退不得又无法行礼,顿时僵在了那里。
傅钦烨却皱着眉指了指她手中的药罐子:“这是给谁喝的?”
宫女立刻说道:“这是给皇后娘娘喝的药。”
“皇后娘娘?”傅钦烨重复了一遍,突然掀开药罐。“她什么时候病了?”
恰在这时,瑶月从内殿出来,看见这一幕,她心里一跳,顿时走上前来,揽着那个宫女后退:“皇上,瑶棋她不知道,这是给皇后娘娘以前的宫女瑶芷烧的药,瑶芷现在脑袋糊涂着,每日都要喝药。”
说着,瑶月也顾不得尊卑,伸手推了推瑶棋就让她走,瑶棋这会儿也回过味了,她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要遭,端着没了盖子的药罐子就要走。可还没走出两步,她就听见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道:“站住!”
瑶棋想不听话,可一双脚如同不听自己使唤一样,竟然真的就定在了那里,她脸色惊恐,上下牙打着颤,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傅钦烨缓缓走到她身边,闻了闻药罐子里的味道:“皇后的宫女得病,喝的却是绝孕汤吗?”
一阵冷风吹过,吹的人心里一阵阵的寒冷,这股寒冷像是要把人给冻住了,从胸膛起,蔓延四肢百骸,冷的人想打哆嗦,冷的人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一定是快要死了……
一定是……
啪嗒一声,傅钦烨的手拿不住了那盖子,任它掉在地上,摔成一地的碎片。他身子摇晃了两下,沈德宁立刻冲过来扶住他的身子。
瑶月还在着急地解释:“一定是瑶棋这个不长脑袋的拿错了药,所以才……”
可傅钦烨只看见她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聋了吗?
傅钦烨呆立半响,渐渐的,才听见像是从天边传来的沈德宁的声音,他说:“皇上,皇后娘娘兴许是有什么苦衷,您且等皇后娘娘回来,再做定夺……”
苦衷?不想生他的孩子,算是苦衷吗?
他还记得漫天烟花下秦驷那张含羞带怯的脸,他还记得自己在秦驷耳边说:“给朕生个孩子好吗?”
她明明说了好的……她明明说了。
傅钦烨的嘴一张一合的,但沈德宁凑近了去,却没有听见一丝声音,他迟疑了一阵,终于听见傅钦烨的声音更大了一点:“快,朕今天晚上就要去边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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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驷回来的时候,懿德宫的宫门是半开着的,她皱了皱眉,以前从没有这样过的,宫门要么大开,要么彻底关上,这样半开半合的,像个什么样子。
进了懿德殿,她就更加觉出不寻常来,若是往常,总也该有两个宫女守门,院子里也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现在,整个懿德宫都静悄悄的,仿佛成了一座空殿。
到了主殿,她才听见人音,是瑶月的声音:“小沈公公,您是沈公公唯一的干儿子,您就帮帮我,就当是为了皇后娘娘,您去问问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秦驷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瑶音也是一脸的疑惑,她推开门,秦驷走进去,开口问道:“怎么了?”
一时间再没有了声音,秦驷看见殿中只剩下三个人,一个瑶月,一个小端子,一个跪在地上泪流不止的瑶棋。
听见秦驷的声音,瑶月顿时住了口,三人齐齐看向秦驷,一时间无人出声。令人心悸的静寂中,瑶月终于忍不住开口对秦驷说道:“皇后娘娘,今儿皇上来了一趟。”
跟傅钦烨有关?秦驷皱了皱眉,感觉有些不妙:“然后呢?”
瑶月有些迟疑,她看向跪着的瑶月,瑶月哭的眼睛都肿了起来,头上也有一团红色,看起来像是磕了不少的头了。
瑶月移开目光,闭上眼,狠了狠心道:“瑶棋她端着您的药被皇上看见了。”
“我的药?”他发现了?秦驷第一时间的感觉反而是浑身一松,瞒着这件事的滋味其实并不好受。
“皇上可说什么了?”
瑶月摇摇头:“奴婢没听见,皇上是与沈公公说的话。”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门口只剩下一个转瞬即逝的青色,她张了张嘴,跟小端子对视一眼,两人一同抬脚跟上。
秦驷很快来到了御书房,但御书房里没人,随后她又来到躍渊殿,但那里同样没有傅钦烨的身影,秦驷又来到上次傅钦烨带她去看烟花的地方,依然没有。
锦绣苑,御花园,宫妃们的寝殿,秦驷找了个遍,却全都没有傅钦烨。
秦驷回到御书房,呆坐到傅钦烨的位子上,这座子宽大冰冷,椅背太靠后,让人难以依靠。
她坐在上面,感觉到上面传来令人感觉冻到了骨头里的寒冷,秦驷不禁想到,日日都要坐到这上面的傅钦烨,究竟是什么感受?
秦驷微微闭上眼睛,斜靠在椅子把手上。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人轻手轻脚地来到秦驷面前:“皇后娘娘。”
秦驷没有睁开眼,声音冷淡地说道:“沈公公。”
沈德宁看着秦驷的脸,她脸上没有丝毫神色,唯有嘴唇苍白了一些,沈德宁有些说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想说什么,他迟疑了一阵,还是说道:“皇上已经走了。”
秦驷终于睁开眼:“他走了?他去哪了?”
“边关。”
“他去边关干什么?!”
沈德宁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道:“皇后娘娘别去寻皇上了,这宫里还要仰仗着您呢。”
说完,沈德宁看了一眼失神的秦驷,便无声地行了个礼,又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傅钦烨走了之后,宫里就更加的萧索起来,秦驷每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去坤元宫,听太后讲一讲傅钦烨以前的事情。
只要秦驷高兴了,太后也就可以见尧儿一面。
秦驷也曾经见过尧儿,那的确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孩,但一旦想到傅钦烨,秦驷就对他喜欢不起来。
她本也不那么喜欢小孩儿。
有的时候,她也曾想过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也许她不该那么执拗,不过是生个孩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生个孩子啊……
转眼间就过了半个月,朝廷上有诸位大臣把持,一派风平浪静。
这一天北风呼啸,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风雪大的让人生不出一丝出门的心思,那窗台上积的雪,让人连窗户都打不开了。
秦驷让瑶音开了窗户,感受着北风扑在脸上的寒意,她闭上眼睛,睫毛很快就被风雪冻结上。
京城里都如此寒冷,若是北方,岂不是更冷一些?
秦驷不敢再想下去,可是打开的窗户,却一直都没关上。
吴梁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秦驷坐在面对窗户的桌子上,任凭风雪染白了自己的头发眉眼,她身上穿着的淡青色袍子,也因此变成了深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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