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钦烨心下奇怪,哪怕他上次出口说了良妃几句呢,也不会让她见了自己像是见了鬼一样的吧,还是说,秦驷又说他什么话了?
“起来吧:”傅钦烨心里的疑惑并没有说出来,而是直直地走向秦驷。
这屋子里没多少能坐的地方,除了几个杌子,就剩下秦驷所躺的美人榻了。傅钦烨来到秦驷脚边坐下,也不顾及,将秦驷的双脚抬到自己腿上:“怎么又不穿袜靿?”
秦驷斜了他一眼道:“为何要穿那累赘人的玩意?”
她在大申国时,日行几十里,脚上出汗那么多,怎么可能再穿一个袜靿。这样的话,不用准备鞋靴,只是袜靿就要消耗不知多少国力了。
傅钦烨只觉得自己竟然无言以对,他遂不再言语,熟门熟路地从一旁抽出来一对袜靿,蓝色的衬里,外面绣着些鸟兽之类的纹饰。
一旁的良妃已经完全被两人忽略了,良妃只能微张着嘴,呆愣愣地看她心中还算是英明神武的皇上,这个英明神武也不甚准确,大概在前些天傅钦烨这个人的性格就已经有待商榷了,可良妃心里到底是留有一丝幻想的,现在,这丝幻想终于彻彻底底的覆灭。
她呆呆的看着傅钦烨给秦驷流畅地穿好了袜靿,不仅动作极为熟练,而且虽然脸上有些不悦,但是动作却十分的温柔和耐心。
看见这一幕,她恍然如同看见了一个正在为自己夫君穿戴衣物的小娘子。
甚是贤良,而且柔顺。
“良妃还有事?”似乎是感受到了良妃的目光,傅钦烨看向她,冷淡地说道。
良妃却不敢这么轻易地离开,她看向秦驷,见秦驷挥手了,她才勉强弯弯嘴角,道:“臣妾无事,正想告退呢。”
傅钦烨点点头,连话都没说。
良妃今日已经受到了足够多的打击,也不差他这一个。她神思恍惚地往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了次头,然后她就看见原本应该英明神武的皇上,毫无形象地倒在皇后娘娘身上,然后朝她笑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信封。
说好的英明神武呢?!
傅钦烨近日确实非常高兴,他将刚刚收到了密信掏出来,递给秦驷看:“沈德宁传消息回来了,最多三日,他就会回来。”
秦驷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因着刚才知道了许多傅钦烨的事情,让她一时间对他更加怜惜,虽说比起秦驷来,傅钦烨的处境已经是好的不得了了。
可是这世上,哪个女子不怜惜自己的郎君呢。
真是个小可怜儿。
傅钦烨早已经习惯了秦驷不时的诡异目光,这么长时间的习惯下来,现在再收到这样的目光,他甚至开始享受了起来,因为每到这种时候,秦驷是最会听他话的。
若是以前,在榻上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余地,只有秦驷目光怜惜的时候,才会任他施为。
说起来,两人已经好久没有亲近过了,前几日他担心着沈德宁的事情,哪有这个心情。
想到这里,傅钦烨心里一荡,俯下脸去,压在秦驷的身上,在她耳边隐秘地说了几句话。
然后就见秦驷一脸的无奈,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丝丝缕缕的金光从窗户上投下来,落到榻上的两人身上,他们眼中只有彼此,神色无不温柔,笑容无不满足,手足相抵,拼死缠绵。
这世上的事情多有不顺,不愿灾厄烦忧与你知,只愿荣华富贵共卿享。
对一个人上心了,大抵都是这样的心情。
还有一种心情是,愿为你挡去所有的风雨。
秦驷伸手环住傅钦烨的腰身,将下巴放在他肩膀上,嘴角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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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没料到,沈德宁回来时居然会是这么大的阵仗,除了他一人之外,还带回来公孙将军,以及远游多年的国师。
而公孙将军则将边塞三分之一的军队全都带了回来,整整十万大军。
虽说沿途已经分成几个营地安营扎寨,最后跟着来到京城的不足一万人,但这一万人,才是精英中的精英。
公孙将军已经年过六旬,然而却仍然中气十足,红面白须,目光如剑,气势惊人,中气十足,声如洪钟。
他骑在一匹高头骏马上,那骏马也是非凡,通神雪白,只有四蹄上长了些黑毛,比起其他马匹来,生生高出了一个头,将坐在它身上的公孙将军也凸显了出来。
公孙将军身旁就是骑着马沈德宁,他身上穿着一件普通士兵的衣服,但是面白无须,在一众士兵中尤为显眼。
而在两人身旁,还有一辆马车,四马齐驾,驾车的是个全身包裹着布帛的神秘人,别说头面了,他连眼睛都没有露出来,也不知道他是如何驾车的。
公孙将军威名赫赫,不仅仅是在边塞,便是在京城,也是人人皆知。听说他回了京城,百姓们自发的出门,夹道相迎。
得到了几人进城的消息,秦驷和傅钦烨才乘着车架,从宫中出来。
见到傅钦烨,公孙将军脸上不禁浮现笑容,驾马疾行了几步,正好来到傅钦烨和秦驷身前,然后他勒马停步,半点不差。
随后公孙将军一挥手,身后跟着的上万士兵齐齐驻足,将手中拿着的长枪往地上砰的一砸。
咚!
咚!
前一声是士兵们驻足的声音,后一声则是众多武器一齐击中地面的声音,随后士兵们昂头挺胸,却是没有一个人再发出一丝声音。
见到这一幕,秦驷不禁有些肃然起敬,这个公孙将军带兵的能力已然神乎其技,便是秦驷,上辈子也不曾达到这样的高度。
要知道,人各有性情,身躯四肢也是各不相同,能让上万人手足一心,指挥若臂,这样的能耐,非有几十年的磨练不能达到。
就在秦驷想着的时候,沈德宁和马车也都已经上了前来,沈德宁和公孙将军齐齐下马,而那马车中,也出来了一个年轻男子。
他披散着头发,身上穿了一件灰色的袍子,一头的长发,却是花白的,偏偏他的脸却又光滑至极,看上去不过年约二十多岁,极为年轻,容貌也上佳,十分俊美。
头发和脸两样放在一块,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怪异,索性众人的目光多在公孙泽身上,没人去注意他。
公孙将军上前一步,砰的跪下:“微臣公孙泽,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傅钦烨早就已经忍不住了,他连忙下了车架,亲手将公孙泽扶了起来:“公孙叔叔,您可回来了!”
公孙泽却有些不赞同:“百姓面前,君臣有别,您应该唤微臣公孙将军。”说着他又觉得不对,摇了摇头道,“还是唤微臣公孙泽吧。”
傅钦烨时极为熟悉公孙泽的,听见他的话,并不理会,也不着恼,只是拉着他的手道:“公孙叔叔,朕已经为你们备下了接风宴,快些随朕入宫吧,可别在站在这儿让人看了。”
公孙泽的大嗓门吼的三里外的人都能听见,他面红耳赤地说道:“让人看怎么了,皇上就是不能唤微臣叔叔,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现在皇上当上皇上了,该喊什么就喊什么!”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远了。
秦驷跟在两人身后,离沈德宁近一些:“沈公公此行可还顺利?”
听见她的话,沈德宁掩了掩袖口,嘴上说道:“一路上倒是没发生什么大事,不过在镇江停了些时候。”
秦驷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瞧这伤疤,恐怕再深一些,就要割断手筋了,这也叫没什么大事?”
沈德宁又要去掩袖口,但他随即反应过来,收回自己的手,既然秦驷已经看出来了,那他再掩饰那就是徒惹笑话了。他索性大大方方地把伤口露出来给秦驷看,又云淡风轻地一笑道:“不过路上遇见了几个蟊贼,不过好在顺利解决了。”
听见了这话,那位年轻的国师凑上前来道:“那几个可都是顶尖的高手,沈公公身手果然不一般。”说着他又看向秦驷,眉毛一挑,眼里闪过了一丝兴味:“这位就是皇后娘娘?看这面向父母亲缘不深,但却又不是死别,性子……这是什么性子?软弱转成了坚毅?”
秦驷看了一眼沈德宁,他干笑一声,伸手指了指那位国师道:“这是国师,名叫千烦,爱好是看人生前身后事。”
两人正说着,却听见千烦惊诧地道:“皇后娘娘不像是福厚之人,应该早在与皇上大婚当日身亡啊。”
听见他这话,沈德宁拧了眉,看向秦驷,她毕竟是皇后娘娘,千烦说这话,岂不是真正的找死?!便是公孙泽护着他呢,秦驷也不可能轻快地饶过他。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秦驷却没有不悦的表情,反而脸上带笑,嘴角上翘:“千国师很爱看人面相?”
千烦朝秦驷一拱手道:“哪里那里,不过是略有些研究,不过说起来,皇后娘娘还是本国师第二个看不透的人呢。”
秦驷似笑非笑地道:“你第一个看不透的人是谁?”
千烦神色有些尴尬:“是皇上。”
秦驷斜睨了他一眼,神色里充满了对他的不信任:“国师若是能看清皇上的身前身后,那才是奇了怪了。”
秦驷这话着实讽刺,偏偏千烦不觉得,他又仔细看了看秦驷的面向,然后说道:“八衰像,衰天衰地,衰亲衰友衰邻居,衰父衰母衰相公。小时大顺,年岁渐长便开始不顺起来,命里虽有凤凰啼鸣,却没有梧桐之木,所以凤凰仅仅只是啼鸣,并没有落下,因此只能做一日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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