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他又举杯,给自己狠狠的灌下一口。
那冰凉却火辣的刺激,从咽喉一直往腹中淌去,竟是能直直的穿入心脏,将他疼痛的心,暂时麻痹。
她为什么不来?她一定能听见他的话的。
他如今已经拿到了令牌,她不喜欢皇宫,她只要在这屋中好好的等他一个月,他就能出来和她团聚了。他本想对那令牌许的愿望是,在不牺牲她的情况下,将他身上的血咒永远除去!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血咒再痛,都没有他背负的她对他的仇恨更痛!
她已经想起了过去,想起了他是她的杀母仇人,那么她,真的会像雪后恨他的父亲和师父那样,恨他吗?
他不想让她活在仇恨中,所以他若是要许愿,那他新的愿望便是,让她所有的亲人,都活过来!
起死回生,父皇曾经告诉他,这个令牌能实现的愿望,包括,能够让人起死回生!
他从没想过,这一点,对他居然这么重要!
但也只有那样,他们之间,才不会存在那样的血海深仇……
窗外忽然吹起大风,将未关的窗户吹得啪啪作响。他喝酒喝到最后还是有些上了头,无意被这阵风一吹,竟控制不住的狂吐起来!
杜芸青一看即刻过来替他拍背,但见他吐得太过狼狈,她于是在自己身上摸了半天,才终于搜出块绢帕来给他擦拭。她这才想起这块绢帕,是她当时从那凤袍上取下来的,本说要给风千雪还回去,可没想竟然将这事忘了!
与此同时,她也想到了另一件事!
“睿儿,那个令牌,你拿到了吗?”她记得那圣教令牌一直在风千雪身上,可风千雪走的时候,却没和她交代这令牌的事。
南炎睿点了点头,从自己的袖袋中掏出那被明黄缎锦包好的圣教令牌。自他从她桌上拿过来后,就一直没有将它打开。
杜芸青一看,当场就愣了!
“睿儿,你什么时候拿到这令牌的?”
“昨晚。不,今早。”他边答边打开缎锦,将亮出的令牌拿在手上细细端详。
昨晚……今早……那意思就是,他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风千雪的房间里!她真是要疯了!既然这样,她何必在定和宫内等他等了一个晚上?
又有阵风从窗外吹入,南炎睿的头又开始疼了,好不容易平复的胃,隐隐约约的又在翻腾。杜芸青走过去直接将窗户关紧,可却突然听身后的人大叫一声:“青姨,这令牌是假的!”
“什么?怎么可能呢?”杜芸青急忙转身回去,夺过他手中的圣教令牌,借着烛光细细端详。那耀眼的金属光泽,怎么看都是真金啊!谁会拿真的金子,去做一个假的令牌?
“你确定这是假的?可千雪也不会做调换令牌的事啊!”杜芸青想了想,忽的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这一定是七王妃干的!那天她来找千雪,好像有什么事要说,可见我在,又不好开口,结果千雪就把我支出去了……”
七王妃,是夜洛尘的王妃,赵敏君?
怎会是她?
南炎睿头更疼了,胃内还在不时的捣腾,他又忍不住吐了一地,然后拿起刚刚杜芸青给他的绢帕,再抹了抹嘴。
杜芸青越想越觉得不对,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最近的事弄得心烦意乱,所以忽略了太多东西。
“对了!还有一件事!”她又想起了,而且她相信这件事一定是非常重要,否则,风千雪不会专门只派她一个人去!
“什么事?”他拧眉看她。
杜芸青面色有些复杂,她真的是太大意了,“昨晚千雪让我亲自将那凤袍送还给你,我以为是她要故意刺激你呢!可是现在想想,总有一点不对。她再三叮嘱我一定要亲自给你,是因为她最信任我。她之所以找最信任的人去送回凤袍,那这凤袍里,一定有什么秘密!我交给你后,你就没仔细看过吗?”
经她这么一说,他才想起了这件事情。清晨时他匆匆回自己的寝宫换衣,接过她递来的凤冠霞帔后,因为心酸也便不想再多看一眼,就让福安拿去处理了。
蓦地,他从位上站起,将已经弄脏的绢帕塞回杜芸青的手中,然后飞一般的朝门口走去。
“莫无痕,回宫!快!”他急切的,恨不得现在就奔回宫中!
杜芸青低头看了看那充满酒气和污垢的绢帕,这若不是风千雪的,恐怕她早就扔了。而如果南炎睿知道他刚刚用来擦嘴的这帕子,是他心中念着的女人的东西,不知会不会更加恼羞成怒,甚至赏她个三十大板来出气?心下后怕,决定还是自己拿回去洗干净了,再将这绢帕送到他手中好了。
南炎睿很快就坐上了蓄势待发的降黑马车,杜芸青这次也不敢落下,脚步匆忙的也跟着冲了进去。
莫无痕缰绳一扬,那降黑马车便开始在暗黑的道路上驰骋起来,如路人不细看,还以为是迎面吹来的一阵黑风,即便驶过,也不留下任何声响。
于是,当宁一凡策马兼程赶到那木屋的时候,已是不见了他们任何一人的身影。他里外前后都找了许久,几乎把整个屋子都翻遍了,也没有发现他们留下的任何线索。
心下当知不妙,他这是要回去复命呢?还是再继续奔回宫中?
转眼,黑夜又慢慢被晨曦的光芒冉冉覆盖,仙阳村又开始恢复了一片生机。风千雪早早就醒了,和昨天一样,她又走到那稻田边,站在那静静的等着。
她一直认为,只有站在这广阔的地方,他才最容易发现她。
夜洛尘亦是跟在她身后来的,他给她拿了早餐,两人就一起在这露天席地的地方吃了起来。
“千雪,今天恐怕是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我们在这里耽搁太久,想必已经引起了风彦的疑心。如果天黑之前他仍是不来……”夜洛尘不得不向她提醒一句。
“我知道,本来我也以为昨天就能见他,却没想会等到今天。如果日落之前他再不来,我们就只能启程往瑞南去了。”
“我想只要我们到了瑞南,风彦应该不会再让那些绿眼人监视我们了。那里离燕城太远,就算要传递消息,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到的。”
“不,他虽然不是先皇的亲子,但他也和先皇一样多疑。除非他真的得到了皇位,否则,他是不会撤除他的绿眼人的。”风千雪虽然对风彦了解不多,但是,她却在他身上看到了轩澈帝的影子。生性多疑,手段极端,他虽说是她的哥哥,但也不过是她这个身体的哥哥,她的灵魂,和他可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这一刻,夜洛尘又不由得问:“你不会真的在一个月后,将皇位交给他吧?”虽然这个问题他在皇宫的时候已经问过,但那时候,也一直是被绿眼人监视着,她当时的回答,自然不一定算数。
果然,她看了他一眼后,垂眸笑了一下,“不会的,他如果真的做了皇帝,他是不会放过若寒的。我想若寒他自己心里也非常清楚,所以,我相信他会有办法,解决他!”
解决他?
夜洛尘秀眉微蹙,看她在晨光中逐渐清晰的她的面庞,他没想到,她居然还能为了心爱的人,大义灭亲。但那风彦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南陵国,不应该交到这个人的手中,否则,一定是民不聊生!
南炎睿一回了宫,连早朝都不去上,就直接奔回了自己的寝宫。
“福安!福安!”他边翻边喊。
“陛下,福安在呢!”福安匆匆忙忙奔了过来。
“那件凤袍呢?那凤袍你怎么处理了?”
福安回话:“奴才怕陛下触物伤情,所以,就将那凤袍放入本作为婚房的衣柜之中了。”
南炎睿一听,即刻又奔了过去,果然在那柜中找到了那件金色的凤袍。
福安好奇的跟了过去,可看了半天,也没明白他在找着什么。却见他已经将凤袍的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就连一处花纹都没放过,这感觉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这凤袍我交给你后,你有动过什么吗?”他又问。
“没有,奴才可以对天发誓,奴才没有动过这凤袍的任何一件东西,就连一块鳞片,都没有取下。”
话到这,南炎睿呆住了。这凤袍,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可为了以防万一,他又再次翻了一遍。
杜芸青跟着南炎睿回到皇宫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掉那绢帕上沾污的痕迹。然后,用内力快速蒸干了它。粉色的绢帕,再度恢复了原来的秀气。那上面栩栩如生的山水图,如果拿到市面去卖,指不定还是极高的价钱。
“终于可以放心的将它交给睿儿了!”她于是就将那绢帕塞入袖中。
再见南炎睿的时候,他还在房内翻着凤袍,不单是凤袍,就连凤冠还有其他珠宝首饰,他都一一的翻查过了。可那脸色,比铁灰还更难看。难道,他也没瞅出什么吗?这风千雪,为什么一定要把事情弄得那么神秘?她真是想不明白了。不止她不明白,就是南炎睿也不明白。
他们不知道风千雪等人早就被风彦手中的怪物无时不刻的监视住了,一言一行,都必须格外的小心谨慎。
“还是没什么发现吗?”杜芸青皱着眉问。
南炎睿苦恼的摇了摇头,“青姨,你还过来的时候,这凤袍就是这样的吗?你真没动过上面的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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