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卖了她换钱的祖母?呵,她可没有这种祖母!
至于一心只教圣贤书的元光耀,差不多两耳不闻窗外事。其实也不是他不关心,而是别人见了他那一身正气,嚼舌根的心都歇了。而州学的学生都上了十四岁,不能算不懂事的年纪,也知道别家的家丑不能乱说。
所以,元光耀只觉得气氛有点怪,但并不知道到底怪在哪里。为啥大家都用那么复杂的眼神看他?莫不是今天的课程太难?那今天就不提前放学了,再讲一遍!
学生们自然不知道夫子的想法。若他们知道了,一定会一口血闷在喉咙里。
至于别院那头,要人着意打听,元非晚自然对这种发展一清二楚。
“这么快?”刚知道的时候,她自己都吃了一惊。昨天刚放消息出去,今天就被抓去了县衙……她该说自己太英明神武还是她二叔太性急?这么半天都忍不了,还能做点啥!
“确实。”元达对此表示赞同,“看胡县令的意思,他是绝不姑息的。”
元非晚想了想这前后关系,不得不承认元光宗这回真是撞到了枪口上。“胡县令的三年任期眼看就要满了,二叔这运气真是不好。”
此话一出,元达立刻明白了胡县令的坚决处理态度是为了什么。“那这是不是说,等上头的批复下来,这事儿就板上钉钉了?”
元非晚点头。捉奸在床,还有什么翻案的可能?胡县令还要他的乌纱呢!“现在就板上钉钉了,只是差一纸判决。”
元达和谷蓝一起点头。
“可是,大娘,还有偷东西这回事呢!”谷蓝忽而想起来,“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元非晚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当然不可能。”她说,语气轻飘飘,内容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那要咱们再放消息吗?”元达立刻问。
元非晚笑了一笑。“这次倒是不必了。若我没料错,二叔会自己说出来的。”
……什么?元光宗自动认罪?不可能吧?元达和谷蓝全狐疑了。
☆、6159㊣
某些八卦总是传播得特别快,而县丞和个寡妇勾搭上了就算是其中的一条。虽然宁阳书院在城郊,但早一天就有不好听的消息传出来。某些望子成龙的父母便特意遣了人或是带了口信,让自家儿子们离元非武远点儿。
故而,元非武莫名地觉得,从早上开始,就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等到午饭过后,这种指点就变本加厉——明明感觉所有人都在暗地里看他,可等他转过头,那些人不是在看窗外就是盯着书本,似乎那些视线都是他的错觉……
真是错觉吗?元非武很难理解。他本不想搭理,但在借本书都碰壁、并且还要面对一大堆闪烁的目光时,他实在搞不懂了——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啊?”他忽而站起来大声道,同时环顾四周。
元非武的同学们都是些年纪不大的少年,平时教导还算有方,这时全都闭嘴了。
“你竟然不知道?”有个胆大的少年反问。“那么大的事情,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元非武蹙着眉问。“大事?什么大事?”
少年们面面相觑。他们脸皮都很薄,不然在知道这么劲爆的消息后,也不可能只是在背后指指点点而已。这在另一方面也就意味着,他们没人会把那件事说出口,因为实在太恶心了。
眼见一群人又是目光闪烁而不回答,元非武心里的火气忍不住蹭蹭地往上冒。任谁原本人缘还可以、却在半日之内变成人人避之唯恐不及,都不会太高兴的。
“这是怎么了?”就在这时候,顾东隅进了书房。被他目光一扫,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做认真读书状。
当然,除了元非武。他依旧站在那里,脸都憋红了。
“你跟我出来一下。”顾东隅用他惯常的威势压住了一群学生,转而对元非武道。
元非武立马知道,顾东隅肯定也知道了,立刻跟了出去。
片刻后,两人在院中的玉兰树下站定。
“夫子,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元非武迫不及待地问。
饶是名嘴顾东隅,也觉得这事儿很难开口。他捋了半天胡须,这才谨慎回答:“我派人送你回府里。”
“……我家里出了事?”元非武顿时小脸煞白。
顾东隅看他的样子,不由有些不忍。“回去你就知道了。”
“夫子,您不能提前告诉我吗?”元非武依旧不死心。
“这事儿吧……”顾东隅觉得实在麻烦,“可能还是你家里人对你说比较好。”
元非武的心猛地一沉。什么尴尬话题能让顾东隅闭口不谈?“那学生先谢过老师了。”
“嗯,那我这就让人送你回去吧。”顾东隅点头,招手叫来了另一边等着的自己的仆人。
眼见两人下山去,顾东隅才叹了口气。
实话说,元非武平日里读书认真,作为学生他还是很看好的。
但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他便是再善心,也不可能什么人都伸手拉一把。元光宗自己作死,他又有什么办法?难道他能上赶着和一桶脏水扯上关系吗?
他所能做的,顶多就是和元光耀通通气,看这事怎么处理比较合适了!
此时的元府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
往日里,只要老夫人醒着,元府里就免不了有仆人干活的动静。此时,连老夫人都不得不消停了,可见全府的情绪有多萎靡。
“这要怎么办哟……”老夫人呆坐在自己房里,长吁短叹。“我这年纪都一大把了,怎么还能经得起儿子进监狱这种事?我本该好好颐养天年,却不知道是造了哪门子孽啊……”
她自顾自地哀叹,前后句子和逻辑都不太清楚。
水碧垂手站在一边,神色恭敬。但其实她心里吐槽早就刷了满屏——老夫人还敢说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造孽多了去了好吗!
因为濒临绝境,老夫人现在做什么都没心情。“去,水红,把阿素叫过来,我们娘儿俩合计下该怎么办。”
被点名的水红也忍不住吐槽了。两个一直呆在后院的女流之辈,能拿出什么办法?而且,老夫人您自称和黄夫人是娘儿俩?平时也没见您对黄夫人多好啊?大难临头倒是想起来套近乎了,早干什么去了?
吐槽归吐槽,水红还是依言去了。不过,黄素并不在屋里。
“她这是又去干什么了?”老夫人颇为意外。“难道是打通关系去了吗?”
水碧没见着元光宗和黄素抢木盒的情形,水红却是知道的。以她的看法,就算黄素脑袋被驴踢了,也不会拿着自己的私房去给元光宗打通关系——
开玩笑,给元光宗再去养外室?有病不是?还不如自己拿着稳妥,至少不会饿死!而且,退一万步说,胡县令都放话出去要报请吏部了!黄素是手眼通天还是三头六臂,才能连吏部的官员都买通啊?想太多了吧?
不仅水红这么想,水碧也这么想。平时也不见老夫人这么蠢;现在看来,大半原因是有人好吃好喝地养着她,没让她遇上事啊!
而水碧想的还更进一步。不管老夫人提出了什么对策,她总有一点说对了:现在肯定要找帮手。论到有能力又不用钱的帮手,那不是只有他们大房的主人元光耀吗?
事实上,还真是这样。只不过,黄素才到州学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是,我知道你是黄夫人,但现在还没到下学时间,你不能进去。”看门的老头这么回答,柔中带刚。
“我进去找我阿兄,怎么不行?”黄素在外人面前,那架子一贯端得十分足。
可惜人家老丈完全不听她的这一套。“现在还没到下学时间,谁都不能进去。”他重复了一遍,坚持道。
黄素瞪起眼睛,就想硬闯。只可惜老丈早就防着她这么做,啪地一声就把门缝关上了。
“开门,开门!”黄素急得直跳脚。见里头没动静,她只得换个策略:“你把门打开,我给你钱!”
“哦,是吗?”里头传来的声音有些松动。“多少?”
黄素咬紧了牙。她手里的钱用一分少一分,只能报个很勉强的数目:“三文……不不,十文!”十文能买两斗米了,实在不能算少!
老丈似乎也这么觉得。“确实不少,”他慢悠悠地回答,话锋突然一转,“但我还是不能开!”
黄素正待继续开价,却听到了门闩插上的声音,还有远离的脚步声,差点骂娘。然而州学的门正对着大街,行人来往,闹大了对她没好处。她又不能让所有人来围观她骂街,只得不甘愿地离开了——
元光耀肯定会出来的,等会儿她再来堵门!
只可惜,黄素不知道,那老丈人走进去,就和等在走廊拐角的元信碰上了。
“人走了?”元信问。
“看着是走了,不过我估计她不会甘心的。”老丈回答,语气和表情都十分认真,和应付黄素时完全不是一个调子。
元信点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包东西,塞给老丈。“知道你最喜欢喝这个口味的茶叶,主人让我给你带了一包。”要不是他们和看门老丈关系良好,哪儿能有元非晚想进就进、黄素想进去却没门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