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就听见对方问:“这次认得我了?”
元光耀只得点头。
萧菡朝着他走近一步。“圣人的千秋宴,所有人都巴不得多留一阵子,你倒是跑得很快?”
元光耀本想解释他并没有跑这种意图,然而说出口的话不知怎么变成了:“县主也在这里。”
这言下之意有些挑衅,元光耀立刻就后悔了。然而萧菡似乎并不那么想:因为她轻笑了一声,又朝他走近一步。“老实说,我刚才跳得如何?”
元光耀左思右想,觉得他再避嫌也不可能否认对方确实跳得好。“十分惊艳。”
他挑了个比较谨慎的用词,虽然他刚才看的时候就已经不由自主地构思了一大篇洋洋洒洒的辞赋。同时,他还在不着痕迹地后退——距离太近,他都能闻到对方身上浅淡的花香了!
然而萧菡就和察觉不到一样,又进了一步。她挑的地方非常好,面前是只有元光耀的小巷,后头是她自己的马车。大街上的嘈杂清晰可闻,但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你躲什么?”她的声音似乎带着笑意。“上次我穿了铠甲拿了长槊,你动都没动;今天我什么都没带,你有什么好怕的?”
“我没……”元光耀条件反射地反驳,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这谈话的指向。萧菡一个众星捧月的县主,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个?
“你没?”萧菡重复道。
元光耀觉得他此刻情形不大妙。哪里不妙不知道,反正理智一直在提醒他,万万不能逾距,他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
“没什么,只是县主您该回去了。”
孤男寡女地待在一条光线阴暗的小巷子里算什么?传出去的话,他会被一大票男人当情敌撕了的!
“这你不用担心,我的时间有的是。”萧菡毫不在意。
元光耀几乎要哭了。你不担心我担心啊!“那微臣该回去了。”他硬着头皮接道。
“你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圣人千秋宴,举国放假,不是么?”萧菡轻声道,“莫不是你想回去……见你母亲为你挑的未来夫人?”
这下直球打得元光耀连掩饰都忘了,愕然抬头。为什么连这个她都知道?
萧菡见他终于有了反应,相当高兴。“你总算知道我和一个脑袋顶一问一答有多么难了。”她顿了顿,也不管元光耀立时泛上来的尴尬,径自道:“不管是谁,她有我好吗?”
等等……元光耀彻底傻眼了。这话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萧菡已经装了半天淑女,实在再也憋不下去。此时开了头,她立刻一鼓作气地说了下去:“反正你也没心仪的女子,不如和我试试?”
如果这时候元光耀还不明白,那简直愧对他状元的脑袋。然而,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回答,而是用力捏了自己一下,木着表情道:“一定是我在做梦。”说着,他就无视萧菡,转身向外走去。
萧菡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反应,一时间愣在原地。
但是……做梦?
她回过味来,喜上眉梢。“直接说你喜欢我,有那么难吗?”
元光耀脚下一顿,然后走得更快了。萧菡站在那里注视他的背影,什么也没说。再接着,元光耀的脚步又渐渐慢下来,直到停滞。
预感到接下来才会是她要的回答,萧菡的心都要跳出喉咙口。然后她听见那个文采斐然、生性秉直的状元郎轻声道:“我……只怕我高攀不起你。”
言下之意,除此之外的所有,他都能为她做到?
虽然只有这一句,但萧菡已经能想象到,那张俊秀的脸上此时一定全是薄红。果然,只要她先迈出这一步,他们就一定能成!
☆、154第1 154 章
番外三
当芷溪长公主还是芷溪公主的时候,所有人就已经知道,只要想在大兴朝办成什么事,肯定要她先点头。(无弹窗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鳳凰小说网】)
这也是注定的事——
若是一个人从小深受皇帝老爹的喜爱,得以女儿身与皇子们一起师从鸿儒;
若是一个人总角孩童时经常被皇帝娘带在身边,一字一句地教她批奏折;
若是一个人豆蔻年华时易装随同太子大哥出征,亲身体验大漠风沙以及醉卧沙场……
只要这个人头脑不是那么难用,那她也一定会像元非晚那样,成为大兴朝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之一。
这个之一,是元非晚要求必须加上去的。因为相比于和她娘一样坐到御座之上的选择,她更愿意过清闲的生活。
就比如说,她有起床气,早上总想多睡一会儿。若要当皇帝,早朝一项就能扼杀这个小爱好,她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的。而下午和晚上,她通常自有安排,也不喜欢有人打扰。
这么一来,就算有许多大臣想要在做事之前先得到她的指点,留给他们的也只有上午的半个时辰,还得看长公主想不想见他们。若是哪天长公主身体不适、心情不虞,不管理由几分真几分假,也不管外头有多少大臣、又等了多久,全都得灰溜溜打道回府去。
这还只是其中的部分。
再比如,芷溪长公主非最美的衣服不穿,非最好的珍宝不收。别的不说,一幅一百零八色间破裙,穷尽数千名顶尖染工三年之力,价值足以抵过十个郡县年收入的总和;一枝九树丽水镇库紫磨金步摇,普天之下只她一人独有,连皇后都没份儿……
如此一来,很容易想见,一个公主府,摆设精致得简直和皇宫有得一拼。而这些摆设,告到皇帝那儿也没用——
因为那些逾越品级的玩意儿都是前后三个皇帝亲自赐给她的!
有权就是任性,今天的芷溪长公主也任性地放了大臣们一个痛快的鸽子。
什么?问理由?
理由就是没有理由,自个儿脑补个合理的去!
“哎哟,这样陛下交给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做完?长公主殿下连图纸都还没看过呢!”
“就是,封禅一事,圣人说了一定要征求长公主殿下意见!”
众臣头疼无比,只得各自散去,心里估摸着什么时候再来合适。长公主的懒散是出了名的,今日之事也不是一二次了;但他们谁也不知道,长公主到底是真任性,还是时刻警惕着不能给皇帝抓着把柄(就算现在没有任何苗头也一样)。
至于公主自己,她才没空想那些有的没的。长公主府里就她一个主子,她爱如何就如何。就比如说她昨儿看话本晚睡了点,今日起得迟,还惦记着没看完的部分,于是就毫不犹豫地在众臣和话本中选择了后者。
大臣们设想过许多种可能;但穷尽他们的想象力,也绝不会知道自己竟然败给了市面上一文钱两本、还送书签的廉价小说!
“……今儿没来什么人吧?”直到午膳时分,元非晚才想起来这回事。
“回殿下,确实没什么人,不过尚书右丞来了。”贴身婢子流霞立刻回禀。在长公主这里,满朝文武中只有丞相到来才算件值得说的事儿。
然而元非晚听了,也并没什么想法。“那下午定然不消停了。”她懒洋洋地打个呵欠,“长春,该怎么做,你知道吧?”
另一个贴身婢子立刻脆声应道:“知道了,殿下。婢子一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所谓的怎么做,就是让她们弄出点动静来,让其他人以为长公主已经出了门;这样一来,长公主就能在府里睡个安稳的下午觉、或者做点别的什么。
至于大臣们的午膳时间,可没她这么悠闲。几个留在衙门里的大臣都让仆从拎了饭菜过来,节省他们回家的功夫——下午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
“……圣人也该和长公主殿下说说,好歹每日半个时辰要保证啊!”
“没错!这日日都没心情,咱们就更没心情了!”
都是相熟的人,几人也没那么多拘束,一边吐槽一边吃饭。忽而,一个年轻些的官员好奇地问:“长公主殿下为何还不找个驸马?”
立时有人白了他一眼。“这朝中,难道真能选出个有驸马资格的人?”
又有人接道:“如今,长公主要什么有什么;可要驸马,只会倒添麻烦!”
这话乍一听不对,但真琢磨起来,还确实是这个道理。
长公主素来聪明伶俐,豆蔻之年便开始插足政事处理,杀伐决断的性子表露无遗,治得一干人等服服帖帖。如今成了长公主,日子过得更是潇洒滋润。
这时候让她再嫁个驸马?她肯定不乐意——
凭什么让她放弃清闲生活、再跑进来几个需要操心的莫名亲戚啊?
另外,话再说回来,就以长公主微微一笑就有人将倒大霉的魄力……说句难听的,不是她嫁给驸马,是驸马嫁给她!就算是想攀高枝的人,但凡有点自知之明,就不会去自找没趣啊!
被众臣公认运筹帷幄、男子也不能敌的长公主殿下午休起来,继续看她的话本不说,还看得津津有味。
皇帝进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情形,眉梢不由抖了好几抖。“阿晚,这就是你说的没心情?朕怎么看你都很有心情呢?”
“……皇兄!”元非晚被吓了一跳。不过,既然被当场抓包,也就无所谓藏不藏了。“皇兄,你今日怎么有空出来啊?”她大方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