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郎平日里花精力读书,自然是累的。”元非晚帮小弟说话,“养好精神才能继续努力啊!”
“你这心可是偏得很啦!”元光耀佯装生气,“非永每天清晨都要去书塾固然辛苦,你阿耶我不是起得更早吗?”以现在的气温,就算穿得厚实还带了手炉,早朝时跪在太极殿外也简直是折磨!要不是皇帝基本上没拖堂的爱好,一票大臣都得冻病了!
元非晚不由失笑。“您这是和自己儿子吃醋吗,阿耶?”言下之意,根本用不着啊!
元光耀不怎么真心地哼了一声。“我这是以防万一!非是还没回来,你眼里就只有非永;等非是回来了,这家里哪里还有我的位置?”不是他说,就算是萧菡回来,肯定也更关心儿女如何!
元非晚夸张地抽了抽鼻翼,还左右张望。“这味儿怎么这么酸?我得去赶紧告诉邱叔,厨房的陈醋可能全打翻了!”
“就你鼻子灵!”元光耀绷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好吧,阿耶就随便说说。不过,非是什么时候回来,阿耶倒是真的很想知道。”
“松府离长安一两千里地,就算阿兄接旨以后立即动身上路,到咱们这里至少也要一个月吧?”元非晚给她爹分析,“可距离陛下下旨到现在,也不过二十天!”
言下之意,他们至少还得等十天。长安和叠府之间的八百里加急通常用不了两天就能送到,但行军速度显然不可能这么拼命。
元光耀当然知道这点,可他就是忍不住。为人父母的,怎么可能不惦记自己远在前线的孩子呢?“不管是不是他擒住了什么吐蕃大王子;只要他能平安归来,我做什么都值得了!”
必须得说,关于“元非是活捉吐蕃大王子葛尔东赞”这条消息,元光耀是从别的途径隐约听到的,并不肯定。虽然这点元非晚很确定,但她总不能告诉她爹,因为是萧欥说的、所以肯定是真的……
那她爹说不定会心肌梗塞的!
就像她和萧欥已经在私底下达成了嫁娶方面的共识,同样不能让她爹知道。虽然她确信自己没做任何越界的事情,但若是能用正常途径让她爹平稳地接受,她又为什么要考验她爹的神经承受能力?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您别着急,阿耶。咱们可能什么都差,但绝对不差这几天,对吗?”她柔声劝道。“那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
对天上掉馅饼这种事,元光耀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太快了,也太好了,以至于他每天总有几个时辰在怀疑,有什么突变在前头等着他。可现在一听元非晚的话,他立马就把那些怀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阿晚,对你阿兄就用这种形容?”煮熟的鸭子是什么破比喻啦!
元非晚俏皮地眨了眨眼。“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但最坏的时候咱们都能挺过去,还怕好事多来几件吗?”
元光耀一听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现在约莫还没彻底摆脱心理阴影。“没错,你说得太对了!这么好的事情,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咱们更得享受着!”
再讨论了下给元非是准备的一应什物,这个话题就过去了。此时窗外云破日出,元非晚便向她爹要求,她想出门去不远的集市上给元非永买点东西。“这天气,带他出去,怕他到处乱跑给滑了。”
“那就去罢。”元光耀很快就同意了。“不过你自己也小心些。”
元非晚点头应了,谷蓝便给她翻了件雪披出来。在他们说话时,水碧也回来了,一行三人一起出去。
元光耀也回了自己的书房。他不知道元非晚有些关键事情没和他说,但他也确实有点事情瞒着女儿——
无独有偶,还是和萧欥有关。
从元非晚悄悄溜进吴王府之后,久未见面的两边便搭上了关系。虽然为了避人耳目,这联系不怎么频繁,但比以前的情况来,好不要太多。
关于元非是活捉葛尔东赞的消息,元光耀便是从那里听说的。这事情十分劲爆,他花了好一阵时间才让自己相信这是真的、而不是别人为了安慰他编造出来的。
然而问题在于,这还没到最劲爆的地步。近些日子,对他具有冲击性的事件一波接一波,但若要说到“最”这个程度,毫无疑问是——
皇帝不期而至,到吴王府上微服私访!
刚知道这回事的时候,元光耀整个人都懵了。而在想到这意味着皇帝对软禁他夫人丈人一事的态度上已经软化、直至默许不日解除,他高兴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到这种程度,元光耀的期待基本可以算超标完成了。然而皇帝还没完。在确定吴王并未为之前的事情怨恨他后,皇帝紧接着提出了一项婚姻意向——
没错,就是萧欥和元非晚的。虽然结婚这种事靠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帝和元光耀都点头就行;然而在这个个例里,吴王是个无法忽略的关键,因为他显然对他的外孙女婿人选拥有一票否决权。
当然了,皇帝把自己想指婚的想法说得很委婉。总而言之,大致能归结成三点——
一,朕家里的老七想娶你家外孙女过门,你这个做外公的同意不?
二,若是你愿意,那就顺带帮朕问下你女婿的意见,再帮着劝说一下就最好了!
三,都搞定以后汇报给朕,朕直接给他们指婚!
在知道白兰羌大捷的时候,吴王就知道自己马上要摆脱天天对着四面高墙的悲剧生活了。但说到嫁外孙女,他也知道,只是人选还没确定下来——
他怎么想也想不到,皇帝会亲自到他府上来提亲啊!
虽然吴王心里有一块地方嫌弃女婿不够强硬、不够男子气魄,但真要他越俎代庖,他也确实不会做。因为别的暂且不说,女儿萧菡那边就肯定过不去!
就在两人想着怎么和元光耀当面商量一下的时候,却有人主动替他们完成了这件事中最困难的部分——把元光耀带进吴王府。
这人自然只能是萧欥。皇帝的动向他略有耳闻,但他并不知道皇帝到底和吴王说了什么。而且照正常猜想,皇帝和吴王谈的应该是持续多年的僵局的解决方式,毕竟现在机会已经来了。
不管如何,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萧欥决定抓紧时间向他未来的亲家示好。若能成功打入亲家内部,那就更好了!
进展很是顺利,因为吴王就喜欢萧欥这样的外孙女婿——
聪明强壮会打仗,干脆利落不拖拉。更何况,萧欥还亲口保证了他不会再娶侧妃。相比之下,话少表情少之类一看就不会寻花问柳的特质……那真的能算缺点吗?
几乎是在见到萧欥的半个时辰后,吴王就认定这个人选了:“能护得阿晚周全,这不就足够了?女儿就该被宠着爱着,做任何她想做的事;至于其他有的没的,那自然是为父为夫该挡下解决的事情!若做不到这些,那还是个男人吗?”
这直球思维成功打败了相对来说更加瞻前顾后的元光耀。他膝盖射满了吴王用目光发出的冷箭,并且觉得自己确实该受着;相比之下,他同样认为,作风强硬、言出必行的萧欥看起来的确更靠得住——
要知道,他还是头一回听到王爷身份的人亲口保证只娶一位夫人呢!
这么少见的事情就出在自家女儿身上,给他带来的震惊简直比大儿子立了头功还要大!
元光耀总有一种感觉,最近的好事都落到他头上了。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但就和元非晚说的一样,他们还受不住几件好事?左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的情况可和三年前不一样了!
至于萧菡,虽然她很不同意自家老爹关于“女人只需要会享福”的观点,但若是有人要往自家女儿身上套这个,她还是相当乐见其成的。
另外,萧欥和太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她都略有耳闻,皇帝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那她就可以大胆地猜测,如果皇帝真的看中太子作为他唯一的接班人,他就一定不会给萧欥提这门亲事,因为这无疑是给太子树立了一个更加强大的对手!
皇帝在走一步险棋,这毫无疑问。既然如此,剩下的部分不就是看他们的各自发挥了吗?他们输给了李家一次,难道会输第二次?
所以,在元非晚以为她只是和萧欥私底下达成一致意见、还怕惊着她爹的时候,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长辈们提前预定给了他。这回可真的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差的只有一纸诏书而已!
除去满心的期盼,元府的今日就同过去的许多个假日一样,没有什么波澜。然而,此时的太极宫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太监宫女们端着一应给皇帝贺寿什物,在甘露殿内外穿梭如织,很是忙碌。
因为今年诞辰只是皇帝诸多小生日中的一个,所以没有弄什么大赦天下的动静,也就放一天假、再在甘露殿里宴饮一番完事。作为后宫之主,皇后责无旁贷,其他三妃协办。
介于这种小规模的庆典缺乏表现机会,阴贵妃对此兴趣缺缺。相比之下,她现在对撩拨燕淑妃乃至皇后更有兴趣。别的不说,谁让她们的儿子都不是省心货呢?
这不,在一切差不多料理停当时,阴贵妃便找到机会提起来:“看我这记性,差点要忘了。姐姐给我家老二和老四议定的亲事真是非常好,妹妹在此谢过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