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们就要对朕的爱女,朕唯一心爱的女儿下手了,朕还能退吗?朕还要等吗?!”
他的一双大手按在御案上,手背上的青筋暴起,随着他的话声缓缓的在手背上移动,就像是蛰伏了一个冬天的蛇。
青色的,有毒的蛇。
皇帝本是龙,九天之上的龙,可是却被人逼做了蛇。
皇帝额头上的青筋也呼应着手背的同伴,仿佛只要皇帝一声令下,它们就真的能化成毒蛇飞扑向皇帝所厌恶的仇人。
张有德的腰弯的更低了:“皇上,公主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儿。还有,现在老臣们已经不再沉默,有老郡王在、有冯太妃在,您担心什么?”
皇帝虽然已经怒极,可是声音偏生沉静的可怕:“朕担心再有万一,因为朕只有阿凤这么一个嫡出儿女。”
他说完还是再次坐了回去,又过了好一阵子才道:“传旨吧,我要见见他。朕可以等,但朕不能久等了。”
“朕,绝不能再允许任何夺走朕放在心尖上的人。”
张有德这次没有说话,满脸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他弯腰施礼后退几步,才自御书房中退了出来。
是谁告诉了宁国公主殿下那些陈年往事,他想很快肖有福就会让人送来信的。现在,他要去传一个人来见皇帝,要悄悄的,不能惊动了宫中与朝中的任何一个人。
宫里的夜色更黑了,比起宫外来好像要黑上那么三分。
此时太后把一碗药推到了地上:“哀家就吃再多的药有什么用?!”她没有想到皇帝会如此的强硬。
事情的蹊跷还用多说吗?可是皇帝依然责罚了德嫔,依然责罚了无双和天福,还有韩家的三个孩子。
太后坐不住,因为她感觉兄长说对了,皇帝对韩家并没有半点的感激之情。
她把帕子狠狠的摔在宽大的座位上:“倒底是哪一个进了谗言给皇上,给哀家查个清楚。”
太后的眼神带着杀机,她是绝不会允许那等挑拨她和皇帝母子亲情的人留在皇帝身边。
从前的皇后不行,现在无论是谁也一样不行。
冯太妃刚刚放下筷子。
她在大楚国的皇宫里生活多半辈子,先帝待她很不错,但她没有那个福份,先后两个皇子都夭折了,只有她所出的公主长大成人。
如此,她的女儿也已经是她兄长之子、北齐国皇帝的皇后。
她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虽然女儿远嫁之后她不能再见女儿一面:只要女儿过的好,她就会很开心的拜谢上天。
让女儿留在大楚远不如让女儿回去她的故土,至少在那里大楚是女儿的靠山,大楚人是女儿的亲人——不会再是仇人。
冯太妃一辈子都活在宫中,出嫁前生活在北齐的宫里,出嫁后她便一直生活大楚的皇宫里。
两处皇宫是不一样的,而最大的不同是她的身份,在北齐她是公主殿下,在大楚她是皇帝的妃子。
但不管是在哪一处皇宫里,她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每天每顿吃相同数量的饭菜,不会多一点也不会少一点。
就算她极开心或是极不开心,她都不会少吃一口也不会多喝一口汤。
每一个月里相同的日子她吃的都是相同的饭菜,绝不会更改其中的任何一样,不论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初一和十五她会在佛前叩满一千个头,不论春夏秋冬、也不论身体是否有恙,从不间断。
除了初一、十五,她每天早上都会早早起来,去园子里练三套剑法:都是在北齐极常见的剑法。
她的剑法并不好,也不是想寄托什么故土乡情——她早就明白,想在宫中活的久些,那些不必要有的情绪还是丢掉为好。
她只是为了强身健体。
没有什么非要活下去、活很长久的理由,只是因为她也没有要死的原因,所以那就好好的活下去呗。好好的活,当然需要个好身体。
如此坚持下来,她不只是唯一留在宫中的太妃,而且还是一位身体康健的太妃。
如此坚持下来,冯太妃才不会生出太多的奢望来,更不会生出贪念来:所以,她的日子很无聊,却很平静。
可惜的是,只要在宫中,谁的日子也不可能永远平静,冯太妃也不例外。
刚刚下筷子的她就看到了自己贴身宫娥手上的茶包,普通的茶包,就连扎起纸包的绳子也只是普通的结法。
冯太妃一见之下却差点站起来,然后她长长一叹:“该来的总会来的,唉。”
☆、104.第104章 韩妃
冯太妃当晚就给女儿写了一封信,然后交由人送了出去。
那信居然用了八百里加紧送到了边关,又由边关的人送到了北齐驿馆人的手中:这些,阿凤并不知情。
阿凤只是认为今天晚上贤贵妃怕是会睡不好,她哪里会想到今天晚上宫中很多人都没有睡。
阿凤自己睡的很好。她没有亏欠任何人,所以吃的下也睡的香,躺下很快就能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阿凤起床洗濑完结,让人刚刚摆好早膳还没有用,就听到有人来安凤阁传旨。
阿凤很不开心,因为她肚子饿了,还有她认为这么一大早晨来传旨的,铁定是找来她晦气的太后。
其它的人,包括从前的德贵妃或是现在的贤贵妃,谁也不能对阿凤用传旨二字:因为阿凤是嫡长公主。
旨意居然不是太后的,而是皇帝让人送来的。也不是特意给阿凤的,旨意是给宫中所有的公主和皇子们。
大意就是皇帝寿辰就要到了,皇帝并不想大操大办浪费钱粮,但是不办又对太后不敬——儿的生日母的苦日嘛。
所以皇帝便想让公主和皇子们为自己亲手准备寿礼,不能是买的,要是亲手所备;如此,既显现公主皇子们的孝心,也能节约之类的云云。
对阿凤来说,这个圣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献上最得皇上欢心礼物的人能向皇上求一件事情。
阿凤很随便的接过了旨意,而打赏来传旨的人自有肖公公等人安排,她只是很奇怪:大楚国什么时候变穷了呢?
肖公公闻言笑道:“我们大楚哪里穷了?不过皇上是忧心国事,向来对自己就很克俭的。”
“老奴听说啊,也就是听说,偶然间听朝堂上的大臣们所说,大楚怕是要用兵了,所以皇上才想要节约一点点。”
“用兵,那用起银子来,嘿,银子就和流水一样。”肖公公唠叨了几句,就伺候阿凤坐下用膳。
阿凤塞了一个玲珑小包吞下后,双手一拍就决定了:“本宫要拿第一!”
肖公公笑眯眯的道:“那殿下就可以求皇上订下大婚的日期了。老奴也要准备准备,让人把东西收拾一下,到时候就跟着殿下出宫。”
他倒真的懂阿凤的心思,一语中的。
阿凤笑眯眯的点头没有半点害羞,要知道这个大婚的日子因为太后一直定不下来:她不能大婚就不能离开皇宫,不能开府建牙,不能自己做主。
今儿皇帝的旨意很好,非常合阿凤的心意。
阿凤高兴的时候没有忘了江铭,打发人给江铭送消息,让他有时间进宫给她参谋一下礼物的事情。
她虽然没有要尽孝的心,但却有一定要赢的意,所以斗志高昂。
同一个时间用早膳的人还有皇帝,今天早上已经不见昨天晚上的怒气,他笑着对张有德说:“阿凤肯定会高兴的。”
张有德惯会泼凉水:“昨天皇上您刚罚了无双和天福两位殿下,还降罪于韩家的三位公子,今儿这一道旨意怕是太后……”
皇帝一脚踹出去:“你就不能让朕高高兴兴吃顿饭?早知道如此,就应该把你送到阿凤身边去,朕留着肖有福在身边。”
太后这顿早饭没有吃,她怎么吃的下去:“皇上这是要做什么,啊,他差点把天福和无双变成郡主还不成——这不是巴巴给阿凤一个大婚的日子吗?”
“他当哀家老糊涂了是不是,他当哀家看不出他的心思来吗?”太后气的狠了被自己口水呛到,一连咳了好一阵子。
德嫔委屈的看着太后:“把天福赐婚给狂生那个孩子,太后啊,这事儿真得有点不妥——妾看皇上就是偏着阿凤嘛,这些年来皇上也不过是哄我们娘俩罢了。”
“皇上的心里哪有太后,哪里有妾?皇上怕是因为先皇后的事情,一直记恨着咱们娘俩吧?”
太后的神色一变,盯着德嫔半晌没有作声。
娘俩正说着话,皇帝就来了,倒让太后和德嫔非常的意外:她们认为皇帝今天不会到慈安宫里来。
皇帝一脸的笑容,进来向太后问安,又问了太后今天早上用了什么,和太后很是一番母慈子孝。
倒是德嫔盯着同皇帝一起进来的女子没有错开眼珠:“妹妹今天进宫也没有说一声儿,想是来向太后请安的吧?”
这个女子是韩家的女儿,乳名珠珠,闺名是云裳。
因为长的不错又会哄人开心,所以很得太后欢心,经常被请进宫里陪太后说话。
云裳并不是德嫔的亲妹子,和德嫔是堂姐妹:她们的父亲是亲兄弟——德嫔的父亲就是韩家的家主韩太傅。